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挑刺

開會的地點設在三樓的小會議室,曹英和董亮二人曾來過棋勝樓多次,對這裏的環境非常熟悉,也不需要向人問題,進了樓後,徑直向三樓走去,經過二樓時,恰有一人下樓,三個人正好碰個對麵。()

“哈,王老師,很長時間沒見了。”認出對方是誰,董亮笑著打著招呼。

“噢,董社長,曹社長,你們來開會呀?”下樓的正是王仲明,見是二人,於是也停下來微笑道。

“嗬,是呀。怎麽,要出去嗎?”看王仲明腋下夾著包,董亮隨口問道。

“嗯,有點兒事兒。”王仲明應道。

“呃……,真是不巧,本來我還想借這個機會向你討教幾招的,看來是我人品不行呀。”董亮笑道。

“哦?…..嗬,改天吧,隻要董社長你有興致,我是樂於奉陪。你們忙,我先走了。”王仲明笑笑,打了個招呼,向曹英點下兒頭,向樓下走去。

目送王仲明下樓,兩個人轉回身來繼續上樓,“說起來,王仲明這個人是有點兒怪,我約他下棋他答應的很痛快,怎麽上回溫老三向他挑戰就不給麵子,還搞個什麽‘弈友杯’的噱頭?”董亮一邊走,一邊奇怪的說道。

“他呀,嗬,扮豬吃老虎,一慣的。”曹英淡淡然地答道。

“扮豬吃老虎?……嗬嗬,有點兒意思。曹老弟,我怎麽感覺你好象和王仲明不太對付呢?是瑜亮情節?還是命理相克?”瞟了曹英一眼。董亮笑著問道——對於曹英對王仲明的評價。他是基本讚同的,因為王仲明的實力顯然不是業餘棋手這個層級的水準,以王仲明的實力,不要說是一個溫老三,即便是業餘四大天王加在一起向其挑戰,他也沒有畏懼的必要(水平相差一個層級,數量上的累積便失去了作用,就象理論上一百隻綿羊足以將一頭老虎擊敗,但現實中兩者相遇,被追得四處亂竄的隻會是羊群。王仲明在中國棋院十秒鍾超快棋降服譚浩強的事兒早已在棋界傳開。特別是孫治還寫了篇觀戰記刊登在《圍棋天地》上,更是把這件事傳到了全國各地,弄的是盡人皆知,試問。連職業一流中堅棋手都能拿下的人,會怕一個溫老三嗎?雖然董亮本人也曾經敗在王仲明手下,也曾經很有不服,但得知這件事後心情反到釋然了——譚浩強都輸給這個人了,自已輸了還能算丟臉嗎?有人說,想要感到幸福,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比你不幸的人,董亮雖然也知道自已的這種安慰有些阿Q精神的意思,但事實的確如此,自已又何必執著呢?

曹英的情況和自已相似。都是在棋上輸給了王仲明,分別隻在於晚了一天,按理說,他的心態和自已也應該相差不大,自已看開了,他也應該看開了才對,而且,事實上王仲明已經成為北京業餘棋界實力最強的棋手,並且還在北京電視台的《棋道縱橫》節目中擔任嘉賓主持,是具有一定話語權的人。曹英既然有意競爭棋社聯盟首任會長寶座,和王仲明搞好關係才屬上上之策,這個道理連自已都懂,沒道理以曹英的精明會想不通,可為什麽剛才見麵時他的語氣和神態都非常冷淡。完全沒有搞好關係的意思,現在又拿‘扮豬吃老虎’的評語來形容王仲明。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嗬,沒什麽對付不對付的,或許我和他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曹英淡然一笑,他不可能告訴董亮,他和王仲明之間還有一個範唯唯——男人處於世人,爭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名利,一個就是女人,名利方麵,曹英清楚的很,自已的棋下到現在基本已經到了極限,天分所限,哪怕再閉關苦練十年,也不可能有大的提高,在棋盤上戰勝王仲明,那隻能是夢裏才會發生的事情,而在女人方麵,自已努力到現在,和範唯唯的關係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偶爾通個電話想要見個麵,吃頓飯,聊聊天兒,人家也隻是虛言以對,話說的客氣,卻不給機會,相比之下,雖然主持人競爭的事情已經結束,卻聽說範唯唯並沒有解除和棋勝樓的教學協議,仍然定期由王仲明在教她下棋……說不定這個時候出去,就是到範唯唯家授課!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心胸寬廣得可以容納下天地,有的時候卻連針尖大小的事情也難以忍受。(_)曹英此時的心境就是這樣,他不是不知道和王仲明搞好關係對自已會有好處,也不是不明白範唯唯對王仲明什麽態度不是自已所能左右,但他就是無法平衡自已的心態……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鑽了牛角尖兒吧。

