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兩位人魚在葉良宵身上用的丹藥發揮奇效,已然將他身體的內傷控製住。
葉良宵緩緩睜眼,雖神魂意識早已醒轉,但仍裝出一副初醒驚恐的神色,像一個受驚的小姑娘般起身後,就縮到珊瑚床的一角,狀若緊張道:“啊...你們是誰?不要殺我...”
不得不說的是,前任太子殿下是頗具演技的,眼下將驚慌失措之情演繹得微妙微俏,讓人萬難看出是裝出來的。
顧影兒與潘安山對視了一眼,淺淺而笑。
潘安山道:“姑娘不要緊張,我們不是壞人。”
顧影兒也補了一句:“魔人已走,你現在很安全。我倆都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
葉良宵“緊張”得用**的被子捂在胸口,顫聲道:“真...真的...嗎?”
潘安山以一種極具親和力的神態,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焉能醒來?”
“謝...謝謝你們...”
葉良宵可憐巴巴而又畏懼的樣子,還真像個“受害者”。
潘安山微笑著,見葉良宵心緒似有緩解,便伺機道:“敢問姑娘芳名,哪裏人士?是如何孤身一人來到此處的?我們為你診察過身體,得知你氣海被廢,可是被魔人所傷?”
美男子閣下倒也是個直來直去之人,一見對方情緒稍有緩和,便迫不及待問道。
在他看來,當務之急便是要弄清葉良宵的身份,辨其好壞,以做定奪。
葉良宵聞言,心中思緒一轉,暗道:這個小白臉一上來就開始追根問底,毫無婉轉,看來不怎麽好糊弄。相比之下,嘶...這個小妞真他娘的漂亮...
這個小美妞倒是看著單純,比較好忽悠!得從她身上著手入戲,先想辦法支開小白臉再說。
想到這,葉良宵咽了一口唾沫,裝出一副饑渴難耐的樣子,對潘安山的提問聞若不知,裝傻道:“哥哥,姐姐,我好餓...有吃的嗎?”
他眨著大眼睛,怯懦委屈的神情,可謂人見猶憐。
潘安山聽此,莞爾一笑:“有!”
說著,便伸手一翻,從須彌袋中喚出了幾顆豆子,便是修者口中的辟穀丹。
修為達到金丹之後,便有辟穀之能,一年半載不吃飯也不會有饑餓感。
而金丹以下,卻必須定期吃飯,或者服用辟穀丹果腹。
聽到葉良宵說餓,美男子閣下立馬就掏出了辟穀丹。
原以為眼前的“絕色美女”會感恩戴德的接過,誰知葉良宵卻是一呆,皺眉道:“哥哥,隻有豆子吃嗎?我想吃麵...”
吃麵?
這荒郊野外的,又是在大河底部的結界中,兩位魚人又鮮少觸碰塵世的膳食,去哪裏弄給你?
潘安山也是一呆,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時。
一旁的顧影兒打斷道:“山哥你是不是傻?這位姑娘氣海已廢,根本無法服用辟穀丹。你出去找些吃食回來吧,姑娘想吃麵,你就去買吧。”
潘安山皺著眉,為難道:“去買?此間距離城鎮不近,哪有賣呀?”
顧影兒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咱救人救到底,姑娘不過是想吃一碗麵而已。你這都不能滿足,以後你怎麽娶妻生子?好歹你是個修者,區區數百裏來回,能難得倒你?”
聽此,潘安山收回辟穀丹,頓感尷尬道:“話雖如此,可是我若離開了,你自己一人在這...行嗎?”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看了葉良宵一眼,顯然並未對他完全放下戒心。
葉良宵注意到此,臉上委屈惶恐之色更甚,欲擒故縱道:“不用了...姐姐,這位哥哥若有難處,就不必麻煩了。小女子...餓著也行...”
他越說往後,聲音越小,到最後居然很神奇的擠出了一滴眼淚。
那看似求而不得,又嬌小孱弱的狀態,屬實讓人心疼。
前任太子殿下頗為雞賊,此時他若閉口不言,或是執意要求吃麵,便會顯得別有用心。
開口揚言不必麻煩,反倒顯得深明事理,且能激起同為女子的顧影兒的惻隱之心。
有時候以退為進,更能迅速的達到目標。
果不其然!
聽到葉良宵委屈的說“不用了”,顧影兒臉色一沉,不悅地瞧了潘安山一眼,道:“我自己留下為何不行?難道這位姑娘還能吃了我不成?哼,你不願幫忙,那我去!”
