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傍晚,走出辦公大樓,許懷安竟然看到阡雪站在門外等他,她穿著一襲修身米色鉤花針織開衫,外搭同色係齊膝長靴,發稍微微做了卷,雪顏黛粉薄施,很有小女人嫵媚。

側麵看過去,細肩,飽滿酥胸,蜂腰,長腿,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一覽無遺,纖細勻稱,絲毫看不出曾經懷過孩子。

一束火紅玫瑰,被她捧在手上。

他笑了笑,永遠看不夠屬於她的嬌柔美。

“阡雪。”朝她輕輕叫了一聲,他快步朝她走過去,俊臉上的欣喜掩也掩不住。要知道,這還是她第一次來主動找他呢。

聽到他的聲音,阡雪看著某個方向的眸子轉過來,小臉上閃過一絲煩亂,隨後笑露兩個漂亮的梨窩:“懷安,你終於肯下班啦。”

懷安將她攬進懷裏:“小傻瓜,來之前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我正想著快點完成手頭的工作,然後回來陪你。怎麽樣,今天睡飽沒?”

阡雪蹭了蹭,從他的懷裏退出來,將那大束紅玫瑰塞進他懷裏:“這是我特別從花店挑選的,送給你,祝你又老了一歲。”

“阡雪。”懷安接過花束,勾人的桃花眼閃過一絲驚喜:“你記得我的生日?”說著,竟是連人帶花一起摟進懷裏,抱起來轉圈。

“阡雪,我好高興,你竟然記得我的生日,竟然主動過來找我……”

阡雪緊緊摟著他的頸項,尖叫:“懷安,快放我下來,這裏是大街上,別人都在看呢。”

男人哪聽得進這些,頭顱硬是在她的小臉上蹭著:“我不管,我隻知道我的阡雪記得我的生日,並送我花……”

對她臉頰送上吻的同時,懷中的玫瑰已被擠成了一瓣一瓣。

阡雪有些無奈:“懷安,我被你轉暈了,快放我下來,我們今天去小漁村好嗎?我想去那裏。”

“好,我們現在就去。”懷安開懷一笑,立即放下她,拉了她便往自己的車上走。那背影,很像十九歲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們一起在夕陽裏拾貝,笑著鬧著,泥沙糊了一褲管。無憂無慮,自自在在。

“需不需要買些東西再去?比如食物,毛毯之類的,我們今晚在那邊住下,一起看海數星星,去我們的小木屋……”坐進車裏,懷安依舊沒有安靜,眉宇間全是欣喜。

“恩。”阡雪看著他那熟悉的笑容,笑著點頭。

“那我們出發吧。”懷安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啟動車子。

隨後,他們將後備箱塞滿了食物和過夜的用品,浩浩****駛出A市,往小漁村方向去。可是阡雪的心,卻總是有些莫名的心不在焉。

因為後視鏡裏,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車。

這個男人自從白天在車上吻了她,就一直守在門口,甚至等她睡了一覺將心情平複下來,他依舊沒有離去。

她沒有再對他的無理惱怒,隻是陡然害怕他那雙火熱的眼睛。那雙眼睛,可以把她吞噬。更莫名的是,看見他的淚,她的心會痛。

她的心,甚至都沒為懷安痛過的呀。

還有他的聲音,仿佛在夢裏出現過千百遍,不停喊著她的名字……他的氣息,他的懷抱,竟然都是她熟悉的。這樣的一個人,能不讓他害怕嗎?

“阡雪,在想什麽?好象在發呆哦。”懷安從內後視鏡裏看向她,空出右手暖暖握住她的小手。

“沒。”阡雪微微一愣,從思緒裏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腦子裏剛才全想著另一個人了,突然有些愧對懷安,“懷安,我們大概還有多久到?”

