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我看你那靈陣鼓搗的還挺有模有樣的,有陣圖嗎?拿出來我給你指點一二。”

鄉間土路上,一人一驢緩步行進著,奇怪的組合惹來不少行人的注意。畢竟,一頭黑白相間的驢子太過引人注目,想不被注意都難。

走在江小七身旁的老驢哈拉著舌頭,一個勁的跟他套近乎,沒皮沒臉的討要著陣圖,還允諾下以後等它重回巔峰,整個靈獸界都會以他們為尊。

此時,距古墓之行結束已過了近三個月的光景,這三個月裏,江小七都處在忙碌的奔途中。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旁多了一個四腳獸。自從那次在山崖下碰到這頭驢子,這家夥就像一塊橡皮糖一樣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無論他去到那裏,這頭驢子都會顛顛的跟來,整天哈拉著舌頭在他耳邊念叨,渾然不覺自己的嘮叨。

起初,江小七對身旁老驢的念叨還會懟上幾句,但慢慢的,他就適應了這個沒皮沒臉的家夥念叨。且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江小七也逐漸摸清了這頭驢子的秉性,完全沒有節操下限而言。

記得有一次,在山林中他遭遇了一頭四品靈獸的追殺,隻能玩命的逃跑。而他身旁的這頭驢子,平日時吹著大牛,訴說自己的輝煌往昔,可當真碰到危及性命的時刻卻慫的沒邊,跑的比兔子都快,遠遠的把江小七丟在了後麵當墊背的。

除了逃命的本事一流外,這家夥看到好東西就不要命往上衝的機會主義也讓江小七汗顏。總體而言,這頭驢子的秉性毫無節操下限,臉皮還厚的沒邊,整日忽悠著想從他這裏撈些好處,尤以靈陣為最。

“看什麽看,沒見過這麽帥的天尊嗎?”

呲著大牙嚇跑了一個小姑娘,老驢一臉得意的昂著頭,行走在鄉間的土路上,瞪著渾圓的眼珠子斜瞥著過往行人,咋咋呼呼的模樣嚇得眾人連連後退。

“啊,媽媽,這頭驢會說話,它要張嘴吃人了。”

無意間嚇哭了一個小女孩,老驢杵在原地一臉尷尬,呲著大牙想要上前賠個不是,卻見小女孩哭的更歡,接著就被媽媽抱走,遠離了人群,隻留老驢自己在風中淩亂。

“驢哥,要不你變小點,我找根繩牽著你,那樣就不會把小妹妹嚇哭了。”

瞧著老驢滿臉的尷尬神情,江小七背著藥簍走過來,憨笑著趴在它耳朵邊小聲建議,卻惹來老驢惡狠狠的大牙,險些被一口啃在胳膊上。

又是一日

“嗷嗚”

初晨,豔陽東升,雨露揮灑,一處山邊懸崖上,老驢扯著嗓子朝東升的太陽嗷嚎著,難聽的嗓音惹得山林間一陣**,睡眼惺忪的小鳥被它嗷嚎一嗓子嚇得從樹上跌落,身上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驢哥,你這架勢跟誰學的?”

被老驢一嗓子喊醒,江小七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忪睡眼,身形一躍從枝幹上掠下,背著藥簍走到老驢身旁,好奇的打量著它四仰八叉的奇怪姿勢,忍不住問道。

順著江小七目光瞧去,視線所見,的確,老驢的姿勢匹配的上四仰八叉形容,整個身子直立著,**出它臃腫的大肚腩。兩條後腿微微彎曲,像在紮馬步。兩個前蹄姿勢離奇,右邊蹄子往後掰扯著,搭在脖頸上,豎直朝天。而左邊的蹄子恰巧與其相反,並非向上,而是向下指著大地。整個身子微微傾斜,吐著舌頭,配上它並不怎麽嚴肅的神情,儼然一副癲癇患者的架勢。

“你不懂,這才是正宗的修煉方法。”

瞧著一旁江小七略帶戲謔的神色,老驢艱難的扭過頭,拿大眼斜瞥著他,眼神中充滿著鄙夷。

“哦?驢哥何出此言啊。”

瞧著老驢滿目的鄙夷,江小七也不在意,反而湊近了些,轉著圈將眼前老驢的姿勢打量著,好似想要發現些什麽。

“這種修煉方法是最原始,同樣也是最本源的方式,能夠穩固武者的修行根基,與天地進行溝通。”

兩隻眼珠跟著江小七在轉圈,不一會就晃得老驢兩眼直冒金星,呲著牙花子將兩隻前蹄艱難的掰扯下來,恢複了正常的身形,哈拉著舌頭緩緩開口道。

“最本源的修煉方式?”

