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回去的事務清單他差不多有了。但突然發現自己沒細想過怎麽回去。原本有很多辦法。太多了。搞得他忘掉了這茬。模糊的設想中維裏·肖和多斯瑪斯起碼都有一種以上的辦法能讓他們輕鬆返回。再說這裏能幫忙動動腦子,出出力的對象也絕計不少。睿沐岡厄也可能會為他留下一條後路,如同他當時開啟那道岔路,在風雪的盡頭等待他一樣。
現在,維裏·肖和多斯瑪斯都不在了——當然他們不在的理由很充分,沒什麽問題。他無暇回顧。但幫助絕計指望不上。多斯瑪斯來的太早,靜之瘟疫在萬象森林應該早就散布均勻到每個角落。讓有生力量也好,無聲力量也好沉入無盡的平靜。“平靜”在這裏可以直接等同於“廢物”。
維裏·肖不是大搖大擺的講出來了嗎?
“最後一塊淨土”。恐怕他從來都指的隻是那一種意思。數千暗弧不是沒有明顯的惡魔入侵痕跡嗎?在問他們的時候……
“還有個惡魔來過,但他沒放火。”
那指的是多斯瑪斯,不是別西卜。別西卜壓根沒來過。那還用說嗎?隻要來了,她不會不放火。這麽簡單的道理。
身體很不舒服。但絕對不是所謂的病症。
一聲脆響。他不小心捏斷了斥候的脖子。或者是腰椎。分不太清。
不錯。現在萬象森林的最後一塊淨土也沒了。看似有,實際是沒了。即使誰還有那個閑心,想要組織一場沒有門檻,充滿鼓勵性質的集思廣益活動,恐怕也找不到太多的響應者。
真是愚蠢。
“你說說看。出個主意。你說說看吧。”以查提起斥候,在手中晃了晃。暗弧斥候像根新鮮的腸子一樣**來**去,一聲也不出。可能沒有想法。
以查瞪著眼睛等待了他一會兒,然後把他丟到一邊,重新抓起棕乞丐。
“你活著幹嘛?”他粗暴的抓了一下荒蕪異怪的一邊眼球,說。“像你們這樣的家夥。沒有外界聯係,沒有攻擊性。沒有親友沒有敵人。你們活著幹嘛?伸腸·襯的一部分。原初奧數法師專門來找你。你什麽都沒繼承?”他拍拍棕乞丐的臉,剛才他抓過的那顆眼球掉了出來,滾進無盡的黑暗裏。歪了半張臉的棕乞丐攤了攤手,好像很委屈。
“仔細想想!!”以查對他吼道。
一個疏漏:棕乞丐活著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把他複活了。不過以查這會兒有點忘了。他正專注於更重要的事情。
順序是那件重要的事情?好像沒錯。棕乞丐的嘴可能不會說話,但肌腱和骨頭會,他原本打算回去在合適的條件下才把分割切片,細細研究的。
但順序可以顛倒。他現在就可以這麽做。
“起來。”
他戳了一下癱成一長條的暗弧斥候。“幫我找些工具和容器來。或者直接帶我去合適的地方。”
斥候渾身有幾處斷了。看上去軟綿綿的。但他依然站了起來,消失在黯淡的光裏。看來他隻是沒有想法,還是很聽話。這令以查突然有點喜歡他。
打斷他者的脖子總能判斷對方的品性。這是惡魔流傳下來的經驗之談,他從前雖然不嗤之以鼻,也是今天才有深切感受。
很快,斥候帶著六七個暗弧居民從弧光裏冒出。他們抬著一個巨大的方形水晶,裏麵有他所要的東西——形製和通常他習慣使用的不同,但應該能起到作用。
“我集合了所有和這名怪物打過交道的居民和一些專家。”暗弧斥候說。“如果你需要治療者的話——”
以查走過來——腦子轉的真有點慢。每三個念頭中總有兩個是廢的。每兩個念頭就會互相推翻。順序的想法是對的。但不是攜帶樣本返回和分析樣本你的順序。他幹脆地痛擊了斥候脆弱的下巴。把他打到九霄雲外。
“帶著你的人。”他說。不管對方聽沒聽見。不管是不是人。“快跑。”
暗弧居民像遮住光線一樣消失了。水晶被摔在地上。
“我又沒想怎麽樣。他們在這裏很安全。我已經和他們和平共處多時了。”歪著半張臉的棕乞丐在背後道。
以查轉過身看著他。荒蕪生物的另一隻眼睛也不翼而飛了,空空****。
“那你為什麽裝成這樣?”以查說。說完突然又覺得渾身疲憊。
一定是當前談話對象的錯。他剛才還挺有力量。“我剛剛想起。那頭棕乞丐已經讓維裏·肖帶回去了。你沒想怎麽樣,幹嘛製造這種錯覺?你要埋伏我,還是那名愚蠢的秘法學家?你動手太晚——”
嗯。他累了。說出來他就發現了問題在哪。
以查搖搖手,示意交接話語權,自己滑到水晶上躺下。
“我當然不是故意的。”藍勒溫沒有眼睛,但一直衝著以查。“我欺詐,隱瞞,愚弄他者。難道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而且你也沒有自己的穩定形體。隻能隨便變成其他家夥的樣子。原本隻有涅希斯一個例子還沒辦法做出這種潦草的總結。說說吧。展開謊言,拿出條款。”
“你就知道我是來和你交易的?”
“不然你是來救我的?”如果是這樣。維裏·肖必不可能放過這種情節。他胡思亂想。“還是,為了避免想法被猜到,你寧願放棄機會?不可能。”
“我來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
藍勒溫神秘莫測地停頓了一下。“你則需要為我爭取勝利。”
“這更不可能。”
以查懶得笑。“勝利對你而言,隻是一個節點。你勝利多次,失敗多次。你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嗎?不論發生什麽,你大可以繼續等待。總會——”
看。他真累了。又是剛出口才想到。
“永生的多斯瑪斯。”藍勒溫說。“他比我們更適合等待。還有。‘靜’就是‘歸零’。”
“你沒辦法真正戰勝一個真正的永生者。”有點拗口,但沒有一個“真正”是真正多餘的。
“有你就可以。”
“這是陰謀。”
“我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提供了。這就是我。”藍勒溫惡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