懷安重新將視線投放到正前方,看看外麵的景物,道:“大概還半小時左右,看,我們現在已經彎進去海邊的小路了。不過這段路好象有點黑……”

“恩。”雖然外麵黑漆漆的一片,隻有車頭的探照燈照亮前方的路,但阡雪聞到了海風的味道。

她輕應了一聲,將螓首靜靜靠在懷安的肩頭。

“就知道你這隻小懶貓沒有休息好,趁現在好好休息會。”

“恩。”

半小時後,懷安的車終於駛進了小漁村。

隻見昏黃的路燈淡淡暈開,將這鄉下的小路照得更是寂靜冷清。鄉下的人,都習慣早睡的,天一黑,大都歇在了屋裏,所以路上並沒有人。

而舅舅家的兩層小洋房燈火通亮,連院子裏的路燈也亮著,院門口竟然掛了個大大的民宿招牌。

阡雪有些詫異,推開車門。腳一落地,腦海裏竟然閃過一輛黑色小車的影子。她心隨意動回頭,沒有看到豪華小車,更沒有看到那個從車上走下來的氣宇軒昂身影。

可是她記得上次舅舅差點將她賣給了馬金山,記得有個開黑色小車的人救了她。那個人是誰呢?為什麽她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阡雪,你舅舅家怎麽成民宿了?”懷安摟著她,禮貌的敲了敲院門。

阡雪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呀。

稍後,門內傳來婦人的聲音:“誰呀?是住民宿的嗎?”聲音稍歇,隻見一個頭發蓬亂,睡眼惺忪的五十歲左右婦人出現在兩人麵前。

當看清那婦人的模樣,阡雪很是吃驚:“請問,這裏是尹芻永的家嗎?”這張陌生的臉,她沒見過的,這不是舅母。

“你不是來住房的呀,你問這做什麽?”婦人睜著一雙眯眯眼,態度冷起來。

“尹芻永是我舅舅……”

“舅舅?”婦人將阡雪和懷安來回打量了一番,繼續沒好氣道:“這裏以前是那尹賭鬼的家沒錯啦,但他不久前欠了一屁股債,就將這房子賣給我了……”

“那他們一家去了哪裏?”怎麽會這樣?

“我怎麽知道?我已經好久沒見過那賭鬼了,指不定現在正趴在哪張賭桌上下不來呢。至於春杏,聽說她前段日子帶著兒子改嫁給隔壁村的老汪了……我說你們到底要不要住房啦?這村裏就我這一家民宿環境還不錯,錯過這個村就沒下個店,我這可是隻有一間房了……”

說完,竟當著兩人的麵毫無形象的打嗬欠。

“我想看看後院那間小屋好嗎?”那間屋子,是她和阿麽相依為命的地方,那裏有她的童年。

婦人斜睨阡雪一眼:“那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倉庫,有什麽好看的。你們住房就進來,不住就走人,別在這歪歪幾幾。”說著,就要關上院門。

“我們當然住。”懷安上前一步,阻止婦人關門的動作,“我們訂房,但是你必須給我們把房裏布置幹淨。”

“安啦,房間打掃得幹淨著呢,包你們滿意,要不跟我進來看看?”婦人立即換上笑臉。

懷安無視她,摟著阡雪往屋裏走。

“我帶你們上二樓吧,一樓是我自己住的,嗬嗬。”婦人屁顛顛拿著鑰匙去開門。

兩人跟著她上了二樓,才發現二樓的兩個房間硬是讓她隔成了四個小間。

“就是這間,帶有窗戶的,裏麵什麽家具都有。”婦人打開最裏間那間房門,努了努嘴:“兩位要是滿意的話,現在就將房租付了吧,五百塊一晚,外加鑰匙的押金一百,總共六百。”

“好。”懷安並沒有太仔細看房間,而是直接從皮夾裏抽出六百元遞給婦人:“這是六百塊,我們先住一晚。”

婦人接過錢數了數,臉上的皺紋繼續堆成一朵花:“那兩位先休息吧,有什麽需要去一樓叫我,我就住在一樓的房間。”

“好。”懷安將這個聒噪的婦人推出去,無奈笑了笑,關上房門。不會有什麽需要的,因為該帶的東西他們都帶了。

“阡雪,這就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嗎?”等四周安靜下來,他驚喜的低啞一聲,先是將阡雪摟進懷裏,白淨修長的指摩挲她的小臉,溫柔撫摩,而後壓下他的俊顏,碰上她的唇。

