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呀,不要吃我,你去吃那個小崽子,他細皮嫩肉的吃著新鮮,我渾身上下都是骨頭,您吃了也硌牙不是。”

昏暗的山洞中,老驢四蹄蹬動,不停的掙紮著,後蹄被那隻毛茸茸的手掌拖著,不斷的前進,任他如何掙紮都難以脫身,隻能鬼哭狼嚎的開口嗚呼著,哀求著那抓住蹄子的東西放過自己。

“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獸尊嗎?”

瞧著老驢掙紮的驚恐模樣,江小七嗬嗬一笑,話語帶著幾分調侃,手中捏著的毛茸茸爪子頓時鬆開老驢的後蹄,一把抓在了它的屁股上。緊接著,隻見老驢驚懼的跳起三丈高,渾身驢毛倒豎,兩隻耳朵支棱的筆直,連滾帶爬的,作勢就欲向洞口外逃去。

不過接著,老驢支棱的耳朵聽著那聲音有一絲熟悉,心中隱約察覺到了異樣,哆哆嗦嗦的壯著膽子回頭瞧去,頓時便看到了身後一臉笑意的江小七,手裏正拿著那隻毛茸茸的大爪子,那笑容在此時的老驢眼中,別提有多賤了。見此模樣,老驢當即炸毛了,呲著大牙就要對江小七撲去,卻被後者提起的大爪子一下掐住了喉嚨。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麽好貨。”

呲著一口大牙斜瞥著身旁的江小七,老驢滿臉的鄙夷。到此刻,渾身筆直的毛發也未曾捋順,驚恐依舊蔓延在它的小心髒裏。

打鬧過後,一人一驢開始向山洞裏進發,江小七在前,老驢躡手躡腳的走在他身後,不時踩到地上的斷手斷腳,發出一聲哀嚎,給本就昏暗的山洞增添了幾分詭異。

的確,這處山洞處處都在透露著詭異,陰風在耳畔呼嘯,地上散落著很多斷臂殘骸,有的甚至還帶有一絲餘溫,好似剛死去不久。腳下的山洞坑坑窪窪,有的地方被鮮血灌滿,伸手去觸摸,就會感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彌漫而來,凍徹心扉。山洞到處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摻雜著屍體腐爛的惡臭,刺鼻至極,讓人忍不住作嘔。

“小子,要不咱回去吧,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話畢,老驢拿著蹄子捅了捅身前的江小七,望著周遭詭異的昏暗空間,以及地上堆積的屍體,老驢碩大的身子上寒毛炸豎,銅鈴大小的眼球警惕的望著四周,言語中都帶上了幾分顫抖。

“驢哥不用怕,黑驢蹄子辟邪,要不你貢獻點血出來?”

瞧著身後顫抖的老驢,江小七會心一笑,接著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子作勢就要往老驢的大黑蹄子上劃去,如此架勢惹得老驢一蹦三丈高,呲著牙花子險些與他拚命,就差把驢蹄子印在他臉上了。

“瞅清楚了,哥這蹄子是白的,白的。”

忍住心中口吐芬芳的架勢,老驢舉起碩大的驢蹄子在江小七眼前使勁的晃悠著,唾沫星子滿天飛,據理力爭,大有一副菜市場大媽討價還價的態勢。

“後蹄是黑的啊。”

挪動著身子,江小七避開老驢滿天飛舞的唾沫,目光帶著調侃的望向老驢的後蹄,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

“小崽子沒完了是吧。”

老驢就像被踩住尾巴一樣,瞪著銅鈴般的大眼,斜瞥著身前一臉笑意的江小七,呲著大牙作勢就要急眼。

“呼呼”

陰風掠起,在耳畔刮過,陰冷的氣息席卷而來,吹在兩者身上。頓時,江小七隻覺自己身上莫名隆起一陣雞皮疙瘩,冷意彌漫,讓他後背有些發涼。

“鬼啊。”

