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現在就進宮,找陛下求情!劉師父是為了救我七嫂才受的這一劫,我決不能讓他死了!”柴安攥緊拳頭,目光堅定地說道。

“柴安!原本所有的錦衣衛全都要死,經過你的一番籌謀,已經將死傷降到最低了,你現在再去節外生枝,很有可能讓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結果,也付諸東流。”

蘇山山對柴安大聲提醒道。

其實,三十多個錦衣衛,在昭明帝看來,跟三十多隻螻蟻沒區別。

獻王一黨,居然為了這些錦衣衛,發動好幾百個官員,一起向昭明帝施壓,讓昭明帝赦免這些錦衣衛。

如果昭明帝不準奏,那就有當獨夫暴君的嫌疑。因此,昭明帝不得不恩準!

這種被臣子逼著做事兒的感覺,令權利欲極強的昭明帝,非常憤怒。

如果這個時候,柴安進宮,再生事端,不但不能保住劉徳化,反而有風險,會引發更壞的結果。

“明日午時三刻,在菜市口斬首示眾。你買點兒好酒好菜,去送他最後一程吧。”蘇山山勸說完,便離開了,她覺得柴安,應該想一個人靜一靜。

柴安坐在椅子上,盤算了一番,如今的形勢,發現劉徳化似乎還真有一線生機。

……

次日。

柴安與趙大寶、王二波等錦衣衛們,全都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來到了菜市口。

圍觀砍頭,是玉京城的老百姓們日常生活的主要娛樂活動之一。

但平頭百姓,誰也不敢跟挎著刀的官差擠啊。

一看錦衣衛們,將圍觀行刑的觀測位都擋了個嚴嚴實實,百姓們隻好默默地都走了。

日上三竿。

坐在法場一旁的刑部監斬官,站起身來,將寫有“斬”字的令牌,向外一扔,宣布道:“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身穿囚服,被五花大綁的劉徳化,跪在法場之上。

這時,劉徳化下方的木板機關突然打開,將劉徳化漏了下去。與此同時,另一個跟劉徳化造型相同的屍體,被運了上來,放到了劉徳化原本的位置。

穿著紅色馬甲,手持大刀的劊子手,見到這一幕,表情淡然,顯然是司空見慣了。

待到偷梁換柱完成,劊子手將一口酒噴到自己的大刀上,然後利落地手起刀落,將屍體的腦袋砍了下來。

……

兩個時辰後。

玉京城外,三裏亭內。

柴安、趙大寶、劉徳化,三個師徒,都換上了便裝,在此飲酒。

“劉師父,兄弟們原本都想來的,但本王怕人多眼雜,還是小心為上。就隻帶了趙大哥來。”柴安給劉徳化倒了一杯酒。

劉師父舉起酒杯,豪邁的一飲而盡:“沒事兒,人沒來,心意我都感受到了。”

“師父。你可不可以別離開玉京城?京城這麽大,藏一個人,其實也不難。你這一走,就不知道下次見麵是什麽時候了,俺舍不得您。”趙大寶眼眶通紅地挽留道。

“傻大寶,現在京城這麽亂,師父才不留下呢。你以後在北鎮撫司,盡管跟著王爺混,聽王爺的話,沒你的虧吃。”劉徳化笑著說道,表情也不禁動容。

柴安拿出一包十斤的金葉子:“劉師父,本王為你準備了一點兒盤纏,跟你為本王犧牲的相比,屁都不是!你一定要收下。”

“好吧,我收下,正好,我這兒也有一樣禮物,想要交給王爺。”劉徳化從懷裏拿出了一本藍色封皮的線裝書。

“這是一本儒道的修煉秘笈,名叫《仁學》,希望王爺有空的時候,能夠翻看一二,假以時日,必能養出浩然氣。我這一輩子……嗬嗬,也就這樣了。”

柴安看到劉徳化一臉悵然的苦笑,知道劉徳化為何戚戚然。

曾經劉徳化,在發現刑部官員,貪墨橫行時,靠著一腔熱血,搜集了刑部的犯罪證據,冒著生命危險,去北鎮撫司告發。

時過境遷。命運諷刺。

如今劉徳化,能夠死裏逃生,卻全是因為刑部的貪贓枉法,他自己卻成了枉法的受益人。

柴安誠懇地安慰道:“劉師父,你永遠是本王所尊敬的人。社會是律法的基礎,律法不是社會的基礎。是大周朝廷辜負了你,你沒對不起朝廷。”

“可是……我連獨善其身,都沒做到。”劉徳化苦笑了一下。

“在大周,如果農民打官老爺一巴掌,和官老爺打農民一巴掌,受到的處罰是不一樣的。那麽,請不要,為違反整本大周律例上的任何一條,而感到羞恥。獨善其身?憑什麽要獨善其身?”

