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吃完晚飯,與往日一樣,帶著靖安王府內的家丁丫鬟們,一起在院子裏跳廣場舞。
傍晚七點左右的空氣是全天最清新的。
然而今天,柴安卻能夠清楚地聞到,空氣之中,隱隱然蘊含了一些血腥味兒。
“周福,咱們王府附近,是新開了一家屠宰場嗎?怎麽這麽腥啊?”柴安對管家問道。
“王爺莫急,小的這就去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靖安王府旁邊殺豬宰羊。”
“別出門,去把府門從裏麵鎖好。”這時,楊玉嬈的倩影落到了院落之中。
柴安一看楊玉嬈的表情,就知道是又出事兒了。
“娘子,發生什麽事兒了?你這銀槍上,怎麽沾了這麽多血。”
楊玉嬈覺得茲事體大,交代周福將王府的各個府門都鎖好,與柴安一起回到了屋裏,才說道:“夫君,大事不妙,吳王造反啦!”
柴安一聽,也是一驚:“你聽誰說的?”
以柴安對目前吳王和獻王之間競爭形勢的分析,雖然獻王略占上風,但吳王依舊根基深厚,假以時日,不一定就沒有逆風翻盤的機會,按理說,還沒到掀桌子造反這一步吧?
“我剛剛回楊府,發現趙士程也在。他說吳王三天後,就要起事清君側,說獻王是奸佞,還要殺你來祭旗。我擔心吳王會派人來對你不利,特意回來保護你。”
“你說趙士程在楊府?那你回來了,華老夫人怎麽辦?”柴安擔心地問道。
楊玉嬈瞬間麵露尷尬,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我娘,看樣子,跟他們是一夥兒的了。”
“什麽?”柴安一聽,當場倒抽了一口涼氣。
像華老夫人這種人,將楊家的名聲,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對大周朝廷,都忠心耿耿了一輩子了,眼看一條腿都邁進棺材了,突然說要轉型當反賊?這絕不可能!除非……
柴安一下子就想到了《捭闔》中,記載有許多操控人心的縱橫術。
縱橫一道的修煉境界,分為:勸者、煽動、蠱惑、遊說、屠龍。五個境界。
遊說境的縱橫術大修行者張秦,就在玉京城。
柴安在白馬寺時,曾經領教過張秦的手段,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有六欲和尚在場,破了張秦的縱橫術,恐怕自己也會中招。
不過,按照蘇山海所說,張秦並不敢在玉京城內,肆無忌憚的使用遊說境的縱橫術,不然會引發隱居的高手們,對他群起而攻之。
張秦對於華老夫人、趙士程等人使用的縱橫術,應該隻停留在蠱惑級別,操控程度要低很多,破解條件應該也相對簡單。
“我就知道,張秦這種級別的人物,就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在玉京城閑著。”柴安歎道。
“夫君,你說的,是那個北燕軍師,鬼穀先生張秦?難道,吳王和鎮北王,真的裏通外國?”楊玉嬈難以置信地問道。
“鎮北王是大周軍神,如果那麽容易變節,大周早就被北燕鐵騎踏平了。若我所料不錯,張秦是用縱橫術蠱惑了一些鎮北王的手下,利用他們,裹挾鎮北王和吳王清君側。”
“大周的軍隊,基本都在邊境。跟隨鎮北王班師回京的,主要是一些將領,就算加上府兵和親兵,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張秦這麽做,估計真正的目的,是想離間昭明帝對蕭武穆為首的,軍方將領們的信任,從而削弱大周的國防力量。”
楊玉嬈有些想不通地問道:“現在兩個國家,不是都簽署停戰條約,不再打仗了嗎?張秦這麽做,還有什麽意義?”
柴安知道,以楊玉嬈對於軍事韜略的認知深度,很難短時間給她講明白,張秦從起草停戰條約起,就在布局的陽謀。
隻好跳過楊玉嬈的問題,將目前的狀況,說給她聽:“鎮北王此人,精於戰術,粗於戰略,是個將才,不是個帥才。如果他立刻進宮,對昭明帝揭發手下謀反,也許張秦此計未必得逞。”
“但,我猜鎮北王為了保住他手下這些將領的身家性命,一定會選擇去玉京城外,調遣豐台大營或者西山銳健營的守軍,進京平亂。想要將那些鬧著要清君側的將領們都控製起來,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殊不知,這樣做,正是中了張秦的詭計,觸了陛下的逆鱗。不請示皇帝,竟敢調兵進京平叛,不論是不是造反,都是必死之罪!”
“啊?那可怎麽辦?”楊玉嬈順著柴安的話往下想,發現以鎮北王愛兵如子的性格,真的會走上絕路。
“當務之急,是去白馬寺,找六欲大師出山,幫忙解開老國柱們遭中的縱橫術。老國柱們,一生忠心耿耿,將家族名聲,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萬一他們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反賊,非自尋短見不可!”