彼為詫異地望著曹英,董亮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白,以他對曹英的了解,這位棋社經營的後起之秀雖然年紀不大,卻是一個心思細膩,行事穩重且頗有城府之人,正常而言,即使其對王仲明沒有好感,在現在這種時候也沒必要表現出來,常言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又所謂言多必失,牆外有耳,他就不怕這番話被人聽道,又或者幹脆是自已給捅出去嗎?自已和對方雖因利益的關係暫時可以走在一起,但絕不可能是那種彼此間能夠完全信任的程度,自已明白,相信曹英也一樣清楚,知道卻還這樣做,看來對方和王仲明之間的疙瘩遠比自已想象中更難解開,據傳聞溫老三向王仲明挑戰的事兒就是曹英從中挑唆,看他現在的反應,十有八九那應該就是真的。

“呃……幹嘛這麽看我?”見董亮看自已的眼神很奇怪,曹英不解問道,如果是位美女也就罷了。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這樣盯著。若是還不覺得別扭,隻怕就真的該自我反省一下兒是不是有必要找老婆的問題了。

“嗬,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對王仲明的態度似乎不大恰當,既然你叫我哥,我就該提醒你一下兒,雖然你我都曾經在他手下栽過跟頭,丟過麵子,但過去的事兒終究已經過去了,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拿的起來,放的下去,把眼光往前看。王仲明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先不說他的過去有太多的謎團。單說現在在北京業餘棋界的影響力,就不是一個可以輕易開罪的人。曹老弟,我不是說你的能力不夠,而是王仲明根本就是一個淡泊名利,無意於權力聲名的人,這樣的人即使不是你的朋友,隻要你不去惹他,他也不會是你的敵人,話我就是這麽一說,聽在你。不聽也在你。”董亮說道。

“呃…..”聽罷董亮的提醒,曹英微微一怔,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看出自已對王仲明的態度很不友好……難道自已的表現就那麽明顯嗎?自已這是怎麽了?平時自已總是教訓自已的弟弟,做事對人不要憑一時意氣,一已好惡就率性而為,要識分寸,懂大小,不可輕易將自已的想法暴露給別人,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被人家看透的結果很可能就會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家劈剁碾斬,也無從反抗,怎麽自已卻犯了同樣的錯誤。將內心真實的想法讓董亮看到?難道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已精明一世。卻因為一個女人攪亂了方寸,失去了理智?

“謝謝,董哥,您教訓的對,我是該好好反省一下兒了。”不管怎麽說,董亮肯提醒自已,說明對方現在還是站在自已這一邊的,否則的話,大可以作壁上觀,任由自已繼續犯錯。

“嗬嗬,那麽見外幹嘛,都是自已哥們弟兄,什麽教訓不教訓的,走吧,別讓倆老頭等急了。”董亮笑道,兩個人繼續向樓上走去。

樓上小會議室裏,陳淞生和陳百川兩個人正在紋枰對弈,兩位老對手從年輕時做棋手就一直較勁兒,老了老了,卻也沒有改過。和曹英與董亮不同,陳百川在陳淞生麵前可沒什麽好講究的,上午接到電話,沒到中午就跑來棋勝樓,一方麵是想早一點兒知道陳淞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另一方麵是要硬蹭人家一頓飯,所謂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雖然一頓飯吃不窮陳淞生,不過隻要能讓對方從口袋裏往外掏錢,哪怕隻有一分也是開心的。

對於陳百川的提前造訪,陳淞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彼此間鬥了幾十年,誰什麽樣子還不知道嗎?陳百川做的出,他陳淞生也做的了,中午飯請當然是要請,隻不過請的是兩份素炒餅,豆芽兒多多,肉絲卻不見一根,售價四元,管飽不管好。

陳淞生這樣的待客之道讓陳百川是哭笑不得,出言調侃,問他堂堂一社之長,該不會連一頓象樣的午飯都請不起吧?陳淞生卻是一點沒有羞愧的意思,反問,‘上次我去你那裏,你連飯都沒給準備一口,和你比,我算是夠大方的了,愛吃吃,不愛吃就不吃,正好可以省下來帶回去晚上當夜宵。’所謂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麵對陳淞生的反問,陳百川除了無奈還能怎樣?誰讓上一次人家到自已那裏的確是一口東西沒吃,六月債,還的快,算自已打錯了算盤吧,素炒餅就素炒餅吧,蚊子也是肉,咬他一口是一口!所以陳百川並沒有出去自已找地方吃飯,就是在陳淞生的辦公室陪著他一起吃素炒餅,吃的簡單,花的時間自然也短,閑下沒事兒,等那兩個人到還得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兩個人便擺開棋盤,用下棋打發時間。

