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阡雪。”她聽到他在求她回頭,背影微微一僵,繼續走。她沒有理由回頭的,她是懷安的未婚妻,她隻有懷安,更何況,這個男人並不存在於她的記憶。
快步上了樓梯,懷安等在樓梯口:“阡雪,怎麽去了那麽久?差點讓我追下去,以為你鬧失蹤,我是不是該打你屁股?”說著,走過來親密摟著她,往房裏走,“肚子餓嗎?我把食物準備好了,都是些熟食……”
房門關上前的一刹那,她沒有聽到那個男人追上來的腳步聲。
房裏,懷安已經把**的床單被套都換了新的,並在地板上鋪了毯子打地鋪。阡雪看著,心裏莫名的鬆了口氣。
懷安這麽做,依然是想尊重她的吧。
桌上也擺滿了食物和紅酒,以及一個六寸小蛋糕,懷安正在點蠟燭,襯衫袖子卷至手肘處,領口鬆開,俊臉漾著笑,“阡雪,快過來和我一起吹蠟燭,離淩晨不到兩分鍾了,我還得先許個願。”
說著,果真端端正正坐下,雙手合十,輕輕閉上眼許願,而後一口氣吹滅所有的蠟燭。
阡雪走過來,陪他一起吹滅蠟燭,卻,陡然一把抱住了他。
“阡雪?”懷安擁著她,俊臉上有了擔憂,“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阡雪搖搖頭,抱緊他的腰,低喃:“懷安,剛才許的什麽願?能告訴我嗎?”
“原來是為這個。”懷安輕笑,愛憐的捧起她的小臉,額頭抵著她:“我許的願是能立即娶你為妻,我希望在你的嗓子完全治愈後,你能嫁給我,成為我許懷安的妻。阡雪,你願意嗎?”
治好嗓子後便結婚?阡雪回望懷安期待的眼,輕輕點頭。她和懷安的事,其實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了,她從沒懷疑懷安會不肯娶她,隻是,現在出現了個攪亂她心湖的男人,她怕他,所以想早點嫁給懷安。
她怕,和那個男人有了某種牽扯。
許懷安自是欣喜,一把摟她進懷,細細吻著她的額:“我們就將婚禮定在兩個月後,不管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阡雪你都要相信我,好嗎?”
“好。”阡雪將螓首窩進他的頸窩,柳眉微微蹙起。不是為懷安的話,而是為某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翌日清晨,阡雪竟然又做了那個漫天血海的夢,到處都是血,從她的身體裏一點一點流出來,疼得她無法呼吸。然後,她再次從懷安的懷抱中醒來,急促喘著氣。
這次,她在夢裏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夢見他急切喊著她,抱著她跑,血染紅了他的紫色襯衫。
她醒著,胸口仍在疼。
懷安隻能緊緊抱著她,一臉擔憂。
隨後,他們去了海邊那座廢棄的小木屋,挖出懷安曾經送給她的禮物,努力回憶他們當初的甜蜜。
可是,坐在望夫崖,躺在懷安懷裏看海,她的腦海卻浮現昨晚那個男人急切的臉,甚至,忘不掉他吻她的味道。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舅舅家沒有他了,海邊也沒有,他就那麽消失了,她的心,卻空了。
“阡雪,在想什麽?”懷安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從身後將她抱緊,和她一起看著遠處的海鷗,“那個時候我們是騎單車來這裏的,還記得那天嗎?單車陡然爆胎,我們不得不步行回去,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阿麽急得到處找……”
阡雪心頭一緊,忘不掉阿麽被病痛折磨的臉。
“阡雪。”懷安抱緊她,側臉貼著她的雙鬢,望著海平麵:“阿麽隻是去了天堂,那裏沒有病痛,沒有苦難,她老人家會在那裏過得很好,明白嗎?所以,不要再憂傷,要快樂,告訴阿麽,你過得很好。”
“懷安。”阡雪回轉身子,緊緊抱住了他。
冷辰軒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家庭醫生正拿著體溫計給他測體溫,床邊圍了一圈的人。
他嘴唇掀了掀,隻覺嗓子冒著火,灼得他生疼。
