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亡羊補牢

羅怡沒有參加《被圍困的圖爾內斯特》的揭幕,如果說主教忙於城裏的善後,她現在就是忙於四鄉的善後。

被傑生狡猾地耍了的老巴登非常生氣,他帶著頭上的腫包,嚷嚷著要男爵夫人一定嚴辦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傑生。

羅怡當然不能懲辦傑生,要不是他臨機應變,指揮得當,她搞不好現在已經躺在哪裏喂了野狗,或是被拉卡德人裝船了,再說,她提拔傑生,看中的不就是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能耐麽!

但是,老巴登的要求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可是因為遵守男爵夫人的命令,才落到這種地步的呀!

羅怡也不能說他花崗石腦袋不知變通,要是老巴登是個知道變通的人,她當初也不會委派他來保管鑰匙。

最後解決這個問題的居然是傻珍妮。

“巴登老爹,那天揍您的是我,對不起,您現在盡可以揍回來。”珍妮誠懇地說。

老巴登凶橫地瞪著她,珍妮滿臉歉意,一步不退。

見此情形,騎虎難下的老巴登也隻得用鼻子哼哼了兩聲,嘟囔著:“我才不和傻娘兒們計較”,慢慢地踱了開去。被一個女人打翻在地已經夠傻,回頭去報複——那更傻。老巴登隻是刻板,可不愚蠢。

當然,羅怡也不能讓嚴格執行自己命令的老巴登白白長個腫包,賠禮道歉的禮物是不會少的。

接下來是論功行賞時間,羅怡沒有答應過給參與圍城戰的人漲一級工資,這完全是傑生臨敵的自作主張。但是誰會在這種時候食言——雖然這不是她自己發的言——呢?

所以她同意給參與的每一個人都漲一級工資。

而傑生答應的還不止“參與人員漲一級工資”,還有“斬首得一頭牛”“斬頭目得一輛車和駕車的馬”。然後。問題來了,當日傑生本來預備的是一輪射擊過後。再拔刀白刃戰——因為他手下的這些農夫近身格鬥的時間可比

他們練習射擊的時間長多了,前者是從小就拿著木棍練起的,後者是這兩年才練起的——但是沒想到一輪射擊就能讓敵人拋下幾十具屍體,而每具屍體上,又插著那麽多箭頭。

的確有斬首,可不是一個人斬的。

傑生認為,可以把獎品分一分,每人得一塊牛肉也就夠了。

但是,羅怡覺得。自己的部隊還是士氣第一,她認為每個射中的人都該得一頭牛。

傑生反對她的意見,他說,射中的固然應該有獎,但是獎勵也不宜太高,畢竟,拔刀白刃戰所需要的勇氣是勝過許多人一起射箭的。

最後,獎品加到每具屍體兩頭牛,羅怡提出兩種分配方法。一是分肉,二是在這些人中組織拍賣,價高者得,其他人分錢。當日。采用這兩種辦法分牛的都有,一開始有人要分肉,有人要分錢。產生了一些爭吵,最後他們發

現。要是拍賣的話,買主能以比在商販手裏買牛更低的價錢得牛。而其他人發現,若是分錢的話他們有更多的選擇,比如買便宜的豬肉、買他們最饞的酒、買一家老小需要的麵包和麻布……或者積攢起來。

所以,最後他們都把得到的牛拍賣了。

處理了部隊的事宜後,羅怡還參與了圖爾內斯特醫院的下鄉收屍工作,畢竟,對於防疫方麵,整個圖爾內斯特教區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及得上她的人。

因此她也看到了四鄉的慘狀。

布拉德領地沒有受到侵擾,其他地方,尤其是靠近圖爾內斯特城的那些村莊,就遠沒有這麽幸運了。羅怡以前看恐怖片還會哆嗦,但是眼前的慘狀,恐怖片又哪裏趕得上!

天上陽光普照,大地綠意盎然,野花盛開,小鳥啾啾地歡唱,遠處毛團似的褐色野兔蹦達著玩耍,看到人來了才慌忙地逃開,然後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抽著鼻子好奇地看著來人——對荒野有一些了解的人可以從它們的毛色上

看出現在是溫暖的春夏季節。

然而,樹上懸掛著屍體,灌木叢後倒著屍體,草地上是搶食人肉的野狗,樹上是被人肉撐飽了飛不動的烏鴉。

收屍隊收集了屍體和屍塊深埋,在羅怡的指導下,在深坑裏又加上了石灰。

那以後許多年,羅怡的噩夢中還有當時所看到的:腫脹、腐敗、流膿、爬滿了蛆蟲的屍體,兩眼早被烏鴉叼去,那空洞的眼眶還望著她孩子的方向——她年幼的孩子在離母親十五步的地方被切成了兩段,不是一刀切的,而是

像屠宰牛羊一樣,慢慢割口放血而死的。

起初,見到這些情形的時候,她嚇得以手捂嘴,逃到邊上嘔吐不止,漸漸的,恐懼被平靜取代,那平靜下麵掩藏著由良知為燃料的怒火,一如看似亙古不變的冰川隱藏著它的力量。

白天她跟隨收屍隊行動,除了處理屍體外,她還要安撫民眾,組織力量恢複生產——後者本來是主教的工作,可是現在他還處在暗殺的危險中,不能離開相對安全的城市,而布拉德領地沒有受到侵襲,相對平靜,沒有很多雜務,就是有,現在傑生和其他人也證明了他們的可靠,所以羅怡放手了自己原來的工作而接手了主教的工作。

死去的人要安葬,活下來的人還要想辦法活下來。

幸存的人們都蒙受了財產方麵的損失,從這種損失的構成可以看出他們過去為什麽在農業上那麽漫不經心——輕軟值錢的衣服和小首飾可以簡單地打成一個包裹,女人都能背了逃跑;牛羊之類隻要簡單地打開圈門鬆開韁繩,它們就會像人一樣熟練地逃進森林和沼澤地,敵人不太可能一網打盡,等敵人退走以後慢慢找尋回來就是;房屋雖然不能搬走,可那些土坯磚頭,心思放在搶掠上的強盜們毀壞得也有限;糧食和幹草卻沒有一家能帶走全部,它們太笨重太不方便攜帶了。

活下來的人們需要的東西太多,從幫他們遮風擋雨的屋頂,到今天的飯食,必須有人組織他們重修房屋,尋找牲畜,在各家之間調配糧食和瓶罐……羅怡隻要一接觸,就被數不清的問題所包圍。

她就這樣帶了自己考察得來的重建計劃和與傑生等人討論出來的圖爾內斯特烽火與聯防計劃來找主教,要調用教會在那些沒有受到侵擾的地方的積蓄來完成這些計劃。

但是,可憐的大魔王對自己會在主教的房間裏看到什麽和聽到什麽,還是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其實那是很平常的姿態和很平常的對話,如果羅怡在業餘時間沒有看她同學推薦的某綠站的“純愛”書籍,如果她多看幾本巴爾紮克,那麽……

但是沒有如果。

時間是有限的,羅怡被同學著實塞了不少關於純純之愛的書籍,光看這些都看不完,哪裏還有時間去看古老過時的巴爾紮克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