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仁慈的裁決
女王陛下的命令這次沒有受到任何質疑,被以如電光石火一般的速度執行了,雖然她常常做出一些逗比的舉動,但是親近她的人都知道,這個嬌小的身體裏居住著一個何等可怕的靈魂(“它”已經把紐斯特裏亞來了個天翻地覆,還把教皇“請”到了紐斯特裏亞)所以每次當她真的認真起來的時候,是沒有人敢於不拿她的命令當一回事的。
但是當被調動的城市警衛到達現場的時候,他們愕然地發現,預定的命令和說辭現在用不上了。
群眾正在朝他們準備“請走”的無證起訴者扔爛菜皮、石子和他們所有順手能找到的不花錢的小東西,吼聲一浪高過一浪。
這是怎麽回事呢?
原來,當監視廣場的人跑去報告女王這個了不得的控告的時候,留在現場的被指控的前海盜首領也沒有坐以待斃,相反,他非常積極地給自己脫罪,“積極”的意思是,他反過來控告對方。
“您說些什麽哪?我沒有聽清楚,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請這位——這位太太——再大聲說一遍!”首先,他擺出了經常為海軍基地旁邊的紐斯特裏亞買賣人稱道的又虔誠、又和藹的麵孔,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們齊聲喊著安靜安靜,讓周圍的人靜下來,然後用非常客氣的語調作出了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詢問,當然,有喪夫之痛和給燒炭人做老婆的苦難經曆的伯爵夫人可沒那麽容易饒恕這個強盜,她狠狠地朝阿代爾呸了一口,罵了他好幾句烏龜王八蛋。下地獄的狗東西,讓阿代爾露出了極為困惑和苦惱的天真神色。“您是認錯了人麽?”
“絕不會認錯的!狗東西!你就是殺害我丈夫,尊貴的費薩爾伯爵的凶手!我一千年也不會忘記你的麵孔!”伯爵夫人又狠狠地朝阿代爾呸了一口。
“我和您丈夫費薩爾伯爵——等等。您說您是尊貴的費薩爾伯爵夫人?”他立即調動所有的肺活量,用最高的調門喊了起來,以確保廣場上的其他人盡可能地聽到他的話,“您是一位伯爵——伯爵的夫人?哦——我的神明——”隨著這句詠歎調,他用極為誇張的動作,從頭到腳地掃視了海倫娜夫人。
被要求安靜的群眾這會兒沒有受到其他幹擾,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目光審視起了前朝的伯爵夫人。
不得不說,她目前的這副尊容,可真夠好看的!
從前。海倫娜夫人曾經為自己的秀發而自豪,認為是“貴族才能擁有的美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如此,因為那是女仆們每天用大量的時間梳理她的頭發的結果。現在她替人做事,沒有時間也沒有女仆打理她的頭發,又因為她在燒炭人手下經受了幾年的折磨,所以,現在她的頭發就像她曾經嘲笑過的女農奴一樣,糾結纏繞如沼澤地裏的荊棘叢。也跟沼澤地裏的荊棘叢一樣,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髒東西,又被煙灰熏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好似一個老鴉窩。又像戴了頂用煤渣和雞毛做的假發。
她在做伯爵夫人的時候,吃得好,睡得好。雖然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麵孔依然鮮潤如少女。充滿了由肉食提供的膠原蛋白,那時候。一些農奴的豆蔻年華的少女因為生活的重擔看起來比她還老。但現在,她跟燒炭人在林子裏住了幾年,元氣都已經在幾場毆打和隨之而來的臥病中消耗了,她原本豐滿的雙頰癟了下去,嘴唇沒有了血色,曾經又高又挺的鼻子折斷了,簡直就像畫裏的巫婆!
她的手原是白皙小巧的,那是她隻用這雙手繡花和玩宅鬥的時候!當她要靠這雙手給自己掙衣服飲食,又不會寫字計算的時候,手指上的肉也就迅速地消退了,如今她枯骨一樣的手上遍布可怕的傷痕,那是她做著各種她不曾熟練的苦工的結果!
這樣一個幹癟枯槁的老太婆,扁著一張漏風的嘴,披著一身襤褸不堪的破布,用一口被煙熏得粗啞的嗓子,聲稱自己是尊貴的伯爵夫人,這幅畫麵當場讓不少輕浮的年輕觀眾都嘻嘻地笑了起來,他們當中對貴族最有好感的人,也絕不會冒著丟臉的風險跟她站在一個戰線裏麵!
老奸巨猾的阿代爾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太太,我老實說,您看起來可不像一位伯爵夫人……有人認識她的兒女嗎?通知他們把這位可憐的,有癔症的女士領走吧!”
