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喜晨這才算有了點情緒波動,卻是皺著眉盡可能偏開頭。

“我要洗澡。”

聲音雖然輕,但咬字十分堅定。

俞厭舟動作微僵,想到了什麽,眼中一片晦澀。

但他還是配合著薑喜晨:

“好,我帶你去洗澡。”

病房就有自帶的洗漱室,他想抱著薑喜晨往那走。

薑喜晨卻在看出他的意思後皺眉阻攔:

“不要在這裏,回別墅。”

她的身體都成這樣了,提出點要求也不過分,俞厭舟自然會盡可能滿足她,便又帶著她回別墅。

騎馬時,因為薑喜晨腿上無力,俞厭舟便讓她坐在自己身前,手臂摟著她,摟得緊緊的。

兩邊的風,隨著馬兒的奔跑從他們身側掠過,薑喜晨的黑發浮動,發絲之間,蒼白的小臉依舊是麵無表情的。

眼睛雖然睜著,但目光並沒有焦距,睫毛低垂著,失神的不知都在想些什麽。

片刻,兩人回到別墅,俞厭舟先去浴室給她放水,又往裏麵倒了很多她喜歡的精油,還有薑喜晨平時洗澡會用的花瓣。

房子裏的生活用品準備的一直很全,而且全是薑喜晨平時喜歡的,愛用的牌子。

俞厭舟做好所有準備工作,水溫也調整到不冷不熱的適宜溫度。

薑喜晨安靜地坐在床邊,黑軟的長發順著她低頭的動作,在臉頰旁柔順的垂落著。

她的眼神特別空,靜靜看著地麵某處,像是有千萬句說不完的心事。

俞厭舟看得心裏一揪,刀子割肉般的疼痛從心底蔓延開。

他走過去,捧著薑喜晨的臉,又一次做出承諾:

“我已經請了當地最有權威的專家,三天後就會來為你看診,一定會好起來的。”

薑喜晨就像沒聽到這句一樣,往他身後的浴室看。

“水放好了?”

俞厭舟心口又是一堵,有一種跟她之間,隔開了無形壁壘的無力感。

“嗯,要現在過去嗎?”

他伸手抱起薑喜晨,薑喜晨安靜地待在他懷中。

正常來講,進浴缸之前要先脫衣服,但薑喜晨現在的情況無法自己在地板上站立,俞厭舟就想幫她脫掉。

薑喜晨也不阻攔,隻冷冷的盯著他,眼中充滿厭憎。

俞厭舟動作一頓,怔怔跟她對視一眼,最後選擇了把她連著裙子一起,放進浴缸裏。

“你自己來?洗完了叫我,我過來接你。”

他把準備好的,幹淨的浴袍放在了浴缸旁邊,觸手能即的位置。

薑喜晨沒說話,依舊冷冷的,滿是厭惡的看著他。

俞厭舟盡量不去留意她的目光,離開浴室,虛掩上了門。

門板阻絕開兩人視線後,薑喜晨才一改冰冷的神色,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

目光在周圍環視一圈,她伸手撐著浴缸壁,像一條下身是尾巴的小美人魚一樣,費力地拖著身體往前挪了挪。

層層的水紋,隨著這個動作,在她周圍輕輕**開。

薑喜晨伸出手臂,摸到儲物櫃上的抽屜。

她咬著牙,一隻手撐著身體向上,另一隻手握著抽屜扶手,用力將其打開。

裏麵擺放著一些給她泡澡用的幹花,薑喜晨沒有情緒的掃了一眼,把手伸進幹花中繼續翻找,沒一會兒,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這是她之前偷偷留在這的,因為俞厭舟很喜歡在浴室的鏡子前,薑喜晨就準備了這把刀,當時也做的是威脅他的打算。

但她沒想到,他會一直綁著她的手不放開,這把刀就沒有用上。

薑喜晨垂眸,坐在溫水的浴缸裏,目光在小刀上靜靜凝視。

從發現身體不對勁,到得知自己出了什麽狀況,薑喜晨就一直很冷靜。

這種冷靜跟她平時一點小事都要鬧得歇斯底裏比,顯得非常的不正常。

薑喜晨鬧,是因為她想通過那樣的方式,達成自己的目的,讓她的境遇變得更好。

現在她不鬧了,是因為……

薑喜晨拿刀,輕輕的在她的腿上割了一下。

鮮紅的血很快流出,可她沒有任何痛感。

安靜的眨了下眼,薑喜晨仰頭,把淚水逼回去。

睜著雙水光閃閃的眼睛看頭頂片刻。

手中的刀片,微顫著,橫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不鬧,是因為再怎麽鬧,生活也不會再變得好起來了。

有再多的錢,一個連洗澡上廁所都要人抱著去,尊嚴全無的癱子,這一生也注定了不會再快樂。

就算是活著,迎接她的也不過是被延長的痛苦。

薑喜晨是個多愛自己的人,她怎麽會允許自己受那樣的罪呢?

纖細妖嬈的紅絲,很快在澄澈的溫水裏蔓延開。

加了牛奶精華,而顏色顯得乳白的水中,漸漸被染成淡粉。

顏色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俞厭舟在外麵,等了差不多十幾分鍾。

鼻尖忽然敏銳的嗅到了些不同尋常的氣味。

他順著味道的來源轉頭看向浴室,臉色忽然大變。

快速跑到浴室門口,一把推開虛掩的門。

滿目鮮紅映入眼簾,俞厭舟的眼睛也跟著紅了。

急吼出聲:“薑喜晨!”

-

醫療室。

醫生和護士們驚詫的看著剛離開就又被送來的人。

以及薑喜晨手腕上,那道切斷了血管的傷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閃爍了,從中品味到了不對。

護士來島上後跟俞厭舟接觸不多,終究良心未泯。

悄悄問:“要不要報警?”

另一個護士雖然對薑喜晨的遭遇也同樣憐憫,但還保留著理智。

嚴厲的瞪她:

“你要是得罪了老板,島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放過你。”

在她們的國家,女性地位是非常低下的,做工也很少能拿到體麵的薪水。

像俞厭舟這種,給她們一個月的開支,就足以養活一大家子的老板真的很難見到。

她們對俞厭舟,巴結還來不及,雖然同情薑喜晨,但如果有誰敢因此損害她們的利益,她們絕不會放過那個害群之馬。

跟薑喜晨接觸的最多的那個醫生,倒是在別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薑喜晨身上時,意識到了俞厭舟的不對勁。

從把薑喜晨送來後,他就一直低著頭,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醫生走過去,關切的問了句:

“俞先生,您有沒有傷到哪?”

俞厭舟搖搖頭,痛苦的低著頭,蒼白的臉色比再次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薑喜晨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