她略顯微怒,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潘安山一陣焦急,將她拉住道:“等等,你不能去,外麵危險。”
顧影兒斜眼道:“外麵如何危險?怎麽,你不願幫忙就罷了,還想攔我?”
潘安山愕然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何意?放手!”
“這...好,你留下看著這姑娘,我去買麵。”
潘安山想了想,最終答應了下來。
想到葉良宵氣海已廢,且傷勢並未痊愈,應該無法對顧影兒造成什麽威脅。
加上未免顧影兒對他產生嫌隙,潘安山稍稍思量過後,還是決定要多跑一趟。
而聽到潘安山答應,顧影兒的臉色才微微轉好,但仍是撅著嘴,道:“哼,自願的嗎?我可不想勉強你!”
潘安山連忙點頭,將她拉到一邊後,才道:“阿影,此女身份未明,不可輕信。但同為女子,她可能對你戒心不重。我離開後,你且先嚐試問出她的來曆,再作打算。”
顧影兒“嗯”了一聲,“知道,你快去快回。”
隨後,潘安山轉身離去。
葉良宵見此,暗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不動聲色之間往床邊挪了挪,開口道:“其實不用那麽麻煩的,姐姐又何必一定要這位哥哥多跑一趟...我餓著也行的...”
顧影兒走了過來,微笑道:“不麻煩!他一個大男人,跑一趟又何妨?對了,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呀?我叫阿影。”
她語氣溫和地說道,為了彰顯“誠意”,還先自報了名諱。
葉良宵此前已經偷聽到了他倆的對話,且心中已有盤算,此時微微沉吟後,報了一個假名:“小女子姓白,名叫貞貞。本是晟都人士...”
“貞貞?這名字真好聽。”
見葉良宵臉上的緊張之色稍退,顧影兒為了再次消退他的防範之心,不由讚了一句。
而後,淺笑接道:“你是晟都人士?這裏距離晟都可不近,你因何流落此地,是外出曆練遇見了魔人襲擊嗎?”
葉良宵閃爍的眼神,吞吐道:“是...但也不是...”
一副欲言又止,而滿腹心事的樣子。
顧影兒皺眉:“什麽叫是,但也不是?你有難言之隱?”
葉良宵點了點頭,但立馬又搖了搖頭,一臉黯然,極力勾起顧影兒的好奇之心。
“若有難言之隱,你也不妨直說。興許我能幫上你的忙,我二人既能救你,就會救到底。但你必須如實相告,不可隱瞞。”
顧影兒鄭重道。
葉良宵心中奸笑,大感“魚兒”就快要上鉤,但並不著急。
接著又躊躇了一會兒後,才如遇救星般抓住顧影兒的手,迫切道:“真的嗎?姐姐不是壞人,我可以信任你,對嗎?”
顧影兒再次鄭重點頭。
葉良宵露出一抹悲憤之色,這才緩緩開口道:“姐姐猜得沒錯,我確實是出門曆練而來,但曆練隻是借口。其實,是為了躲避某人的毒手...”
顧影兒眉頭一簇,道:“躲避某人的毒手?誰?”
“姐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則怕是會惹禍上身...”
“不怕,你且說來,姐姐不怕惹禍。這個某人到底是誰,竟讓你如此忌諱?”
“他是一個禽獸,豬狗不如,人人得而誅之...”
“哦?怎麽個禽獸法?他叫什麽?”
“狗賊...葉良宵!”
此時,令人頗感意外的是,前任太子殿下居然將自己的名字與“狗賊”聯係到了一起。
而後,便開始抽泣起來,並伺機靠到顧影兒的香肩上,一副求安慰的樣子。
忽悠人的同時,還不忘揩油。
顧影兒一愣,眉頭更深。
對於“葉良宵”這個名字,她並不熟悉。
也就半個月之前,她才在潘安山的口中聽到。
雖說她此來的目的,是為了擒拿葉良宵,但對他並不了解。
隻知道他是東洲大晟朝的十三皇子,前任太子殿下,幾日前才剛剛被廢,晟都人稱“孬種皇子”。
而這個孬種皇子的大名,如今倒是天下皆知。
隻因他不久前,寫了一副侮辱諸天仙魔的對聯,並揚言挑戰天下,囂張至極。
乃至大逆不道,數次忤逆長輩,還膽敢弑君...