群眾紛紛笑著點頭,他們都沒有讀過豌豆公主,就算讀過,也不會覺得一個雨水淋透的女孩會是什麽真正的公主,相比這個幹癟老太是什麽伯爵夫人,瘋子是他們更能接受的解釋,何況……
海倫娜可絕不能接受這個解釋,她對這個大騙子大惡人居然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顛倒黑白,還質疑她的身份——對於一向以自己的血統身份為傲的海倫娜夫人,這點是比殺夫之仇更不可接受的——不由得不激動萬分:“你這個下地獄的狗東西!竟然敢對一位紐斯特裏亞的伯爵夫人這樣講話!”
她的怒罵引來的不是支持而是又一陣狂笑。
阿代爾善解人意地聳聳肩,表示無辜的自己跟群眾心連心,一樣地哭笑不得。
海倫娜可絕不甘心自己的指控落得如此下場,她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她要一舉扭轉乾坤:“呸!我那個不知廉恥的繼女一定和你有勾結!她為了謀取領地慫恿你殺我丈夫……”
在場的別人一時想不起“飛撒而”伯爵的繼女是什麽人,阿代爾還想不起來麽?
俗話說,叫狗不咬,咬狗不叫,別看海倫娜又跳又叫,吐沫星子飛了一次又一次,她不會文更不會武,充其量不過是個小醜而已,哪裏是表麵上和藹可親笑嘻嘻唾麵自幹的前海盜首領的對手?不客氣地說,阿代爾砍過的人,比她見過的都多,燒過的教堂修道院,比她去過的都多,像他這樣的反派大BOSS,總是要把正義掛在嘴邊的——他立即臉色一變:“啊!這個天殺的瘋婆子居然呸我佩戴的聖像!她一定是被惡魔附體了!大家趕緊動手驅魔啊!”當然,作為一個屢戰屢勝的強盜頭子而不是養在深宮婦人之手的所謂上位者,他是深知身先士卒的必要性的,馬上就一馬當先地朝她投擲了一塊爛泥。
於是海軍副指揮的親民活動就變成了一場轟轟烈烈,深受歡迎的驅魔活動,因為新教的推廣,阿羅納埃爾的市民和農夫已經很久沒有燒巫婆的樂子了!他們一傳十,十傳百,沒傳幾個人就把驅魔改成了打巫婆……
“喲,看來不用我們出手了。”早一步趕到現場的矮子參謀長表示海軍副指揮臨機應變的本事不錯,跟他想到一塊去了,考慮到是當事人,不得不再給一個頭腦冷靜的評價。
“他真是殺害伯爵的凶手嗎?”他身後的珍妮問道。
“那有什麽關係,對於王者來說,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敵人和真正的朋友,一切隻看……利益,帝王無六親。”參謀長回答,他是曉得阿代爾對女王的意義的,阿代爾不是被俘虜的而是主動投奔的,所以,必須對他既往不咎,“親父子之間拔刀動手的還少?”
“我隻覺得……陛下不是那樣的人。”
“嗬,我沒那麽說,不過,小心一點沒有壞處。”參謀長對妹妹說,“不要和海軍的人走得太近,咱們是陛下的人,記住了。”
“咱們當然是陛下的人。”珍妮回答道,“海軍的那群老爺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說得對,你就這樣理解吧,教會那群靠耍嘴皮子吃飯不曉得一二三四的,跟咱們也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咱們隻要記得對陛下忠心就行了。”
“所以你老是跟總主教,弗朗西斯他們吵架,也是為了表明這個麽?”
“當然,你以為我是沒事跟他們吵架麽?”參謀長哼哼道,“要是咱們跟他們好得穿一條褲子,陛下準保半夜不睡覺也得找個法兒讓咱們吵起來……”雖然……沒事的時候跟他從來就看不慣的那群身高腿長的帥哥吵吵架也確實是一種消遣無聊的好辦法。
其他人並不知道參謀長兄妹之間的這番議論,他們都在興致勃勃地“打巫婆”,打巫婆的嘈雜聲音掩蓋了這邊悄悄的議論,直到女王陛下派來的警衛用“不許私自燒巫婆”的名義拉走了女王……她繼母。
對海倫娜夫人的審問極為快速,一個鍾頭後,“對當眾破壞神聖節日、羞辱聖像的老婦人的裁決”已經遞送到了女王陛下的案頭,初步擬定的意見是先割掉她褻瀆的舌頭,再挖掉她的雙眼,然後絞死焚屍。
女王陛下仁慈地劃掉了前麵兩項。
如果指控人是她親媽,她也許還考慮考慮,現在是繼母……而且是曾經兩次派殺手來殺她孩子的繼母……雖然這小路易也是穿越送的,究竟沒有給人隨便來殺的道理……這等人不宰還留著過年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圈完後,女王陛下想了想,又加了一筆,“骨灰投入流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