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隻會愛最強的一個孩子。隻有最強的一個孩子才有可能完成父親的心願。”

那便是父親的答案,哭訴從來都隻是無力的反抗,唯有麵對眼前殘酷的事實,她才有可能活下去。那個事實便是她殺了很多人,她將瓶子裏的蠱蟲全都放了出來,然後親眼看見那些蟲子“嗡嗡”的飛向那些孩子們,不過須臾片刻,那些孩子就隻剩下了白森森的骨架,“哢嚓”一聲全倒在了地上。

是她養的蠱蟲吃了他們,那些無辜的孩子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下,然而,她卻仿佛看到大片的血泊在她眼前漫延開來。

血的顏色也許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連一滴血都沒有流下的幹屍,在以後的歲月裏,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幹屍在她麵前倒下,漸漸地,她竟都已看成習慣。後來,父親讓她潛入了滇南雲霧山上的幕天宇,那個如神仙居住的地方,卻也是被中原武林唾罵的魔教聖地。

父親放心的將她當一枚棋子放置在了那個高手如雲卻如修羅場的地方,她也用足夠強的本領及狠辣在那個地方生存了下來,然而,她卻從未將心係向任何一方,因為在她心裏,無論是父親還是幕天宇裏的那個人都是屬於同一類人。父親想利用她來對付幕於宇寶座上的那個人,而那個人也隻是利用她去殺更多的人。有時候,她想,如果有一天,能讓這兩個人鬥個兩敗俱傷,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寧願充當這其中的雙麵臥底,必要的時候,她可以幫父親殺掉幕天宇裏的那兩個人,或者也可以幫助那兩個人殺了父親。

自由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東西,也許真的隻有讓那些利用她的人全都死光了,她才能真正安心的喘上一口氣。

何時,她才能呼吸上一口真正沒有任何血腥味的空氣?

妘婧摘下那片覆蓋了她雙眼的紅楓,仔細的瞧著,玩弄著,忽然心頭一涼,警惕的看向了四方,此處並無楓樹,又何來紅楓?耳邊有風聲貫耳,她抿唇一笑,慵懶的啟唇道:“公子何時有了這等興致,跟阿婧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來了?”

又一陣厲風襲來,一片紅光猛削向了她的臉,她微一側身,那片紅光擦過她的鬢發而過,將一縷青絲削了下來。青絲落下,那片紅光也落在了她手邊,她垂睫看時,就見那赫然又是一片紅葉。餘光裏有一襲黑衣落下。耳邊就傳來了一男子的聲音道:“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麽?”

妘婧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慢慢站起身來,有些不耐煩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不行麽?”

那男子冷笑道:“休息?你就不怕這休息的片刻,你的情郎就被別人搶走了麽?”

妘婧看了他一眼,掩口一笑:“我都不急,公子你急什麽?”

“你!”那男子微怒,道:“千蝶蠱神倒是有好雅興在此乘涼,不知交給你的任務辦得怎麽樣了?”

妘婧道:“你又想來教訓我,不錯,我是沒辦好,刺青沒有拿到。”

那男子道:“為什麽沒有拿到?”

妘婧道:“渠黃二人,一個化為灰燼了,一個粉身碎骨了。你別告訴我這事你不知道。”

那男子似乎並不驚訝,哦了一聲,道:“那算了,現在另有任務交給你做。”

妘婧忽地轉身,瞅了瞅男子臉上的半張白玉麵具,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道:“變得這麽好了,不想教訓我一下嗎?不想處罰我了嗎?”

那男子道:“那些人身上的刺青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另一個人身上的刺青,我要你現在就去取這個人身上的刺青。”

妘婧眯了眯眼,問:“誰?”

那男子露在白玉麵具外的唇角微微一揚,又甩給妘婧一卷軸,道:“你自己看!”

妘婧握著卷軸,卻躊躇著,半響不敢打開,雙眼疑惑不定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笑道:“公子的繪畫能力可是越來越好了,這剛才還送了靖寒憶一幅呢,現在另一幅馬上就揮筆成了,不知公子送阿婧的畫卷裏畫的又是什麽?洛神之舞呢?還是龍鳳圖騰?”

