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十八章
她朝他走過去,走進隻剩棚架的花棚裏,拿掉他手中的煙,“這裏禁止抽煙。
男人回過頭,深刻的五官在清冷的月光下渡上銀光,那雙漆黑的眸子在暗夜裏,閃過灼人的亮光。
“你該回去了。”阡雪掐掉他抽了一半的煙頭,靜靜望著他布滿青渣的下巴,站在他麵前。如果她沒有猜錯,他應該在這冷夜裏,抽了幾個小時的煙。
“你關心我?”男人不以為然,俊顏微仰,深邃的眸子灼熱盯過來,似要將麵前的女子吞噬。
稍後,又在阡雪心跳如雷幾乎要在他的目光中窒息時,卻將視線掉轉到夜空中的明月上,自嘲道:“我還妄想那個孩子是我的,嗬嗬……妄想四年前的那個孩子沒有流掉,他還活著,你帶著他回來了……可是許懷安那混蛋,居然在你失去記憶的情況下趁虛而入,而且還……讓你生下了孩子。”
“阡雪。”嗓音裏是止不住的懊惱與落寞,卻是猿臂一伸,將受到他情緒影響的阡雪拉坐在他腿上,緊緊摟著,將頭顱擱在她的肩窩裏,顫抖得如一個孩子:“阡雪,你本該是屬於我的,我們本可以快快樂樂的結婚,帶著我們的孩子,幸福的過下去……阡雪……”
當再抬頭,他的眸子裏全是慌亂,也讓阡雪停止掙紮,“阡雪,我好怕失去你。”顫抖著說出這一句,已是,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快點記起我來好嗎?聽我解釋那一天的事,那次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慕音沒有……小女人……”說到最後,隻能抱緊她痛苦低啞。
阡雪感覺到他的顫抖,也感覺到他身體的火熱,隔著薄薄的襯衫,竟像火爐一般烤著她。她的身上很暖,心裏也暖起來。她突然好喜歡他對她的緊張情緒,那種焦急與無助,是那麽真實真切,仿佛她真是他的寶貝。
她試著將螓首窩進他的胸膛,小手很自然的纏上他的頸項,靜靜聽著他急切的心跳。這種感覺,好幸福。
男人也安靜下來,撩開她耳側的發絲,吻了吻她的耳珠,“阡雪,幸好你還記得這種感覺,你的身體記得……天……”
直到他將她的身體放在了花棚裏墊上他西裝外套的軟軟泥土上,旁邊的花香撲鼻濃烈,她方清醒了些。
她睜開氤氳的眸子,抓住他火熱的大掌,大腿卻纏著他的勁腰,“我……”她出聲,嗓音嘶啞得不似自己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是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突然有些害怕。
男人的俊顏罩在上麵,背著月光,卻分明見得那黑眸裏濃烈的欲望和掌下的柔情,他喘著粗重的鼻息,沙啞道:“小女人,不要怕,跟著身體的感覺走就好。”
嘰嘰蟲鳴,清涼月色,男人抱著女人,站在花棚裏,**四溢,繾綣吟哦,那是最原始的律動,卻也是情的最好詮釋。這空氣裏飄散的,是情與欲的味道。
末了,一盆蘭花被打翻,男人睜開眸子,吻了吻她額前濡濕的發絲,將她重新放回鋪了外套的軟軟泥地上,抱著她一個翻身,讓她坐在他的身上。
她閉著眼,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淺淺喘氣,還未從**中退出來。
“你看,你的身體對我有反應,你還是記得我的對嗎?你剛才喊了我的名字,你果然記得我,阡雪。”男人托起她的小臉,熾熱盯著她,被**染得更黑的眸子滿是驚喜,唇角欣喜的勾起。
“身體?”她睜開氤氳的大眼,終於從旖旎中清醒過來。天,她剛才做了什麽?他們剛才……
“你……我……放開我。”她甩開他的大掌,掙紮著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小手摸索著旁邊的晨褸,她怎麽能……
“阡雪!”男人大掌摟住她的腰,不得不一個翻身將掙紮的她壓在身下,用偉岸的體魄壓著她,大掌箍住她慌亂的小手,“阡雪,不要逃避,你的身體是誠實的,你剛才的反應告訴我,你的心裏還有我……看著我,阡雪,叫我的名字。”
阡雪發絲淩亂,被他捏過下巴迎上他灼熱的眸子,心頭一痛,“我……”小嘴顫抖,腦子裏是一片混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還是記不起他的名字。
“阡雪?”男人眸子一痛,將她摟進胸膛,“你剛剛明明叫出了我的名字,為什麽現在又是什麽也記不起?為什麽?”
