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婧向那飛去的黑影呼叫著,忽覺腹痛難忍,便飛奔到了泉池邊,“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裏。

泉水清泠,冰冷寒意透骨,靖寒憶抓著冉鏡雪也不知遊到了何處,鬱天劍在前麵引路,尋著一朵櫻紅的花瓣記號,在穿過了一條狹窄的幽深水道之後,前麵忽然寬闊起來,奇怪的是,不斷水域寬了起來,連水溫都變得暖和起來,不複先前的冰冷。

也許這又是另一個泉池,泉水清澈且溫暖,應該是溫泉。

但池底好似生長了許多植物,一根根的綠滕從池底一直伸延到了水麵上,似乎還有一些紅色的小金魚兒在水中遊戈,偶一隻小魚兒遊到靖寒憶眼前,張合著小嘴,非常好客似的擺了擺尾,又向著密立如林的滕蔓中竄了進去。

“嘩啦——”靖寒憶扶著冉鏡雪一齊從水麵上冒出頭顱來,浮在水麵上的幾片綠荷跟著被擠了開去,幾支嬌豔欲滴的睡蓮在他們旁邊晃**著,也似無法與這兩人的絕世容顏相比擬而自慚形穢的悠悠偏離,不敢與他們靠近。

兩人擦幹了臉上的水,仰頭向明朗的天空望去,逐漸清晰的視線裏忽見漫天嫣紅飄落,幽紅似火,看似一片又一片的落葉,有幾片落葉正好落在了冉鏡雪鋪開如墨蓮的秀發上。“咦——”冉鏡雪拾起一片紅葉,送到靖寒憶眼前,欣喜道:“靖公子,你看,是紅楓葉呢!”

靖寒憶接過楓葉,疑思道:“現在是夏末秋初,怎麽會有如此多的紅楓落下來?”楓樹春季開花,夏葉綠,到秋季才開始慢慢變紅,秋初之季,滿樹楓葉竟皆已紅透,還伴隨著微有些暖意的秋風盡數落了下來,是不是有些異常?

陽光照到靖寒憶潔白無瑕的臉上,他的眉宇輕輕蹙起,垂下的幽幽長睫在肌膚上交剪出淡淡的陰影,鬃發上的雨露閃出璀燦的晶瑩,一如他的眼眸。他在沉思的時候,眸中的光芒總是凝聚成比星辰還要明亮的一點,卻又好似透著一縷淡淡的憂傷,仿若似墮的淚珠,又如他唇瓣上的氤氳水氣。

不知為何,冉鏡雪在看到他眉宇輕皺起的時候,心中總會揪起一絲痛楚。她想起了初見他的時候,他在夢魘中的無助,那般的痛苦隻有在夢中時才會完全表現出來吧!

靖公子真是一個很會掩飾的人呢!雖然她總能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容,但那笑真的能代表開心嗎?他真的開心嗎?或者,她能讓他真正的開心起來嗎?

“靖公子。”她輕輕的喚了一聲,靖寒憶回過神來,就要看向她時,忽覺臉頰上一熱,卻是冉鏡雪趁他不注意時輕輕的吻了他一下,“靖公子,我想給你帶來幸福呢,不知道雪姬有沒有這個資格呢?”冉鏡雪清澈的目光中充滿了天真浪漫,粉嫩的臉頰上漸漸有了霞光一樣的顏色。

天山雪峰裏長大的女子沒有深閏少女般的柔婉害羞,卻是敢愛敢恨,敢想敢為。

靖寒憶先是一愕,看到她明燦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道:“傻丫頭,應該是我給你幸福才對吧!”冉鏡雪聽到這一句話後,心裏猛然間一震,騰湧起萬分欣喜和感動,竟真的不好意思的低頭傻笑了起來。靖寒憶拂開她腮邊的一縷青絲,輕聲道:“雪姬,以後叫我寒憶吧!”

冉鏡雪又是一怔,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害羞似的的垂下螓首,低低的道了一聲:“寒憶。”

“不習慣這樣叫麽,以後叫的次數多了就好了。”靖寒憶的聲音漸漸也有些飄忽,“還是很小的時候,姐姐這樣叫過我。”

聽到他這一句話後,冉鏡雪的心猛地一痛,便大膽的叫出了聲來:“寒憶。”

然而,這個時候,靖寒憶卻又好似沒有聽到她的叫喚,握緊了她的手,聲音嚴肅道:“雪姬,你聽,是什麽聲音?”