曹英和董亮來到會議室時,兩個人廝殺正酣,雖然都是老資格的職業棋手,但此時的表現卻和普通的棋迷沒有兩樣,手裏下著棋,嘴上也沒有閑著,這個勸對方早點兒交棋,那個叫你早點兒投降,這邊走出一步好手便得意地哼起小曲兒,那邊發現對方一步不佳便唱起京戲,什麽叫盤外招。什麽叫心理戰術。隻要能幹擾到對手的思路,為自已的勝利增加機會,便會毫不猶豫地施展出來,兩個人的表現都是如此,可想而知棋盤上的狀況會是如何,當真是火花四濺,殺聲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亂成了一鍋粥。

“嗬。二老好興致呀。”進到屋裏,見是如此這番景向,董亮笑著向二人打著招呼。

“嗬,來啦。先坐,稍等片刻,這盤棋很快就結束了。”陳淞生百忙中抬頭向二人笑道。

“沒錯,這盤棋他支撐不了多久了,桌上有杯子,渴了壺裏新沏的茶水,隨便呀。”陳百川也不甘示勢,和兩個人說道。

“嗬嗬,不急,不急。兩位慢慢下。”曹英笑道,反正人都已經到齊了,再怎麽急也不急於這一會兒半會兒。

既然兩人都不介意,棋自然還要繼續下下去,雖然隻是隨便玩玩兒,但兩個老頭兒卻是很認真,誰也不想輸給對方,奈何年事以高,鬥誌雖旺,精力卻是不給勁兒。而且下的又是鬥氣棋,誰也不肯退讓半步,所以進入後半盤後是錯招昏招無理手不斷,殺來殺去,錯進錯出。累累死子,最後卻是大殺小輸贏。勝負糾結在一個單片劫上。

使出最後一枚劫材,將劫提回,陳百川臉上露出了笑容,“哈哈,老夥計,沒招兒了吧?”——全盤再無一個動材,對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已粘劫收後。

“來者是客,給你個麵子。”陳淞生笑笑答道——輸棋不輸嘴,一慣的。

“哈哈,那就謝了。”陳百川心情舒暢,雖然這樣一盤衛生棋贏了輸了都沒有什麽,但這就已經夠了。

把棋具收拾好,四個人在桌旁坐下,臨時的碰頭會,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人到齊了,會也就可以開了。

“陳老,這麽急著把我們找來,應該是有什麽好消息吧?”董亮先問道。

“是呀,剛剛接到銀海集團的電話,說他們對京城棋社聯賽的事情非常感興趣,打算成為聯賽的獨家讚助商,希望我們能盡快提供聯賽的組織企業案,以便他們研究分析,進行下一步的行動。”陳淞生簡短地介紹道。

“銀海集團......”三個人聽到這個消息,神色都是不由得一變——上一次在棋勝樓舉辦的天元戰決賽三番棋他們都是知情者,尤其是董亮和曹英,更是直接參加過比賽承辦權的爭奪,所以三個人都對銀海集團有所了解,知道銀海集團的實力如何雄厚,想這次要讚助棋社聯賽,大概也是因為上一次天元戰上和棋勝樓的合作打下的基礎,現在反過來想,那一次,棋勝樓贏的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僅是得到了天元戰決賽階段的舉辦權,大大的在棋界出了個風頭,更重要的是和銀海集團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伴上了這麽一家資金實力雄厚的金主......後悔呀,本來自已也都是有機會的。

“......銀海集團對這次合作非常重視,負責這個項目的負責任是銀海集團北京分公司的副總經理丁建洋。據了解,丁建洋在銀海集團董事長廖炳坤當推銷員時便在一起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在銀海集團屬於資格最老的元老級人物,地位非常重要,銀海集團派他來負責這個項目,由此可知其誠意如何。這一次緊急召集各位開會,就是為了討論這件事情,盡快作出反應,以促成合作成功。”陳淞生繼續介紹道——關於丁建洋的情報自然是從王仲明那裏得來,而王仲明的消息又是廖井丹提供,可靠性是完全不用懷疑。

“......,銀海集團有此意向當然是一件好事兒,不過正所謂客大欺店,店大欺客,銀海集團的實力那是沒的說,隻是這樣一來,棋社聯賽會不會被其所控製?”略一沉吟,陳百川提出疑問——以他的立場,當然是希望讚助商由自已找來的,不過這種想法隻能在自已心裏暗想,卻不能拿到桌麵上來說,故此,對於銀海集團要讚助比賽的事,他隻能在總體歡迎的基調上找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來說。

“嗬,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咱們組建京城棋社聯盟,為的就是想有自已的組織,能夠做自已想做的事兒,而不需要被那麽多的婆婆管。不過話說回來,在商言商,誰的錢也不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要人家出錢,卻又不讓人家有自已的要求,這樣的想法未免就太天真,又或者太霸道了一些。況且,咱們和銀海集團的正式接觸還沒開始,我們並不知道他們的要求是什麽,現在就急著懷疑恐怕就有點兒杞人憂天的意思了嗎?還有,就算對方有什麽過分的要求有什麽關係?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咱們不是還可以談嗎?”陳淞生笑道,不經意間還諷了陳百川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