“至於鎮北王,如果我們能在他帶守軍回京之前,將這裏的叛亂平息了,應該還來得及將他擋在京城外,一切就有轉圜餘地。如果來不及,那就沒辦法了。反正,本王跟他,又不是很熟。”
楊玉嬈聽柴安這麽一說,也覺得華老夫人一生性格剛強,若是真的被扣上一頂反賊的帽子,的確會無顏活在世上。頓時焦急萬分:“那咱們現在就動身去白馬寺吧!”
“嘭!”
一聲巨響。
靖安王府的大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靖安王柴安,速速出來受死!”趙士程的上半身沒穿衣服,隻包著一些繃帶,拎著烏黑長槍,殺氣騰騰地走了進來。
“本王的大門,才剛修好沒幾天,就又讓你踢爛了。趙兄,這次的大門,本王可是花了大價錢修的,木料特別珍惜,你踹門的時候,有沒有聞到一陣特別的香味兒?”柴安和楊玉嬈來到院子裏。
“少廢話!拿命來!”
趙士程騰身一躍,如同一頭百獸之王,充滿霸氣地揮舞起烏金長槍,往下猛然一拍,席卷起一陣劇烈的狂風。
院落中的樹葉、樹枝,井邊的木桶、水舀,晾曬在杆上的臘肉、衣服……
全都被狂風帶得飛到高空後,猛然向地麵衝來。
“鏗鏘!”
楊玉嬈的紅纓銀槍,迎著趙士程拍下來的烏金長槍,掄了起來。
兩把槍,在空中相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激發出來的火花,將傍晚的靖安王府,照耀得燦若白晝了一瞬。
“嘩啦啦……”
火花激發,就像是鞭炮一樣,發出劈裏啪啦的焦糊味兒。
“嬈兒,你再不讓開,非要保護這條奸佞的走狗,我可不客氣啦!”趙士程虎目一瞪,伸出雙指,對著楊玉嬈嗬斥道。
“趙士程!好狗不擋道兒!該讓開的是你!我跟夫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再不讓路,嬈兒也隻好跟你兵戎相見啦!”楊玉嬈娥眉一蹙,揮動長槍,虎虎生威,如同周身遊龍。
“好!楊家霸王槍,如今在這世上,應該隻有你我兩個傳人了,到底誰厲害,正好今晚比一下。”趙士程說完,雙拳一攥,渾身的肌肉暴漲,青筋暴起。仿佛原地大了三圈兒。
“嗤嗤,嗤嗤……”
在趙士程的肌肉之間,竟然隱隱然閃爍出一些電弧。
柴安一看對方這個造型,確實氣勢逼人,不由得為楊玉嬈擔心起來。
“咳咳,有沒有北鎮撫司的哪位千戶在附近啊?出來一下搭把手啊。”柴安試探著對著陰暗的角落方向問了兩句,結果並沒有人應答。
“啊!”
楊玉嬈握住銀槍,朝著天空一刺,大喊一聲,渾身頓時爆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飛在空中,宛如月宮仙子,攜帶著聖潔的光芒降臨人間。
“鏗鏘!鏗鏘!鏗鏘!”
烏金長槍與紅纓銀槍,短兵相接,每一次碰撞,都發出足以讓整個地麵,都隨之震顫的巨響。
那種感覺就像是,每次撞擊,都像是兩輛開足馬力的汽車,迎麵相撞一樣。
柴安距離戰場,至少也有二三十步,依舊被震得呼吸困難,心膽俱顫。
“野馬分鬃!”趙士程槍花一抖,手中的烏金長槍,仿佛變成了八匹高頭駿馬,蘊含了一往無前的武道真諦,朝著楊玉嬈衝了過去。
“犀牛望月!”
楊玉嬈將紅纓銀槍橫在胸前,渾身白光灌入槍身,形成了一頭犀牛的牛角形狀,迎著衝過來的八匹駿馬頂了過去。
“轟!轟!轟……”
電光火石之間,發出了無數聲尖銳的爆鳴之聲。
趙士程和楊玉嬈,雙雙落回地麵。
“呃……”楊玉嬈嘴角流出了一淌鮮血,嘴唇發白,麵如金紙,顯然是受傷不輕。
“娘子!”柴安關切地高聲大喊。
“別過來。”楊玉嬈突然對柴安的方向伸出手掌,示意柴安不要靠近。
“哼!楊家霸王槍,招式剛猛,果然不適合女子。嬈兒,你敗了。咳咳咳……”趙士程得意地一笑,然後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顯然也贏得並不輕鬆。
“如果我不是急著去救我娘,心態不穩,我未必會輸。”楊玉嬈憤怒地瞪著趙士程說道。
“咳咳,嬈兒,你別生我氣,等我殺掉那個擋在咱們之間的柴安,就回來好好地補償你。”
“夫君,快跑!”楊玉嬈心頭一緊,趕緊回頭對著柴安喊道。
然而,卻發現柴安剛剛站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一陣秋風拂過,吹得楊玉嬈和趙士程,都陷入了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