235如果,所有人都在撒謊

前後三名助理,除了第一任嫁人外,其他兩任一個失蹤一個瘋了。

許桐垂眸沉思,脊梁骨卻是一陣陣泛著寒氣。

“後來呢?”良久後她問。

盛天偉:“沈強經常潛入梵尼的住所,森更半夜裝神弄鬼,後來我察覺梵尼的精神有異後就報了警,警察抓獲了沈強,他被判了幾年刑。梵尼被家人帶回國了,前兩年我曾看過她一次,她還是瘋瘋癲癲的。”

說到這兒,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眼角眉梢幾多無奈。

“梵尼是見了青燈後被嚇瘋的?”

“對。”

“沈強為什麽會無緣無故拿青燈來嚇唬梵尼?”許桐提出質疑。

盛天偉:“這件事說起來跟我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燈有些關係,當時眉首剛進公司的時候是由穆青燈帶著的,兩人的年齡相差也不大,時間一長倒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在穆青燈過生日那天,眉首送了她一盞青燈,看得出是找人精心設計過的,挺漂亮。我想,沈強後來以青燈做文章,可能就是想要造成眉首冤魂索命的假象,梵尼是在眉首失蹤後沒多久進到公司的,自然聽說了青燈的來源,所以才會被嚇瘋。”

許桐緊緊皺著眉頭。

“這幾年我一直沒再請助理,沈強打從被放出來後也一直沒動靜,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便請了你來做我的助理,誰料到你又遇到這種情況。”

“你的意思是,嚇唬我的就是沈強?”

“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盛天偉說,“而且,他也親口承認是他做的,這麽多年,他對我一直心懷痛恨。”

“那麽,我在上海的那些遭遇呢?”

“是我的錯,我以為他做了幾年牢後會在行為上有所收斂,沒想到他會變本加厲。幾年前他可以把梵尼嚇瘋,幾年後他便敢去害人了。能用青燈嚇你,在上海接二連三想要你的命,以至於你上次在洗手間裏受到的驚嚇,十有都是出自他手。”

許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上次洗手間……”

“是,我對你有所隱瞞了,就是擔心你會害怕。”盛天偉看著她,眼神柔和,“飯店經理已經查出來了,有人在你杯子裏下了致幻劑,這才導致你出現了幻覺。”

許桐怔了一下,很快地,又覺得呼吸困難,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原來打從她進入遠勝集團後,她的一舉一動就落在了一雙眼眸之中,這雙眼匿藏在黑暗,如同黑夜中的鬼魅,在靜靜地注視著她,伺機害她性命。

她從不怕有危險的出現,曾經她跟著年柏彥出入南非鑽礦,經曆了不知多少艱難險阻,在法律形同虛設的國度,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降到了冰點,人性險惡的道理她許桐比誰都清楚,比誰都經曆甚多。但即便如此,都不及這次來得令人膽戰心寒,尤其是聽了盛天偉的這番話,她更是細思極恐。

如果上天沒有優待她,讓她無端喪命,她死得豈不是太冤?

而且,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處處透著詭異,當然她不信這世上會有什麽鬼怪,但大半夜無緣無故接到青燈木偶,接二連三無法解釋的事件發生,也著實讓人不舒服。

“後來你找到沈強了嗎?”

“就在我知道你收到青燈後我就聯係了沈強,他供認不諱,後來我約他見麵,甚至多次找到他家,但他總是避而不見,隻是跟我一直保持電話聯係,直到前天我再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逃走了。”

“逃走?”許桐想起滿是灰塵的房間,“為什麽不是失蹤?”

“我想不出他失蹤的理由。”盛天偉皺緊了眉頭,“依照我對沈強的了解,他必然會將自己藏在暗處,伺機下手。”

這樣的話就太恐怖了!

說明她會時時刻刻都被人監視著。

許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想了想,又覺得哪裏不對,片刻後說,“沈強隻送了梵尼青燈?可我還收到了木偶先,還有那個童謠!”