緊接著,昏暗的山洞中響起了老驢淒厲的慘叫,隨後見他瘋一樣的跳起,一蹦三丈高,立時掠到江小七身旁,鬼哭狼嚎的慘叫著。

“瑪德,誰摸老子屁股。”

老驢兩眼瞪得渾圓,目光帶著驚恐的望向四周,陰風拂過它身上炸起的毛發,都會惹來老驢的淒厲慘叫,大有一副驚弓之鳥的態勢。

“都說了讓你貢獻點血。”

瞧著老驢驚恐的神情,江小七無奈的聳了聳肩,將它的大蹄子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沒有理會它,繼續緩步向前走去。心念一動,想要取出空間鐲裏那柄暗紅色長刀,以此警惕,但隨後江小七就發現,任他如何催動,手腕處的空間鐲依舊毫無反應,如此模樣頓時讓他心中升起一陣疑惑。

接著,江小七開始嚐試催動體內靈力,卻驚疑的發現,此時,他體內的曲池空空****,沒有一絲靈力存留,隻有那枚蔚藍色的本源碎片靜靜沉浮著,如此模樣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好像記起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就在江小七探查身體是否出現變故時,緊隨其後的老驢突然開口,目光怔怔的望著眼前昏暗卻愈發寬闊的山洞,驢臉拉的很長,但還是能夠從它帶著幾分驚恐的神情中看出一抹凝重。

“再往前走走。”

出人意料的這次老驢沒有躲在江小七身後,反而以身探險,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走去,渾身倒豎的寒毛也在此刻漸漸緩和下來,隻是腦袋頂著的那雙耳朵變得更加筆直起來。

察覺到老驢的神情變化,江小七心生好奇,沒有過多猶豫,邁動腳步跟了上去,他也很想知道,這個詭異的山洞究竟有何秘密。

“呼呼”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一人一驢就這樣沿著昏暗的山洞行走,耳畔響起的陰風愈發強烈,腳下出現的屍體也越來越多,無論是人形還是鳥獸,以及一些從未見過的種族屍身,在這裏隨處可見,死去的方式千奇百怪。

有的被砍去了頭顱,有的萬箭穿心,還有的被生生掏去了心髒,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裏可以看到不少生物的全屍,而非洞口處所見的斷臂殘骸。不過同樣的,隨著他們的愈發深進,刺鼻的腥味也變得更加濃鬱,腳下彌漫的血水隨處可見,隻有零星的落腳處。

“咕嚕嚕”

突然,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溫和的光芒映入眼簾,這裏不再是四麵環壁的山洞,而是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汪洋,汩汩的水流聲不絕於耳,泛黃的泉水衝擊著四周岩壁,卷起陣陣浪花。匆匆一瞥,浪花中,江小七看到被卷起的一道巨大骸骨,被卷到四周的石壁上,撞得粉碎。

“竟然真的是這裏。”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黃色海洋,老驢渾圓的目光有些失神,大舌頭搭在牙床外,言語中帶著一絲恍然。

“驢哥來過這裏?”

聽到身旁老驢啞然的話語,江小七身形微側,目光帶著幾許疑惑的出聲問道。

“悠悠萬載,魂歸來兮,神靈至土,歸於酆都。”

好似沒有聽到江小七的疑惑,老驢失神的望著身前無際的黃色汪洋,聲音沙啞的道出這樣一句莫名話語,舌頭隨意的哈拉在嘴角,失神的模樣好似中邪一樣。

“酆都?難不成這裏是地獄?”

琢磨著老驢魔怔一般的話語,再搭配眼前一望無際的黃色海洋,江小七心中莫名迸發出這樣一個念頭,神情有些恍惚,杵在原地低聲呢喃著。

前世的世界,江小七除了是一個傀儡的殺人機器外,偶爾也會被派遣著去幹些‘土夫子’的差事,所以,對於一些奇聞異事也會有所了解。其中,酆都這個名詞他就在一些典籍上看到過,其中意思大概就是人們常指的地獄,也就是人死後要去的世界。

曾經的他隻是將這些奇聞當成趣事,並未過於在意,但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以往的諸多觀念都被統統打破了去,諸如趕屍一行在前世會被當成談資,但在這個世界裏,他卻真真切切成為了人們口中喜聞樂見的話題,如此一來儼然是顛覆了他曾經的觀念。

“你聽說過酆都?”