“大哥,你終於醒了。”一身鵝黃居家服的靈妤抓著他的手,眸子裏滿是驚喜,“大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而且高燒不退,嚇死我們了。”
“水。”他隻能發出這一句,此刻他的喉嚨猶如撒哈拉沙漠,極度缺水。其他的,他沒有腦子去想,他隻想喝水。
“啊,我差點忘了。”靈妤驚叫一聲,連忙取了茶杯倒了杯涼茶過來,扶起他,細細喂他喝下,“慢點喝,小心嗆著。”
他一口氣喝了三大杯,總算活過來了。
“林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冷老太太在旁邊焦急問著家庭醫生。
林醫生邊收拾醫藥箱,邊道:“冷少爺現在沒多大問題了,高熱已經退下來,風寒也見好轉。隻是,這鐵打身子也挨不起再三折騰,冷少爺,工作固然要緊,但身體更重要。”
冷老太太責怪的看了孫子一眼,接話道:“這孩子,工作起來是不要命……他現在的身體確保沒事了嗎?他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燒四十幾度,我有點擔心……”
“休息幾天,吃點祛寒藥就沒事了。許少爺身體底子好,抵抗力強,不是那麽容易生病的,就是不要連著幾天不眠不休,也不要又是吹海風又是浸海水的,這樣折騰,再強壯的身體也會垮。”
說著,歎息幾聲,向冷家主人告辭:“冷老太太,我這就出去了,冷少爺您好好休息,記得按時吃藥。”
“恩,好,陳嫂,送林醫生出去。”
等房裏隻剩他們四個人了,程秀合在孫子的床邊坐下,先是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而後放心下來:“是沒那麽燙了,臉色也好了一些。我說你這孩子,跑到那個偏遠的小漁村去做什麽?如若不是被那兒的漁民發現,你估計被海浪卷下海了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奶奶有多麽擔心,好怕你也……”
說著,微微哽咽了起來。
冷辰軒聽著,沒有出聲,知是奶奶說起了辰皓的事,在擔心他。
自從四年前奶奶對阡雪做出那樣的事後,他對奶奶的印象漸漸有了改觀,他害怕麵對這樣的奶奶,害怕隻要見到奶奶,就會想起那一日阡雪在醫院的大出血。阡雪命在旦夕,而他們冷家,又是如何對待可憐的阡雪?
他怨奶奶的無情,更恨自己的混帳。每次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他都該死的不能出現在她身邊,不能護著她,守著她。
阡雪,阡雪,幸虧她現在平安無事回來了,健健康康出現在他麵前,嬌嬌軟軟說話,依舊是他迷戀的模樣,卻是,忘了他。
果然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嗬!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投入到別的男人懷抱,眼睜睜看著她和許懷安在房裏繾綣纏綿,而他,隻能瘋狂的奔跑到海邊,在沙地上垂爛自己的雙手,仰天長嘯。
這樣的懲罰,很好,真的很好,好到讓他狠狠嚐到什麽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背靠著床頭,他腮幫子咬了咬,聽著奶奶繼續道:“不要再出這樣的事了,辰軒,你是奶奶現在唯一的孫子,奶奶不能讓你有事。你都已經三十幾歲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是該找個能照顧你的妻子……”
“奶奶!”他終是忍不住打斷她:“不要再在我麵前提結婚!”
程秀合一驚,想起前塵往事,老臉閃過一絲不自在卻沒有愧疚:“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你還想著她做什麽?你們的婚約也解除了,你是自由的,你可以結婚生子……就算是為我們冷家想想。”
“奶奶,您就沒有一絲愧疚嗎?”冷辰軒抬起沉痛的眸子,“當初我們是怎樣對阡雪的,您還記得嗎?我已經讓她誤會了,那麽深的傷害了她,卻連一個向她解釋的機會也沒有!您知道我的心裏有多麽痛嗎?您知道嗎?”