妘婧玩笑似的說著,那男子卻沒有半分玩笑之意,冷道:“送給靖寒憶的那幅畫的確是江昀郎親筆所作,但這一幅畫……”他冷厲的眼神盯向妘婧,“你不知道用自己的眼睛看嗎?”

妘婧非常不情願的賠笑,忽而妙目一轉,猶為嬌媚的嗔聲道:“能不能請公子你幫我打開,我再來仔細的瞧一瞧。”

那男子白玉麵具後的一雙眼睛冷電般的射向妘婧,沉默片刻,笑道:“原來是怕裏麵有詐,也可以,我幫你打開,你要好好記住畫裏麵的所描繪出來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種變化,知道嗎?”

妘婧揮了揮手中的紅葉,不耐煩道:“知道,知道。”

男子拿過卷軸,雙手平舉著,畫軸倏地落下,一張畫卷便全部展開,他再向仍偏著頭保持著戒備態度的妘婧命令道:“你現在可以看了。”

妘婧慢悠悠的轉過目光,視線一點一點的向那幅畫卷聚攏,待她看清那畫中之物時,突地尖叫一聲,捂著雙眼轉過了身,惱怒的嗔道:“你這是幹什麽?給我看的什麽東西?”

那男子收了畫卷,表情淡然道:“都看清了嗎?我要你與那個人雙修合歡秘術,之後,再將他身上的刺青剝下來,我會在你事成之後去取刺青。”

妘婧又霍然轉過目光,望向那男子的眼睛,驚疑道:“你說什麽?你還要誰身上的刺青?”

“嗬,千蝶蠱神這麽聰明的人,不會想不到我說的那個人是誰。”男子冷笑道:“沒有人能夠接近他,但如果你能近他的身體,就一定知道他身上的刺青在哪裏?我希望這一件事情上,你不要令我失望,這是我最後給你的一次機會。”

妘婧臉色漸黯,話鋒一轉,又問道:“如果他身上沒有刺青呢?”

男子隱秘的笑了一下,道:“就算他身上沒有刺青,你也不會有什麽損失,這不正好圓了你的心願麽?”說著,目光頗有深意的掃在了妘婧的臉上。

妘婧臉上泛起微紅,忽而又驚惶道:“如果他身上有刺青,你要殺了他麽?”

男子冷笑道:“那是當然,要取刺青,就必須殺了他。”說罷,用戲謔的目光看向妘婧道,“怎麽,舍不得麽?”妘婧猛一驚,為了掩飾住內心裏的真實想法,故意裝出一幅慵懶嫵媚之態,笑道:“怎麽會呢?”

“那就好,我希望你不要做什麽蠢事出來?”男子將卷軸重又甩給妘婧,“如果沒有看清楚,可以再多看幾遍,洞房花燭,良宵佳夜,希望你能把這場戲演得完美一些。”

妘婧接過軸卷,一甩袖,嬌聲道:“唉呀!公子,你真討厭,就不能說得含蓄一點嗎?”

男子聽罷,身子輕輕震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更無法適應這柔媚入骨的聲音。而妘婧見他明顯有了一絲反應,不由得又是得意的大笑了起來。男子聽她笑,更是受不了,轉身便走。妘婧突然又叫道:“喂,你還沒有給我解藥呢?”

男子駐步道:“玫瑰針的毒,你不是自行解了嗎?”

妘婧笑道:“公子別裝作不知道,這聖泉裏的水,你放了什麽藥,難道我千蝶蠱神還嚐不出來麽?雖是玫瑰針的解藥,卻又是另一種毒藥,一種會讓人失去理智的*,不是麽?”

男子回頭笑了笑道:“千蝶蠱神居然向我討起了解藥,這在江湖上傳出去不成了大笑話麽?”

“你!”妘婧嬌怒,“你不肯給?”

男子道:“你還是準備好好享受你的洞房花燭夜吧!”說完,身子一騰,在空中幾個起落,又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