倏地,老驢扭過碩大的腦袋,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身旁的江小七,再度恢複了最初那副賤兮兮的嘴臉,呲著大牙開口問到,殷切的模樣就差把蹄子搭在他身上搖晃幾下了。

“從一本古籍上偶然看到過。”

顯然,江小七不會把真實的秘密吐露出來,於是隨便尋了個借口,把酆都推到了那些罕為人知的古籍上。

“難不成這裏真是人死後來的地方?”

瞧著身旁老驢那副果然的模樣,江小七順著它的思路往下引導,想要問出些關於酆都的秘密。但這家夥卻打死不說,罕見的守口如瓶,無論他如何追問,這家夥都裝出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模樣,這倒讓江小七無從開口了。

“嗡嗡”

就在這時,江小七忽感腳下的大地出現顫動,耳畔傳來一陣極富規律的轟鳴聲,緊接著,江小七與老驢赫然發現,眼前一望無際的黃色汪洋上憑空出現了一座懸浮石橋,自他們腳下的石壁開始延伸,湧向無際的汪洋盡頭,直至遙不可及。

“小崽子快過來。”

失神的江小七忽然聽到老驢的呼喚聲,回身望去,老驢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了石壁一旁的隱蔽角落裏,正衝著自己揮蹄,拉長的驢臉上掠過一抹驚懼的神采。

沒有太多猶豫,江小七身形一閃,出現在老驢身旁,與其一道躲進那處隱蔽的石壁角落,與老驢一樣探出腦袋向石橋的邊緣望去。

“轟隆隆 轟隆隆”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仿佛在耳邊炸響,下一刻,江小七隻見一道魁梧的身形突兀間間出現在視線中。身披盔甲,手持長戟,將他全身都包裹了進去,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從他背後延展出來的雙翼江小七斷定,他應該不屬於人族。

魁梧身形的出現好似拉開了轟鳴腳步的序幕,一道道身影陸續出現,從他們來時的山洞中湧出,或大或小,身形不一,有的身影能夠從記憶中找尋到,是他們來時見過的模樣,不過不同的是,曾經他們所見的大都是些斷臂殘骸,但眼前這些魁梧龐大,類似於軍隊的身影卻都完好如初,好似他們生前的模樣。

從這些身影上散發出氣息來看,他們明顯是沒有了生氣,應該都已死去了。不過他們身上彌漫出的殺伐氣息卻讓人心神恍惚,行動自如的模樣讓人升疑,他們是否真的死去了。這群人就像奔赴戰場的軍士,每個人身上都彌漫著肅殺的陰冷氣息。

“這些人都死了嗎?”

一手揪住老驢的耳朵,江小七趴伏過去,在它耳朵旁輕聲低語道。

把江小七揪住的耳朵甩開,老驢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滿身肅殺的列隊身影,渾圓的目光中閃爍著莫名的色彩。

“陰兵借道,攔路者死。”

“曾經隻在傳聞中聽到過,沒想到有一天竟能親眼得見。”

凝重目光裏夾雜著幾許興奮神色,老驢搖擺著兩隻耳朵,哈拉著舌頭舔了舔嘴唇,兩隻眼珠滴溜溜的打著轉。

“小子,你就不想弄明白陰兵借道是怎麽回事嗎?”