“辰軒,天下的好女人多的是,為什麽你偏偏要找上她,你知不知道她是……”
“是什麽?”冷辰軒緊緊盯著奶奶,至今不能明白奶奶討厭阡雪的理由。如果說又是為了那該死的門當戶對,家族利益,他會讓這些理由全他媽去見鬼!
他愛阡雪,不關乎家族利益。
“辰軒。”程秀合冷靜下來:“不管她是什麽?反正奶奶今年已經八十有六,馬上兩腿一伸直接進棺材,到時候,你想怎麽娶就怎麽娶。”
這話,有些說在氣頭上。
冷辰軒眸子一佞,悲從中來,深深感受到一種悲哀直擊心髒。他對奶奶,再,無話可說。
“奶奶,我們現在出去吧,大哥剛剛退燒,需要休息。”兩人僵持間,靈妤走了過來,笑著扶起奶奶,“奶奶,我陪您去下跳棋,最近我的技術有進步不少哦。”
“好,那辰軒你先歇著吧,奶奶現在出去了。”程秀合順著台階下,站起顫巍巍的身子,讓孫女摻著走向門口。
迎麵,碰上剛剛趕來看望冷辰軒的雲慕音。
雲慕音微微一愣,對老太太問候:“奶奶,辰……大哥的身體還好嗎?聽說是風寒入體,好些了嗎?”
“你這麽急從公司趕回來,不就是為了看他嗎?何必問我?”程秀合銀眉一跳,並不給她好臉色。
雲慕音的臉閃過難堪,也讓旁邊的靈妤蹙起了眉。奶奶,似乎對每個嫂嫂都不滿意呢。
二哥的死因,警方那邊早已送來調查結果,已查明,二哥的死的確與二嫂無關,一切都是那楊鐵七為報舅舅那口惡氣給惹出來的事。
而楊鐵七生前曾在監獄,並未供出有同夥或指使者。也就是說,一切都是他的個人恩怨,二嫂完全脫去嫌疑。
她隻是不明白,既然是這樣,那麽當初二嫂為什麽要給楊鐵七做內應讓他綁走母親?這也是她不能原諒這個精明能幹的二嫂的唯一一點。
這事,雖然讓父親給壓下來了,沒有讓媒體知曉,也沒能讓那楊鐵七在婚禮上說出口,卻在他們心湖扔下了一顆石頭。
從當初楊鐵七給二嫂父親做證,到現在二嫂給他做內應,這難免讓人不得不往報仇方向想。更何況,二哥是為保護二嫂而丟了性命。這二嫂不討喜,也是自然。
隻是,二哥臨死也仍是想著保護二嫂,不僅將自己全部的財產遺留給二嫂,還為她鋪好了路,竟是那麽的愛二嫂相信二嫂。
是二哥傻嗎?還是果真是愛一個人,可以不分黑白為他去死?
說回來,除去這些外在因素,她其實還是很欣賞二嫂的,時尚靚麗,精明幹練,工作能力非常強,是典型的白骨精一族。
此刻,麵前的二嫂一身套裝,時尚短發,精致妝容,連說話都不拖泥帶水,卻讓奶奶堵了個結實,精致臉蛋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她突然有些不忍。
遂再做和事佬,道:“二嫂,大哥的高燒退下來了,醫生說已經沒有大礙,謝謝二嫂還從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看望大哥。”
雲慕音臉色緩了一些:“大哥是公司的董事長,失蹤了幾天幾夜也不免讓人擔心,所以便回來看看。大哥的身體能好起來就好,那我現在回去加班了,靈妤你好好照顧大哥和奶奶。”
說著,也不再走進冷辰軒的房間去看他,轉過身子就要回公司。
“你先不要回公司,我有話要跟你說。”一直冷著臉的程秀合卻在這時開口叫住了她,很是厲聲厲色。
雲慕音回頭,上了眼妝的大眼定定看著眼前這位白發蒼蒼卻厲氣十足的老婦人,細眉不明顯的挑了挑,“奶奶,您找慕音什麽事?”