冉鏡雪凝神聽了起來,目光掃過四周,才發現他們所在的泉池竟是一個飄浮著滿池睡蓮的池塘。冉鏡雪的心神不由自主的凝注在了這些花色嬌豔的睡蓮上,她從來沒有見過一種花會開出這麽多的顏色:粉紅、奶黃、淡紫、雪白、橄欖綠。各色煥彩,香氣沁人心脾。

就如同每一位少女都有各自的美態,這些睡蓮也是爭相奪豔,各有千秋。

冉鏡雪深吸了一口清香,不禁歎道:“好美好香的花兒呀!寒憶,你看——”

靖寒憶眉頭緊鎖,忽聽她的感歎,神思稍稍放了開,低頭看向她,輕聲問道:“你喜歡這些睡蓮?”冉鏡雪使勁的點了點頭。靖寒憶看了她片刻,忽而淡淡的笑了一下,驀地抓緊了她的手,兩人從水中騰起,點過丈許高的水花,一起飛向了空中,冉鏡雪本以為他們會一起落在地麵,不料靖寒憶突然身形一轉,抱著她拂過風中的清香,點落在了一片荷葉之上。

水波微微**漾,漫過新綠的葉麵,幾朵睡蓮似乎不堪水流之力,慵懶的簇擁在了一起。

靖寒憶忽然彎下身,從簇擁在一起的紫黃紅綠白五色睡蓮中取出晶瑩雪白的一朵,送到冉鏡雪麵前,道:“蓮之出淤泥而不染,灌清蓮而不妖。我想唯有這一朵雪白的睡蓮才能比得過天山的雪蓮花,才能配得上你的聖潔。”

冉鏡雪一時驚愣住,這是她認識的靖公子嗎?她從來都不敢奢望會聽到他這樣的一句話,在她心裏,他如同神一般的不可侵犯,當然也會如同神一般的受人敬仰。他溫潤清雅,淡漠沉靜,性情孤傲而內斂,所有的感情他都會掩藏在眼底深處甚至不讓任何人察覺。

然而,他竟然會為了她的一句話於百朵睡蓮中尋找,隻為送給她一朵最匹配得上她聖潔的白蓮。冉鏡雪一時熱淚盈眶,緊緊的抱住了靖寒憶的身體。靖寒憶卻好似不解,道:“怎麽不開心了?”冉鏡雪在他懷裏哽咽道:“不,我是太開心了。”

“太開心了,為什麽要哭?”

冉鏡雪將頭抬起,望向他破涕為笑,道:“寒憶,我想讓你將把這朵花兒戴到我頭上,好麽?”

“當然可以。”他微微笑著,將那朵雪白的蓮花插到了她的發髻上。

冉鏡雪害羞的垂目,感受著他此刻的溫柔。可突然之間,她感覺到他的手放在她肩頭上陡然一沉,她好似聞到了一縷淡淡的血腥,惶恐頓時占滿了她的內心。“寒憶,你怎麽了?”她憂懼的想要掙開他的懷抱,看看他的臉,或者看看他哪裏受了傷。可靖寒憶卻突地將她抱緊,在她耳邊淡淡道:“我們回到岸上去吧!”

一語落音,靖寒憶足下微微使力,兩人在空中一個疾轉身,便飄然落在了地上。這整個過程中,冉鏡雪都被他緊擁在了懷裏,她始終都沒有看到他的臉,當然也不知道她聞到的那一股血腥味到底是怎麽回事。

泉池再次嘩然,兩道白影突破綠荷,從水中升起,在半空中翻了個身,落在了靖寒憶身旁。

這兩人正是一直跟著靖寒憶遊進這個泉池的孿生兄弟。歐陽尋和歐陽勳。

“鬱天劍呢?怎麽跟丟了?”歐陽尋開口就是沒好氣的問道。

靖寒憶道:“並沒有跟丟,而是,他就在這荷塘之中。”

“是麽?那他到底在何處?”歐陽勳朝著荷塘一眼望去,卻並不見有一個人的影子。

靖寒憶正要回答,突一陣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因為這笑聲,滿塘睡蓮也似乎發出了一陣微微的顫栗,隨波逐**。靖寒憶、孿生兄弟不禁好奇的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