“應該是有木偶,但一定是沒有童謠。”盛天偉很肯定地說,“那首童謠我也是第一次聽過,所以我才更要找到沈強,因為如果真是他做的,那麽說明他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要將我身邊的助理鏟除,眉首的失蹤已經嚴重地刺激到他,他心理發生扭曲也很正常。”

“我們報警吧。”

“沒憑沒據要怎麽報警?”盛天偉歎氣,“就憑著沈強房間裏的那幾盞青燈?在找不到沈強的情況下報警,一來不會引起警方重視,二來還會影響公司名譽。不過許桐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最後一句,他信誓旦旦。

可就這樣的誓言絲毫沒令許桐感到寬慰,她反而覺得周遭冰涼,這就好像發生了一連串的怪異事件可凶手還逍遙法外般的令人驚悚。這個沈強能夠無聲無息地將青燈掛在她門上,又不被監控拍到,這說明他已經觀察甚久了。而在上海,那一連串的遭遇,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更甚者能在監控密集的飯店裏對她下了致幻劑……

她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這個沈強的本事令人不容小覷,她隻怕在某一天晚上睡著睡著他就潛進來了,殺她個無形。

盛天偉見她緊緊摟著抱枕,纖細的指甲深陷其中,心生猶憐。坐過去,情不自禁環住她的肩膀,低聲安慰,“我會再多加派保鏢人手,放心,有我呢。”

許桐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他輕歎,將她攬入懷中。

臉頰貼在他胸膛的瞬間,許桐不知怎的就冒出個荒唐的念頭:如果,是盛天偉在撒謊的話……

心,就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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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池中發現了兩具屍體,一具是缺少了頭蓋骨的死者甲,一具是隻剩下頭蓋骨的死者乙。在經過陸北辰的顱骨複原和顱麵重合後,死者甲的樣貌和死者乙的身份均發到了羅池手中。

這是重中之重的線索,羅池接到文件後如獲至寶。

通知令發了出去,羅池又驅車趕到了實驗室。

今天的他倒是神清氣爽,也難怪,案子有了全新的突破點,他自然是高興。

胡子也刮了,露出幹淨有型的下巴,穿了件黑色襯衫,很隨意地配了條牛仔褲,剛踏進實驗室時,潘安吹了個口哨,說,“我當是哪個大帥哥來應聘呢,原來是羅大警官,今天的形象不錯啊,讓我又想起來你其實還是個帥哥。”

羅池跟實驗室這幾頭“怪物”已經相處融洽了,聞言後笑嗬嗬道,“那我跟你們的陸教授誰更帥一籌啊?”

操作台上,死者甲的屍身擺在上麵,身穿白大褂的陸北辰背對著羅池而站,沒理會他的調侃,倒是顧初抬頭看了羅池一眼,抿唇淺笑。

“這男人誰更帥一籌得看身邊有沒有女人。”潘安打趣,“瞧你現在還單著身就輸給陸教授了。”

“呦,幾天沒見有情況啊。”羅池笑得爽朗,湊上前,開始逗顧初,“顧小妹,跟警察叔叔說說,他是怎麽欺負你的?”

顧初憋著笑,“你們警察什麽都管呀?”

“那當然,尤其是為民除害的事兒。”羅池故作一臉的認真。

“聊家常出門右轉,開著你的車回市裏咖啡廳。”陸北辰邊工作邊不鹹不淡地甩了句。

“陸教授,咱得快樂的工作。”羅池天生厚臉皮。

“很抱歉,你的快樂已經嚴重影響我工作的進度了。”陸北辰拿起一塊腕骨,仔細觀察了下,淡淡地說。

羅池哪會走啊,嬉笑著上前,“我這不是要來看看有沒有更多發現嘛。”

“你知道我實驗室裏的同仁已經有兩晚上沒合眼了嗎?”陸北辰說。

羅池伸了個懶腰,“我跟你們正相反,昨晚上睡了個好覺。”

“看你一臉的雄性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神情就知道了。”陸北辰毫不客氣。

羅池摸了摸臉,有嗎?又看向顧初,“明顯嗎?”

顧初被他逗笑。

“別調戲我的助理。”陸北辰說了句,“否則你警途難保。”

羅池撇了撇嘴,對顧初說,“這麽霸道的人你竟然能忍受?”