“你先跟我進來。”程秀合冷冷看她一眼,不再說什麽,轉身走進自己的禪室。
“好。”雲慕音的大眼複雜的閃了閃,踩著高跟鞋走進去,隨手帶上門,留下一臉莫名的靈妤在門外。
雲慕音走進去的時候,冷老太太已在自己獨屬專座上坐了,有著皇宮裏太後娘娘高傲雍容的氣勢,就差一個宮女太監陪在旁邊。
“奶奶。”她靜靜站在老婦人五米之遠處,輕輕叫了一聲。
程秀合不回應她,冷眸一掃,直接開門見山:“你應該知道遺孀的意思吧?從法律上講,丈夫死後,你有權利改嫁或不嫁。”
雲慕音一愣,杏眼微微眯起:“這個我知道,奶奶的意思是?”想趕她走?
程秀合的老眼緊緊盯過來,語氣斬釘截鐵:“你現在已繼承辰皓在冷氏百分之十的股,成為冷氏的股東之一,那麽你必須安全生下辰皓的孩子,讓他姓冷,做我冷家的子孫。”
雲慕音回望她,不出聲,等著老太太的下文。
“如果你帶著孩子改嫁或故意讓這個孩子流掉,我會想盡辦法讓你在冷氏無立足之地!”程秀合下麵的話,更是冰冷得無一絲溫度。
也讓雲慕音平靜的麵容,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譏笑。她修剪精致的細眉高高挑起,依舊不說話,望著程秀合的眸子卻是犀利了一些。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辰皓的目的!你和楊鐵七串通綁架青荷,應該不隻是單純的想幫楊鐵七出口惡氣那麽簡單吧?!你的父親雲海深還被關在監獄裏被判無期,你這個做女兒的,果真想通了嗎?要怪就怪我們當初太相信辰皓……”
雲慕音的臉色,終於稍稍變了一些:“奶奶的意思是,辰皓引狼入室?”身側的手掌,悄悄捏緊。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你能有這份自知就好,不要做不成狼反而做成了被吃掉的綿羊。我們冷家現在肯給你一個安身之地,可是看在辰皓和他孩子的份上,你最好不要高估了自己的身份!”
“然後呢?”雲慕音的臉色已經很難看,語裏夾雜微微的譏諷。
“乖乖待在冷家生下辰皓的孩子,不要再弄出第二個楊鐵七,不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替父報仇,你若敢再動冷家人一根寒毛,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不等雲慕音反應,程秀合繼續咄咄逼人,步步緊逼。
“還有,不要跟辰軒走得太近,你們以前的事我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但是現在,他是大哥,你是弟妹,我可不想有什麽難聽的話傳出去讓人落下閑話,丟了我們冷家的臉麵!”
“靈妤現在婚期將近,她是未來的市長夫人,風口浪尖的,我們冷家不能做出丟人之事。而你,現在還是辰皓的遺孀,至少現在還算是我冷家的人,記住謹言慎行!”
“我明白了,奶奶,請問還有什麽要提醒的嗎?”雲慕音深深吸一口氣,身側握緊的十指,指甲剮進了肉裏。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到時候如果惹出什麽事,別怪我手下不留情!好了,你現在可以出去了,叫靈妤進來。”
“好。”雲慕音咬著牙齒迸出這個字,然後踩著高跟鞋走出去,帶上門。最後,靠在門扉上重重的吸氣,小手握成拳微微的顫抖。這個程秀合,真是氣死她了!
她的確想進冷氏成為股東一步步往上爬,她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那麽,她為什麽不能擁有呢?可是,楊鐵七的事,父親的事,辰皓的事……
“你過來,去叫三小姐過來老太太的禪室。”她叫住一個經過的女仆,吩咐下這句,轉身便往冷辰軒的房間走。
這個冷老太婆說不準她接近辰軒,她就不接近嗎?要知道她現在留在冷家,除了要在冷氏打下根基,可是還有另一個目的!
而且,越是不準她做的,她就越要去做,否則就是坐以待斃!這是這個老太婆剛剛提醒她的!這個程秀合,不要以為已將她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