“嗯,君子不器,是我著相了。王爺,我也該上路了,山高路遠,望卿珍重。”劉徳化終於還是露出了一抹釋然。

“劉師父,你準備去哪兒?”

“天大地大,隨心而行。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劉師父走出三裏亭,張開雙臂,仰天而笑。

“好,那本王就祝劉師父,一路順風,豔遇不斷。”

“你呀,哈哈!”劉師父笑著指了指柴安,然後轉身離去,背對著柴安和趙大寶揮了揮手,算是最後的告別。

“師父……”趙大寶雙眼垂淚,朝著劉師父走遠的方向,跪了下去。

……

第二天。

刑部侍郎的屍體,被一根鋼釺貫穿,釘在了刑部衙門的牌匾上,刑部侍郎穿著官服,身上還被綁了一塊布條,布條上用鮮血寫著:“貪贓枉法,人神共誅”,八個字。

刑部侍郎的府邸中,不論是家人還是下人,全都在一夜之間,被盡數殺掉,無一活口。

玉京城內,頓時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輿論動**。

昭明帝在禦書房,緊急召見了蘇山海。

剛一見麵,昭明帝就憤怒地一拍桌子,喝道:“查!給朕狠狠地查!如此高調地殺害朝廷命官,真是無法無天啦!本朝發生這種大案,落到史書上,又要引起後人多少無端揣測?”

“陛下,刑部侍郎屍體上的布條上,寫的是貪贓枉法。這反腐,可是大理寺的事兒啊。”蘇山海一張嘴,就準備將差事兒推了。

“你少跟朕來這套兒!就大理寺那群飯桶,等他們查出真凶來,滿朝文武都死幹淨啦!再說了,哪有什麽反腐啊?不就是權力內鬥嗎?朕就讓你查!三天之內,必須將真凶繩之以法,不得有誤!”

“陛下恕罪,臣,還是查不了。”蘇山海抱拳請罪道。

“蘇山海!這世界上,是沒有你在意的人了是嗎?敢抗旨啦?”昭明帝瞪著眼睛質問道。

“微臣不敢。其實,此案,臣已查清,隻是這真凶,不能抓。”

“不能抓?這刑部、兵部,都是吳王一黨,這刑部侍郎慘死,蘇愛卿的意思是,莫非是說,獻王是幕後凶手?”昭明帝正恨不得找個事由,打壓一下琅琊王氏最近囂張的氣焰。

“恰恰相反。是吳王。靖安王為了救一個欽犯,以幫助刑部侍郎牽線搭橋,改投獻王門庭為條件,讓刑部侍郎幫欽犯逃出生天。其實,靖安王在獻王的陣營中,地位也非常邊緣,根本沒能力代表獻王一黨吸收成員。”

“於是,靖安王為了防止事後,被找麻煩,在救出欽犯之後,便將刑部侍郎有跳槽之心的事兒,告訴了吳王。麵對叛徒,吳王直接下了追殺令。”

昭明帝一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吳王怎敢如此高調,就不怕事情敗露,惹得龍顏大怒,失了朕的聖心嗎?”

“不論獻王、吳王,渴望聖眷,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入主東宮,成為大周皇太子。現在琅琊王氏權勢日盛,吳王一黨權勢日薄。”

“要是不用血腥手段,震懾那些對改換門庭躍躍欲試的浮動人心。吳王一黨,隨時有可能**。到時候,爭太子之位的根基都沒了,還要聖眷幹什麽?陛下,你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父愛如山的好父親?”

“蘇山海!你說什麽?”昭明帝皺起了眉頭。

“微臣罪該萬死。”蘇山海意識到自己一時不慎,將實話說出來了,趕緊拱手請罪。

“算了,朕知道你蘇山海心底裏,始終瞧不起朕。所以,你要想活得久,最好對朕有用。這件事,應該怎麽收場?說說你的意見。”昭明帝靠在椅背上問道。

“嗯,陛下,微臣,咱倆都假裝,沒看見沒聽見這件事兒。反正,目前陛下不能沒有吳王,不然,吳王倒台之日,就是獻王逼宮之時。”

當年,琅琊王氏的支持,是昭明帝通過奪門之變,成功複辟的關鍵因素。

一旦有機會,琅琊王氏一樣可以,擁護柴泓,再複刻一遍。

“不但刑部侍郎的事兒,陛下要裝糊塗。接下來,吳王為了穩固人心,會對麾下所有的,表達過有改換門庭意願的官員們,下追殺令。到時候肯定會很血腥。而陛下你,全都不能管。”

昭明帝麵露難色:“那怎麽行?後人不得說朕是無道昏君啊?再說了,朕除了獻王,又不是隻有吳王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