“還好吧。”顧初想了想說。

陸北辰抬眼看了她一下,唇角微揚,意味深長。

“死者甲的死因我之前已經說過,能進一步給你的線索就是,他應該打小練武術,而且從事武術工作,現在又有了死者的圖像,對於你羅大警官來說,接下來的工作隻剩下跑腿了。”

陸北辰言歸正傳。

一聽他談論回了案子,羅池收拾了吊兒郎當的模樣,神情恢複了嚴肅,其他幾人上前,一同傾聽這件案子。

“死者甲在肌肉附著處的骨突比正常人增大,骨外層的密質增厚,說明死者甲是長期處於鍛煉之中,而且必然是從小就開始鍛煉,這才會影響骨骼的變化和生長。人一旦成年後再接受鍛煉,增強的隻會是肌肉和骨質硬度,對於骨骼的加粗增大不會有太大影響。”

“為什麽是練武術的?”羅池不解,“如果是運動的話,那運動項目很多。”

“每一種運動項目都會決定骨骼的負重情況,運動項目不同,骨骼的負重情況也不會相同,而骨骼在不同負重的情況下也會發生不同的變化。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可以從骨骼的變化形狀來看出運動的類型。如果你去觀察弓箭、投擲、舉重等運動人士的骨骼,就會發現他們的上肢骨比較粗大,那些常年登山、練氣功的人,他們的足骨遠比正常人厚實,這就是區別。”陸北辰戴著手套的手敲了敲死者甲的上肢骨,說,“常年練習武術的人會有習慣性動作,那麽上肢骨會在同一方向被拉長,每個動作在轉換和支撐時,他的上肢骨在長軸的位置受到壓縮,所以,死者的上肢骨在承擔壓力和拉力方向具有很強的能力。死者的骨骼會見小傷,傷勢大多為迎擊,應該是練武的時候受的傷,但愈合性極強,也能說明死者打小就習武,而他的胯骨不見傷勢,武術中不免會有劈叉和後橋的動作,他卻不見硬傷,這更能說明他是打小練習,因為這些動作會令骨骼關節的活動範圍極大,不經過長期鍛煉很難完成。”

羅池陷入沉思,良久後說,“如果打小就練習武術,那麽現在應該是強中手了。”

“所以,這人如果是在武館工作也會是數一數二的那位,上海的武館雖多,但想從中找出個中能手來也就寥寥不多吧。”

這也正是羅池所想的。

“龐城!”突然,羅池盯著那塊頭蓋骨看,喃喃,“我記得龐城父母說過,龐城打小就受小流氓欺負,所以很想學武術,你說,他到了城裏之後會不會就去學武術了?”

“如果教龐城武術的人就是死者甲,那麽這兩人也算是有了聯係。”

顧初聞言後,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死者甲和龐城都有功夫底子的話,那麽怎麽會被殺害呢?”

“所以他們認識凶手這一推斷就成立了。”陸北辰淡淡地說,“尤其是死者甲,從屍檢中可以看出凶手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殺了死者甲。”

“這麽說……”羅池大膽假設,“凶手有沒有可能是女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陸北辰說,“從傷口的形態上看,凶手的力道不大,如果是男人,他必然是個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如果是女人,從捶打的力道和次數也較為吻合。其實想要找到凶手線索並不難,死者甲的住所應該會有很多線索。”

羅池深吸了一口氣,點頭。

“龐城的事如果從劉縣長身上下手會更容易。”陸北辰說。

“正在查。”羅池哼道,“真是不查不知道,原來劉縣長生性就愛斂財,鎮上很多田地後來被征用蓋房,都跟他受賄有直接關係,這個該死的貪官!”

陸北辰笑了,“這好辦,上海離北京這麽近,別說吹走個芝麻官了,一場大雨下來,連帶的一串泥都會衝沒了。”

“對,就得讓有關部門一根線擼下去,還不定能擼出多少個劉縣長呢!”羅池直呼痛快。

“你看上去有點幸災樂禍?仇富就是你這種心理吧?”陸北辰挑眉。

羅池忙把槍頭轉向他,“這主意可是你想出來的。”

顧初聽得一頭霧水,“哪又出來個劉縣長了?”