瞧著老驢一反往常神棍的模樣,江小七眉頭輕皺,托著下巴沉思,話語中帶著幾許疑惑的問到。

瞧著江小七眉頭緊皺的樣貌,老驢大眼珠子一轉,收起哈拉的舌頭,故意裝出一副高深的模樣,邁著步伐走到山邊,仰起頭望著初生的朝陽,吐出一口熱氣,緩緩開口。

“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初並沒有所謂的修煉方法,人們隻是憑借著本能在戰鬥,過了不知多少萬年,這個世界才衍生出靈氣這種東西,也是那時,武者才在這個世界開始盛行。”

“而在世界誕生之初,無論是靈獸還是人類,都沒有所謂的修行功法,隻能慢慢摸索著前行,將這個世界的靈力收納入體,從而獲得強大的力量。至於如今人們看到的這些所謂的境界,不過都是前人不斷摸索後整理出來的。”

“既然是前人摸索後傳承下來的,自然是適合武者修行的,您老人家整這一出是打算返祖嗎?”

雖然老驢平日裏看上去極為的不靠譜,但這家夥還真如一個老不死的怪物,諸多常人難以觸及的密辛在它嘴裏,都變成了再稀鬆平常的故事,這也是為何江小七默許老驢跟著的緣由。

當然,就算江小七硬趕著老驢走,估計以這家夥的性子也會死皮賴臉的貼上來。

“我並沒有說這些傳承的修煉方式不適合,而是這個世界的環境變了,故步自封的延續已有的修煉方式,很難再達到先人那樣的高度,這也是為何萬千年前的大戰,人族一敗塗地的根本緣由。”

說到這裏,老驢一向嘻哈的嘴臉不見,轉而化為了一臉的嚴肅神情,縱使相處許久的江小七,也很難看出老驢的這份肅穆是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凝重。

“如果說世界的環境真的改變了,那屹立於巔峰的強者應該不會沒有察覺,為何依舊延續著傳統的修煉方式?”

順著老驢的思路向下捋,江小七心中有諸多不通之處,正如眼下所問到的,倘若這個世界的大環境真的改變了,為何那些屹立於巔峰的強者依舊如此,未曾做出改變?這是他所想不通的地方。

“你以為那些老家夥不想嗎?”

聽到江小七的疑惑,老驢大嘴扯了扯,冷笑道。

“當你達到那樣的高度,站在世界的巔峰行列,你會如此輕易的放棄擁有的一切,從頭再來嗎?”

“而且這種原始的修煉方法存在著很大的未知性,一旦發現這條路走不通,那他們就再也回不到當初的高度了,他們不敢去賭。”

仰頭看天的老驢諱莫如深的說出這樣一句話,鼻息間冒著白氣,朝陽映照在它臃腫的身軀上,頗有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勢。

聽到老驢的講述,江小七陷入了沉思。的確,老驢說的不無道理,一旦位列巔峰那群人消失,整個世界就會陷入混戰,那樣的局麵難以想象。

“怎麽樣,拜我為師,我就把這種最原始的方法傳授給你。”

瞧著江小七沉思的模樣,老驢兩眼雞賊的泛著精光,趕忙湊到近前,咧著大嘴循循善誘道。

“退一步也行,如果你拿靈符師的本源來換,我就退一步,勉為其難的教給你,如何?”

此刻,老驢終於顯露了它真正的嘴臉,說來說去,它一直惦記的都是江小七身上的本源靈符,故此才循循善誘,講了一大堆看似嚴峻的問題,其目的就是想讓江小七拿靈符的本源來與他交換。

“可以,等我達到這個世界的巔峰行列後,白送你都行。”

瞥了一眼身旁老驢的神棍模樣,江小七隱晦一笑,沒有再去理它,緊了緊背上的藥簍,徑直向山下走去。

“he tui 就你還問鼎世界巔峰?開襠褲還沒脫掉呢先學著飛了。”

回過神後,老驢瞥向下山去的江小七,滿目鄙夷的嘲諷著,哈拉著舌頭飛出漫天的唾沫星子。隨後,支棱著兩隻大耳朵追著江小七的腳步而去。

半日後

“呼,終於回到村子了。”

長出口氣,江小七目光遠眺,望著山腳下熟悉的村落,緊繃的身軀都在這一刻放鬆了下來。鼻息輕嗅著山間熟悉的味道,俊朗的麵龐上閃過一抹陶醉,這裏,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隻有在這裏,他才不用去管外界的勾心鬥角,凶狠廝殺,隻有在這裏,他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放牛娃。