此等行徑,聽起來倒是有些“畜生”。
不過,葉良宵傳聞中的這些惡行,都隻是針對於晟朝皇族內部,卻又關眼前這位“白貞貞”姑娘何事?
“貞貞姑娘”為何揚言葉良宵豬狗不如?
懷揣著這個疑問,顧影兒嚐試問道:“你在躲避葉良宵,為何?他如何豬狗不如了?”
“對於此人,我此前倒是稍有耳聞。隻道此人囂張至極,膽敢藐視天下仙魔,大逆不道。但倒也並未聽說,他與哪個家族有什麽深仇大恨呀?”
“他對你做了什麽?”
葉良宵抬頭,抹了抹眼淚道:“姐姐有此一問,看來並非我東洲人士吧?”
顧影兒搖頭:“我家住南海。”
“那就對了。怪不得姐姐一聽此人名諱,臉上竟毫無憤慨之情。那是因為你還未了解這個禽獸,且聽我慢慢喝你說!”
葉良宵目光前方,眼神中裝出一絲怨毒,咬牙切齒道:“姐姐,我本住在晟都的城外,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
“半年前,我與父母入城采辦,路遇狗賊葉良宵。那廝見我頗有姿色,心中色心大起,竟當街調戲於我。”
“我本良家閨秀,自不願受人輕薄,便嚴詞喝斥於他,並上告了廷尉府,求上官主持公道。”
“哪曾想,那狗賊仗著自己皇子身份,壓下此案不說,竟還對我懷恨在心。”
“兩月前,他以莫須有之罪,指使官差將吾父押入了大牢,揚言要我入他府中為姬妾,方才放歸吾父。”
“我自是不從,憤而擊鼓鳴冤,試圖祈求陛下為我白家主持公道。然,葉良宵聞訊而至,竟放縱爪牙殘殺我白府。”
“我白府上下數百人命,一夜之間被屠殆盡,雞犬不留。數百人命啊,這個畜生怎麽忍心...簡直是喪盡天良。”
“幸得家中長輩拚死護佑,我得以逃出晟都,從此顛沛流離,無依無靠。”
“但葉良宵這個畜生,仍不肯放過我。揚言此生必將我擒住,押入府中日日摧殘,夜夜淩辱,直至我體無完膚。”
“而後,再將我買入青樓,成人前**玩物,不得好死...”
“我逃出晟都後,輾轉來到了白雲集,想投靠吾父生前的世交,祈求一處容身之所。卻不知,那狗賊得到消息竟親自追來,欲對我不軌。”
“我拚死逃竄,但終究無力抵抗於他,最終被他廢去了氣海,差點殞命。”
“幸得姐姐二人求助,小女子這才留下性命...嗚嗚...”
葉良宵說著說著,“情到濃時”適時大哭了起來,聲淚俱下。
無情控訴著自己的罪行,絲毫不帶含糊。
顧影兒聽了,微微色變,道:“這...葉良宵好歹是個皇子,沒想到私底下竟做出如此惡行?晟皇就不管管他?”
葉良宵哭訴道:“這狗賊連陛下都敢行刺,還有什麽幹不出來?陛下又如何能管得了他?這還隻是他罪行的鳳毛麟角,像我這樣被他荼毒之人,在晟都多如牛毛,浩似江海。”
“姐姐以為他就隻是囂張跋扈而已?據說他在府中設置了一處豹房,專用來安置強擄而來的幼女,以供他夜夜淩辱之用。”
“姐姐要想知道全部,我可知無不言...”
他說得繪聲繪色,言真意切的模樣。
令顧影兒聽了,居然產生了些許代入感,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潛意識裏,逐漸對葉良宵產生了極大的憤慨。
一聽“貞貞姑娘”說這還隻是葉良宵罪行的冰山一角,聖女閣下大感震驚,怒道:“你繼續說,我倒想聽聽此賊到底還做了什麽令人發指的惡事!”
葉良宵心中暗喜,麵上卻抹淚點頭。
於是,在接下來長達半個小時的時間裏。
葉良宵自己杜撰著自己的罪行,能說得有多卑鄙無恥,就說得有多毫無人性。
聽得顧影兒氣得差點咬崩自己的門牙。
片刻後,葉良宵還在說著。
顧影兒已然把持不住,一掌拍碎了珊瑚床的一處邊角,聲色俱厲道:“豈有此理,這賊子居然在府中關了上千女子做奴婢,連幼童都不放過?簡直不堪為人!”
“他現在在哪?本姑娘要親自將他碾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