“這件事吧說來話長,來顧小妹,聽我慢慢向你道來。”羅池說著環上了顧初的肩膀,拉著她要往外走。

下一刻,陸北辰手臂一橫擋在了中間,順勢將顧初給“撈”了回來,話裏有話,“八字還沒一撇呢,先不用這麽急著討好顧初。”

什麽八字沒一撇?顧初更是聽暈了。

羅池吧嗒一下嘴,“說什麽呢?不明白。”

陸北辰高大的身子擋住了顧初,雙臂交叉環於胸前,似笑非笑,“你查案都查瓊州去了,據我所知,蕭雪的案子都完結了,如果我還沒老年癡呆的話,檔案封底是我做的。”

羅池張了張嘴巴,半晌說不出個字來。

“羅池你去瓊州了?”顧初從陸北辰身後探頭,好奇地問。

羅池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撓了撓頭,“那個……也不算是吧,順路順路。”

陸北辰唇角上揚,“羅警官,從雲南順到瓊州?這路順得也太大了。”

“哎,你別把人想得那麽陰險好不好?”羅池反擊。

顧初一臉疑惑地盯著羅池。

“我猜他很想問你一個問題。”陸北辰見她一臉好奇,饒有興致地說了句。

顧初抬眼看著他。

他笑,“羅池想問你,顧思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顧初一怔,很快反應了過來,指著羅池,“你……”

“哎哎哎,夠了啊,我這不還沒問嗎?”羅池一揮手,大大咧咧地說了句,但看得出來他是有點不好意思了,眼神愈發顯得尷尬,“有沒有男朋友我不會去查啊?得了,我走了。”

“喂,羅池你說清楚——”顧初想追。

被陸北辰一把扯住。

“怎麽回事兒啊?”

陸北辰低笑,“你能多了警察妹夫也不錯。”

顧初冷汗快下來了,說,“關鍵的問題是,思思對警察有成見,尤其是對羅池,其實我剛剛是想提醒他一句。”

陸北辰微微一怔,很快地抿唇淺笑,“那就讓他自求多福吧。”

顧初僵在原地,仿佛看見了羅池被思思追著打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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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死者麵容的複原,對於破案來說就有如神助了,再加上陸北辰提交了很多重要線索,剩下的就是羅池的工作了。但接下來的工作其實更繁雜,一旦查到了死者的住所或可疑的場所,那麽陸北辰還要進一步搜集線索。

所以,輕鬆隻是暫時的。

語境他們都下班了,顧初總算能跟陸北辰安安靜靜地到外麵吃頓飯。

脫了白大褂的陸北辰,西裝革履倒更是迷人。

餐廳一如既往地靜謐,這是路北辰吃飯的臭毛病,但凡享受美食的場所,他必然是挑剔再挑剔,就連顧初這個吃貨都有點不習慣他的挑剔,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們所選的餐廳都是固定幾家,環境甚好,服務甚好,菜品甚好,價格,也甚好。

顧初不大理解,認為他應該多給其他餐廳機會。

陸北辰優雅地將牛排切得端正整齊,然後,將麵前的盤子放到了她跟前,又拿了她的盤子,繼續切裏麵的牛排。他做得自然,她也自然而然地享用了他的“服務”。

他說:“選擇固定的餐廳,一是不想委屈我的舌頭,二是對你我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顧初知道這些餐廳都是經過他選了又選,不但味道過關,在安全性上也過關,這也是他每次來吃飯不用保鏢跟著的緣故。想了想,說,“我嚐過一家餐廳,其他菜品也還好,唯獨一款小酥肉做得極棒啊,我都沒吃過那麽好吃的小酥肉,也實驗了幾把,做不出人家的味道來。”

“難得有你做不出來的菜。”陸北辰單獨麵對她時,唇角的笑容就會多很多,看上去柔和溫厚。

這總會令顧初產生幻覺,覺得前幾天的那個男人不是他,這麽溫柔的陸北辰,怎麽會說翻臉就翻臉呢?

“改天我帶你去嚐嚐吧,你一定會喜歡的。”她提議。

陸北辰笑,“好。”

一個“好”字令顧初的小心髒撲通通地狂跳了,他甚至都沒問那裏的環境如何,是否安全之類的話,說明他足夠信任她的。這種想法閃過腦海,就愈發覺得幸福。

“有個誌同道合的男朋友真好。”她紅著臉說了句。

陸北辰唇角上揚,“你能這麽想很讓我欣慰。”頓了頓,話鋒又微微一轉,“但是,你不要以為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我忘了你不聽話醉酒的事實。”

顧初輕輕吐了吐舌,完了,她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好過去。

想了想,開始了她最擅長的蠻不講理……呃,巧舌如簧。

“誰讓你不理我了?那我傷心難過當然要去喝酒了,還有,我提到要回休息室去睡,你看你的態度!”

還有一句她沒提,他的女朋友。

這種事她不想去碰,怕碰了就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