阡雪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留給他一個發頂,卻是偷偷哭了。她終於知道這個男人曾經出現在她的生命,終於知道為什麽她的身體那麽抗拒懷安,因為在她的心底,一直藏著一個人。而今天,她的身體對這個男人徹底投降。
她想記起這個曾在她生命占據重要位置的男人,可是,她什麽也記不起來。她甚至連他的名字也叫不出來。她甚至在這個男人麵前那麽坦然的承諾,即使缺失了一部分記憶,她依舊愛懷安。
可是現在,她又想知道那份遺失的記憶。她好矛盾,好難受。
男人托起她的小臉,看到她的淚痕,疼了:“別哭,阡雪,不要哭,我會讓你記起我們以前的一切,我要跟你解釋那一天發生的事,解除我們的誤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
阡雪大眼含淚看著他,卻是搖搖頭,陡然抓起旁邊的晨褸裹在一絲不掛的玉體上,退出男人的懷抱:“我現在已經做了對不起懷安的事,以後不要來找我,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淚珠滾落,她轉身,赤著雪白的玉足不顧腳下的碎片,慌亂跑出花棚。她怎麽能……
“阡雪!”男人連忙穿好褲子,追出來,卻隻來得及看到緊閉的門扉,“阡雪,開門!”
她摟緊晨褸,靠在門板上,悄悄啜泣。
男人一直在外麵捶門,怒吼:“許懷安那王八蛋,你根本不愛他,為什麽還要這樣將你綁縛在身邊?阡雪,回到我身邊好嗎?嫁給我,讓我彌補當年的誤會……阡雪,你本該是我的妻子,我們已經訂了婚……”
門內,是沉默。阡雪靠在門板上,腦海閃過一艘豪華遊艇,然後是一扇門,門內是男人將女人抵在桌上的糾纏。
她的心狠狠一痛,哭出了聲,“不要!跟我訂婚的人是懷安,我會嫁給懷安,做懷安的妻子。你走,不要再來找我!我不能再對不起懷安!”
“阡雪!”男人重重一拳垂在門扉上,夾雜漫天怒火:“他不會給你幸福的,他有未婚妻你知道嗎?他是個混蛋!”
阡雪捂住耳朵,從門板上滑落身子,淚水漣漪。她的心好亂好痛。
門外,男人在門板上捶了幾拳後安靜下來,留下一片靜謐。
蘇靈妤下班後,便直接來了雅緹花店。她原本是打算給阡雪一個驚喜的,哪知等走到店裏,卻被告知阡雪四點就下了班,她打了阡雪留給她的號碼,卻總是打不通,也不知道阡雪到底在搞什麽神秘。
最後,她買了一株代表健康長壽的龜背竹,打算回家送給奶奶。卻在走入擁擠的下班人群中,突覺悵然若失。
前些日子,奶奶跟她提了她和懷安的婚事,似乎是認定懷安做孫女婿的模樣,直接問她想將訂婚日期訂在什麽時候。
她才從奶奶口中得知,他們雙方的家長果真都將這娃娃親當真了,特別是懷安的父母,前幾日已來過冷宅下聘。
嫁給懷安,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從許伯父第一次將她帶到瑞士去見懷安,她就對他一見鍾情。隻是,懷安他是萬萬不肯同意這樁婚事的,她永遠記得,他說他有想娶的女子了。
就在他生日的那天,他擊碎了她僅存的希望。懷安一直對她若即若離,每每她提起娃娃親,他都會意正言明的拒絕,一次次的拿刀子在她心口劃下傷痕。
起初痛了,她隻會躲避。但後來,她學會了聲東擊西,甚至是死皮賴臉,因為她知道這是唯一能接近他的方式。
但是他生日的那天,他卻第一次嚴肅的告訴她,他有想娶的人。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第一次說出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所以,麵對他的堅決與斬釘截鐵,她除了強顏歡笑,裝作若無其事,實在是別無他法。如果她在他麵前哭了,那麽,以後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她隻能傷痕累累挺直脊背,走出他的辦公室。