溫柔的含住,淺淺描繪,由淺入深,似在品嚐一杯美酒。

阡雪閉上眼,承受著他的柔情,感覺到他火熱的指在解著她的衣,沒有抗拒。卻在男人的手伸進她的衣內時,腦海裏陡然想起另一種霸道狂放。她一驚,連忙推開抱著她的男人。

“阡雪?”男人眸子裏的情欲並未散去,摻雜著不解,他以為她願意的。

阡雪雙手護著被他脫了一半露出一邊雪白香肩的修身開衫,歉意道:“懷安,我,我想去後院的小屋看看,對不起。”

懷安清醒過來,笑了笑:“我陪你去吧,出去吹吹風也好,真怕再這樣待下去,我會把持不住。”

說著,手伸過來想牽著她的小手帶她出去。

阡雪卻是避開了,轉過身去穿好開衫,不敢麵對他:“懷安,我想自己一個人下去看看,你開車累了先休息。”其實她是害怕這樣和他相處,害怕越來越熱情的懷安。

“可不是,聽你這麽一說,才記起今天累了一天,而且,還餓著肚皮呢。阡雪,要不你先去後院看看,我去車上取東西,剛才買的東西全忘在車上了,我們得派上用場。”懷安爽朗一笑,依舊還是牽著她的小手往外走,“記得快點上來,我們得吃頓大餐,怎麽說我今天也是壽星。”

“恩。”走到一樓,她往後院走,懷安往前院走。

後院很靜,葡萄藤圍成的天井沒有了,光禿禿的水泥地板,在月光下泛著白光。她和阿麽的小屋,在五十米處形單影隻,黑乎乎的一片。

她慢慢走過去,感覺心兒一點一點的揪疼。上次來看望阿麽,阿麽還在。可是這次,她永遠都見不到阿麽了,她連阿麽的最後一麵也沒見到,阿麽在黃泉路上是怪著她的吧。

屋門緊鎖,透過月光從窗口依稀可見裏麵堆滿了雜物,已經看不到一桌一椅。

她站在窗外,隻覺,物非人非。她似乎,連最後的歸宿也沒有了。

銀色月光灑落她一身,涼涼的,冷到了心底。這一刻,她好想哭。

她將身子倚在了門扉上,閉了眼,想象每個月從學校回來見到阿麽的欣喜,想象阿麽溫柔的手為她打著扇,撫、摩她的發……

一滴淚,在睫毛上顫了顫,落下來。劃過臉頰,留下一道銀溝。然後,再一滴。

然後,她的身子陡然落入一具溫暖的胸膛,被他緊緊抱住,不留一絲縫隙。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放開!”她聽到自己這樣對他說,眼淚卻流得更凶,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不放!”他卻是將她抱得更緊,身子緊緊抵著她,低吼:“不要沒有安全感,小女人,不要哭。”薄唇貼上,細細吻去她的淚珠,動作裏全是心疼。

可是,她的淚止不住了。

“嗚……”她抱緊他的腰,埋在他縈滿鬆木清香的胸膛裏,哭得淋漓,“這裏沒有阿麽了,即使我掙再多再多的錢,也找不回她了,我們解除契約好嗎?放我走……”

“小女人。”他驚喜的抬起她的小臉,嗓音裏全是顫抖:“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記起我們曾經的交易了對嗎?你說到了契約……”

“契約?”她大眼迷茫,腦子裏一片空白,隨後掙脫他的懷抱:“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小女人。”男人再上前來鉗製住她的雙肩:“你再想想,你記得我的,我們之間有了誤會,所以你選擇忘記了我。你剛才說到了契約,我們之間就是從契約開始的……”

“不!”她一把揮開他的手,倒退幾步:“你騙我,我們之間怎麽會有契約?我愛的人是懷安,我十六歲就認識懷安了,從沒見過你。”

“阡雪。”男人的眸子暗下來,“你果然還是回到了許懷安身邊,你果然把我忘得一幹二淨,為什麽要這樣懲罰我?為什麽?”