“窮鄉僻壤的有什麽好留戀的。”

身旁,老驢瞪著大眼望著山下的渺小村落,四蹄彎曲,趴在地上休息著,漫不經心的哈拉著舌頭嘀咕道。

“你懂個屁。”

彎下身子,揪住老驢的大耳朵,江小七故意裝出惡狠狠的樣子說道。

“回家嘍。”

歸鄉之情溢於言表,江小七從背後的藥簍中取出酒袋,往嘴裏灌了幾口,隨後,直接把老驢晾在了原地,緊了緊身上的藥簍向山下的村莊跑去,那裏,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現在,他又回來了。

“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

瞧著江小七歡喜雀躍的模樣,老驢耷拉下兩隻耳朵,不情不願,晃悠的站起身子,優哉遊哉的跟著他的腳步走去。

村落外

村口處,江小七望著眼前的一幕呆住了,身形怔在原地,背後的藥簍不聽使喚的滑落下去,瞳孔中的目光有些渙散。這還是他的曾經最熟悉的村落嗎?滿地的狼藉,房倒屋塌,村子裏冒著陣陣濃煙,曾經喧鬧嬉戲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遍地的鮮紅血跡。

下一刻,江小七發瘋般的衝進狼藉的村莊,到處尋找著,任憑身上泥濘,雙手劃破,滿是鮮血也渾不在意,心中隻希冀著能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但現實往往殘酷,任他尋遍了整個村莊,也沒有發現記憶裏的那些人。

李嬸的牛棚塌了,冒著陣陣白煙;村東頭的鐵匠鋪也倒了,隻剩孤零零的一堆廢鐵在那堆砌著;愛嚇人的瞎子爺爺也不在了,房間裏隻有冰涼的一壺茶水;年邁的村長也消失了,素來幹淨的他滿屋狼藉,雜物淩亂的像個垃圾場。

曾經的一切都不見了,記憶裏那些熟悉的麵孔找不到了,剩下的隻有滿地血跡,以及殘破的屋舍,溫馨和諧的畫麵在這一刻支離破碎。

“啊”

沙啞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村莊,土牆堆砌的小巷都在回**江小七的絕望嘶吼。那吼聲中有不甘,有絕望,還有深深的自責。他當初為什麽要離開村子,離開這個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如果當初他沒有離去,而是留在村子裏,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村子裏的人也不會慘遭橫禍。嘶吼聲越來越大,悲愴的情緒在整個村子裏蔓延,各個角落都能聽到江小七絕望的沙啞聲。

“轟”

絕望的嘶吼下,江小七周身突然彌漫出一股黑色火焰,熊熊燃燒著,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悲愴的情緒自心底開始蔓延,江小七隻覺一股難以言說的孤獨感在體內滋生,就像一團火,灼燒著他體內的各處經脈,好像要將他整個人吞噬進去。

黑色火焰彌漫的同時,一股熟悉的力量爆發,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恐怖吸力,正是這股吸力,讓江小七無緣無故的開辟出曲池,踏上了修行一途;也是這股吸力,讓江小七曾經在李老人家中險些自爆。眼下,這股莫名的強橫吸力再度爆發,充斥在他周身的各個角落。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曾經,這股吸力的爆發都是掠奪著外部世界的靈力,亦或是奪取他人體內的力量。但如今,這股霸道的吞噬之力從體內爆發,在瘋狂的掠奪江小七曲池中的靈力。

漸漸地,一股莫名的冰冷氣息自江小七體內湧現,伴隨而來的是一種純粹到不摻雜任何雜質的黑色,自他體內生根發芽,好似一汪江河,將其體內的曲池環繞,緊緊包裹著。

與此同時,江小七體表附著的熊熊焰火,也在此刻燃燒到極致,將他整個人死死包裹著。黑色火焰下,充斥的卻是極致的冰冷,心中蔓延著絕望情緒的江小七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恍若置身冰窖,周身的各個角落都在彌漫著這種陰冷氣息。

“這家夥身上怎麽會有魔氣?”