父親,似乎也看出了點端倪,但隻知道她喜歡懷安,並不知道懷安的意思。因為懷安也是喜歡她的,雖然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愛。
父親的支持給了她安慰與信心,她為擁有這樣明智的父親感到驕傲。但是,她卻害怕奶奶的獨裁。是的,獨裁。如果說他們冷家是皇宮,那麽奶奶就是慈寧宮的太皇太後,素手掌管後宮,卻是說一不二,連皇上也拿她沒法。
奶奶就是這樣一個讓父親和大哥都拿她沒法的人,大哥的婚事,大哥和阡雪的悲劇,怎麽說也是跟奶奶脫不了關係。
雖然那場車禍的發生,始作俑者是大哥,但後來奶奶對躺在醫院的阡雪不聞不問,加上之前對阡雪的殘忍,就是一種鐵石心腸。
而如今,阡雪出了車禍離開了,奶奶仍在反對大哥和阡雪的結合。
那她和懷安呢?
奶奶一旦認定的事,恐怕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扭轉得回來的吧。既然奶奶認定懷安,那麽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安排他們的婚事。這樣做的結果,一定是懷安放棄市長之位,然後帶著他心愛的女子離開,走得決絕……
她要這樣的結果嗎?她對懷安完全死心了嗎?
望著匆匆忙忙下班的人群,手中托著龜背竹,她突然有些迷茫。和懷安結婚,本應該是件美好的事呀,為何,卻成了一種沉重?
她該不該如懷安所說的,與他站在同一“抗敵”陣線,阻止雙方家長安排他們的婚事?可是為什麽,她的心底又有了小小的期待呢?
這個時候,她好想和阡雪說說她的心事。
往前走幾步,停下來,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然後取出手機,撥通懷安的號碼:“懷安,可以出來喝一杯嗎?我想見你,有事。”
“靈妤,我可能沒有時間,今天在‘億都’銀座有個應酬,改天好嗎?”。懷安永遠溫潤儒雅的聲音,淡淡的,無棱角,如春風吹過心田。
他永遠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雖是麵帶桃花長了一副風流皮囊,卻永遠是彬彬有禮若即若離,除了那一次為他心愛女子的斬釘截鐵。
但是,她就愛他的溫潤,愛他的儒雅,一頭栽進了他的旋渦,再也拔不出來。
“哦。”她聽見自己傻傻的回應了一聲,把她的落寞全傳進了傳話筒裏。這個時候,她的心很涼很涼,連握著手機的手也是冰涼的,忘記了偽裝堅強。
“怎麽了?”對方笑,聲音爽朗:“天下無敵的蘇靈妤是在跳踢踏舞的時候摔倒了嗎?連說話都這麽沒有力氣。安啦,改天雙倍請你,就是請你看電影也沒問題,怎麽樣?”
“啊哈,這可是你說的哦,到時候讓你請我看電影,不準耍賴皮。”靈妤打起精神來,努力讓自己一如往常的嬌俏:“懷安,那你去忙吧,我們的事,改天再說好了,不要忘記你剛才答應過的事。”
“好,君子一言……”
“四馬難追,你若是耍賴皮,我會追你到天涯海角。”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好啦,剛才的事我記下了,我要掛斷電話了,記得早點回家,拜!”
“恩,拜!”
掛了電話放進包包,靈妤托起那株翠綠龜背竹放在眼前,靈活的大眼瞬息恢複神采,自憐自艾做什麽呢?這完全不是她蘇靈妤的處事風格不是嗎,即使是在感情上做了輸家,她也要讓自己活得自在灑脫。更何況,她不一定已輸得徹底。
“懷安,我可沒有完全放棄。”她堅定道,因為至今她連她的情敵都沒見到過,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神秘女子讓懷安折服,也或許,是懷安為了讓她打退堂鼓而編出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