阡雪看著他憂傷的眸子,心兒再次刺痛,卻也更加煩亂,她不再看他,轉過身:“我要回去了,懷安在等我。”

“別去。”冷辰軒拉住她的手,大掌顫抖:“不要去,不要躺在別的男人懷裏。”

阡雪回頭,甩開他的手,“我說過,我不認識你。”

“阡雪!”男人終是一聲低吼,一把扣住她的腕便往懷裏帶,而後將她緊緊抵在暗處的牆上,薄唇暴風般壓了下來,“不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阡雪。”

不顧她的掙紮,將她的腕扣在牆上,唇齒吞盡她的嗚咽,懲罰似的吸吮,不容她退縮。

她身子扭了扭,膝蓋抗議的踢動,“放……”卻是被他盡數淹沒,隻剩低低的嗚咽。

他一直在攻城掠地,纏著她的香舌,不肯撤退。

“放……”她的膝蓋軟下來,被他的雙腿抵著,使不出力,唇齒被他吸吮得有微微的疼。

她扭不過他了,她又有了那種熟悉的感覺,雖然她的意誌在抗拒,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反應。

她的身體,熟悉他的霸道。

男人放開了她的雙腕,改成緊緊掐住她的腰,幾乎是將她大半個身子提了起來,抵在牆上,雙腿霸道的站在中間。卻仍是不肯讓她呼吸。

她不僅感到窒息,更有沉淪,仿佛一點一點沉在潭底。她垂打他厚實的肩頭,卻又摟緊他的頸項,忘記了咬他。

“不要!”她一把抓住他帶火的大掌,從**中醒過來。

他的眸子精亮,在暗夜裏閃著讓她臉紅心跳的顏色。他粗重的鼻息,更是讓她顫抖。

“讓我下來,求你。”她抓著他的襯衫前襟,請求他。她是懷安的女朋友,她怎麽能做出對不起懷安的事?她差點就……

“阡雪,你是我的女人。”他痛苦暗啞。

“求你放了我,我不能做對不起懷安的事,懷安他愛我。”她軟聲請求,不知為什麽心裏卻疼著,像被一層一層的剝離。

“可是我也愛你!”他吼,抱她進懷,“我也愛你,你知道嗎?我害怕沒有你的日子,我害怕看到你躺在別的男人懷裏,害怕你說愛別人,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躺在他懷裏,我的心裏有多麽的疼?你曾經隻屬於我啊,你是我的小女人,隻會對我哭對我笑,可是現在,我卻要看著你走進另一個男人的房間……那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阡雪,快點記起我好嗎?我必須跟你解釋四年前的事,消除我們之間的誤會,我要娶你,讓你做我的妻子……”

阡雪閉上眼,小手捏緊他的襯衫前襟,心在悄悄哭泣。為什麽會這麽痛呢?一次比一次強烈,直擊心房。

“我是真的遺落了一段記憶嗎?他們說我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傷了腹部,以後可能不能懷孕或很難懷孕……”

“阡雪……”冷辰軒將她的螓首壓在胸膛,吻著她的發絲,心房剮著疼,“一切是我的錯,是我害你成這樣的,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我真的遺落了一段記憶,我也不會遺憾,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幸福,因為我現在有懷安……”她突然笑,雲淡風輕。

“阡雪……”冷辰軒的心,被重重撞擊,撕成一片片。他慌張起來:“你愛許懷安?你從來愛著的人是他?”

阡雪從他的懷裏掙脫開,望著二樓方向:“因為他愛我,我和他認識了十二年,雖然中間有五年的時間是分開,但是我和他在瑞士相守了四年,在阿麽去世,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一直都是他陪著我,我……”

她陡然沉默起來,望著夜空,側臉有微微的憂傷,“我不能對不起他。”

而後,從暗處走出來,走向二樓。

“阡雪!”他全身的血液瞬息凝固。

她卻沒有回頭,堅決走向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