呲著牙床的大嘴咬住江小七的衣袖,老驢兩眼放光的瞅著他,一個勁的望外瞟,言語中滿是慫恿的對他說道。

“上吧,抓住一個研究研究,說不定能弄清楚其中的秘密。”

“你怎麽不去,你也說了,陰兵借道,攔路者死。”

扯過自己的衣袖,江小七沒好氣的望著身旁的老驢,一肘子搗在它伸長的脖頸處,拽著老驢的耳朵就要把它往外拖。

“別動別動,萬一被發現了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

被江小七拽住耳朵後,老驢略顯臃腫的身子直接趴在了地上,任江小七如何拖拽都難以挪動它分毫。四隻蹄子掙紮著把江小七拖回去,心有餘悸的瞥了一眼石橋上行進的龐大軍隊,呲著大牙對一旁的江小七嗷嚎道。

“黃泉岸,奈何橋下三生石,魂斷孟婆忘今生,憶往昔,花開彼岸。”

沒來由的,江小七腦海中響起這樣一段話,是他在前世的一處墓穴中看到的,被人鐫刻在了棺槨的石板上。

在前世,有這樣的傳說,酆都外,相傳有一條路,名叫黃泉路,有條河名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走過奈何橋就會看到一個土台,那是望鄉台,望鄉台邊有位孟婆在賣孟婆湯。忘川河邊矗立著一塊石頭,叫三生石。

孟婆湯讓你忘掉一切,而三生石記載著你的前世今生。走過奈何橋,在望鄉台上看最後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河水煮的孟婆湯,今生有緣無份,又何必強求?此橋為界,開始新的一個輪回。

奈何橋青石橋麵,五格台階,橋西為女,橋東為男,左陰右陽。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約定,一世的夫妻情緣,開始於斯,恩斷於此。

奈何橋下幾千丈,雲霧纏繞,等待來生是什麽道,誰也不知。來生的約定,隻是此生的一種後續,喝過了孟婆湯,已經把所有忘卻,來生的相見,隻是一種重新的開始。

奈何橋,奈何前世的離別,奈何今生的相見,無奈來世的重逢。

眼下,黃泉已見,陰兵已過,江小七聯想到了自己的今生來由,難道自己前世已死,踏過輪回後才來到的這個世界?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被他推翻了,如果自己真如那句話中記載的,為何自己是帶著記憶而來?難不成這世間真的存在輪回?

“小子,你嘀咕什麽呢?”

瞧著身旁江小七眼神渙散的模樣,老驢嚇了一跳,趕忙抬起蹄子搗了他一下,將他的意識拉回來,因為它發現,江小七剛剛的狀態就像魔怔了一樣,好像要跟這裏的一切融為一體。

“驢哥,你聽說過彼岸花嗎?”

回過神後,江小七望著身旁一臉呆滯的老驢,話語有些恍惚的開口問到。

“小子,你怎麽會知道彼岸花?”

本以為江小七隻是被這裏的環境感染,意識有些沉淪,但聽到他呢喃的話語後,老驢猛地站起身子,賤兮兮的目光在此刻變得有些鄭重,言語低沉的開口問到。

“怎麽,彼岸花有什麽秘密嗎?”

見老驢如此反應,江小七心中篤定,這家夥肯定知道些什麽,不然在聽到彼岸花後它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反應。

“這些東西都是禁忌,不能提,不可說。”

不知為何,每當江小七提到關於酆都之事時,老驢都像一個悶葫蘆一樣守口如瓶,任他如何誘導,這家夥都打死不鬆口,完全一副軟硬不吃的架勢,讓江小七也是一陣無奈,隻好放棄從它嘴裏問出些什麽打算。

“走吧,這裏不是我們能來的地方,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陰兵隊列臨近尾聲,無際汪洋上浮現的石橋也在徐徐消散,好像從未存在過。而後,老驢從石牆邊悄悄探出身子,耷拉著腦袋最後望了一眼身前的黃色汪洋,扭過頭對江小七開口催促著。

聞言,江小七輕輕點頭,目光同樣瞥了一眼身後無際的汪洋,隨著老驢漸行漸遠的腳步邁進山洞,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啵”

就在江小七身形回首的刹那,無盡汪洋內,一朵殷紅色的鮮花徐徐顯現,花生葉落,凝望著江小七漸行漸遠的身影,在那一刻,汪洋中的花朵仿佛經曆了一生的漫長歲月,葉落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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