就在這時,老驢慢悠悠的走到了村口,渾圓的大眼恰好瞧見江小七周身彌漫的黑色火焰,當即炸毛,耷拉的兩隻耳朵立時支棱的筆直,兩隻大眼中充斥著難以置信的神采。

“啊”

又是一聲沙啞的嘶吼傳來,老驢隻見江小七身軀一顫,一股強橫的氣息自他身上爆發,自空氣中滌**,餘波蔓延下,周遭的屋舍盡數轟塌,在那股陰冷的氣息下震成泯粉。

“小子,守住心神,不要讓魔氣吞噬。”

抵抗著那股奔湧的魔氣前行,老驢躲到一處隱蔽角落,湊近滿身黑色火焰的江小七,咧著大嘴呼喊著,立時牙縫裏被灌滿了泥土,嗆得他連連咳嗽。

“熊熊”

耳邊回**著老驢模糊的話語,江小七心神有些淩亂,此刻的他滿心憤怒,隻想親手手刃那些屠戮村莊的劊子手,但眼下望著滿地狼藉的村落,江小七很迷茫,他不知道有誰來過這裏,對這群普通的村民趕盡殺絕。心中空有一腔憤怒,奈何無處發泄,於是就這樣,充斥在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盛,深邃的眼眸在此刻,都被渲染上了一抹純粹的黑色。

“再這樣下去這小子遲早得走火入魔。”

瞧著江小七周身愈發旺盛的黑色火焰,老驢臉上掠過一抹焦急,如若真由這家夥繼續下去,那這股邪惡的魔氣遲早會吞噬掉他的心神,從而淪落為一個沒有靈魂的殺戮機器。

“籲,那個小子,你現在被征用了,跟我們走。”

就在老驢焦急之際,一陣馬蹄聲愈發臨近,旋即,老驢回身趕忙扭頭瞧去,而後,一隊人馬就突兀間出現在了老驢碩大的瞳孔中,隊列零散,人高馬大,各個身上帶著匪氣,粗略的估算下,人數不下十五。

那為首之人手持馬鞭,站在村頭頤指氣使的望著渾身彌漫黑光的江小七,言語中充斥著桀驁。旋即,見他驅馬上前,昂著頭對村內的江小七揮了揮馬鞭,蠻橫的開口道。

“唉,這些人恐怕得遭殃了。”

老驢望著浩浩****而來的這群馬匪,呲著大牙,言語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大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說你呢,聽到沒?整個村子都是一群沒開化的鄉巴佬。”

言語落下,為首的馬匪揚起長鞭,用力一甩,鞭梢上夾雜著幾分靈力,對著不遠處滿身黑光的江小七狠辣抽去,話語中夾雜著傲慢的譏諷。

“轟”

下一刻,江小七的身形動了,滿目黝黑的瞳孔緊盯著為首的馬匪,周身魔氣彌漫,雙眼的瞳孔盡數被渲染成深邃的黑色。光芒閃動間,一柄暗紅色長刀被他握在手中,身形宛若一抹流光,裹帶著雄渾的黑色氣息,直奔馬匪而去。身形掠出間,全然不避那攜帶靈力抽來的長鞭。

“找死”

瞧著江小七直麵而來的身形,馬匪滿是刀疤的臉上掠過一抹狠冽,腳掌一踏,身形騰空而起,手中同樣掠出一柄長刀,泛著凜冽寒光。馬匪周身彌漫靈光,氣息不俗,身形奔襲間直衝江小七而去。

“刺啦”

毫無花哨的揮動刀光,江小七身形定格,微微抬頭,冰冷的目光沒有一絲情感波動。而他身後的馬匪,連出刀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江小七手中光影力劈,整個人從中間一分為二,殷紅的鮮血灑滿了江小七俊朗的麵龐,搭配上周身湧動的黝黑魔氣,看上去就像從地獄中出來的嗜血修羅。

“一起上。”

老大被力劈,不遠處的眾多馬匪先是一驚,而後,麵龐上各自湧現出狠辣的神情。這些人都是亡命的匪徒,幹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勾當,自然不會被江小七這樣一個少年嚇到,盡管他看上去甚是強悍。

馬隊呼嘯而過,一隊十幾人一同湧來,口中呼喊著沙啞的吼聲,身上彌漫的各色靈力光芒,直奔江小七而來。

“刺啦”

“轟”

馬隊呼嘯而過,江小七身如鬼魅,穿梭在馬隊中,完全摸不定身形。所過之處必有人影墜地,血濺當場,連戰馬也在那柄暗紅色長刀的揮劃下被一同劈開,鮮血染紅了他潔白的衣衫,同時的,江小七臉上沾染的鮮血越來越殷紅。

“轟”

伴隨著最後一道逃離的人影被力劈,這隊馬匪至此全滅,沒有一人生還,甚至連全屍都未曾留下,人影與戰馬都在那柄暗紅色長刀的揮劃下,一刀斬斷。

滿地鮮血的場中,隻有一道手持長刀的人影孤零零的站立,潔白的衣衫被鮮血浸染著,周身彌漫的黑色火焰徐徐燃燒,讓他看上去好似一個從地獄爬出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