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立時反應了過來,可手中的肉豆子還是落在了凝淵的手肘上。他退後兩步,隱隱被凝淵護在身後。
從小酈伯伯就教育他,任何時候,保住性命,是首選。
此刻,他是主,她是仆,無論他們之間有何種糾葛,這樣的時刻,她必須保護他的安危,即使他不需要被保護。
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得暗影山脈的深處,來到主上獨居的竹屋,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人。
颯颯的鳳尾竹葉搖動,凝淵銳利的目光欲剖開夜色遮掩的幕布,揪出躲在暗處的危險。
主上負手而立,背後的手指動了動,蠢蠢欲動的幾道身影退回了黑暗中。他需要看看暗二的真實實力,自己貼身暗衛,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暴露出來的。
凝淵自然無法發現他這個小動作,如一匹隨時準備出擊的獵豹,等待獵物的撲出。
一道黑影如離弦之箭,從鳳尾竹影深處急速射向凝淵身後的主上,她雙目一稟,十指齊動,八枚暗器齊發,那黑影如轉動的急箭,將暗器彈開。凝淵拔出腰間赤色軟鞭,狠狠的刺向黑影。
那黑影不退反進,如日本忍者一般,突然分裂出八個同樣的黑影,九人齊動,襲向揮舞著赤色軟鞭。凝淵如待宰羔羊,被九人圍在了當中。
麵對這樣的情景,她出奇的冷靜,多次殺人的血腥洗禮,讓她的目光和氣勢同樣寒冷,帶著隱隱的威壓,有著徹骨的殺氣。
九人散發著同樣淩厲的殺機,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讓凝淵奇怪的是,他們身上感覺不出絲毫活人的生氣。
再頂尖的殺手,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幾個急速旋轉,凝淵將手中赤色軟鞭舞得密不透風,形成攻守兼備的鞭影,阻擋著冷不丁射來的暗器。
看著被自己打掉的一些奇形怪狀的暗器隱隱發綠的寒光,淬毒。暗器上居然都淬了毒。
是啊,隻要能殺死目標,還在乎什麽淬不淬毒,多年來的暗影生涯告訴她,這次的刺殺,他們定是誌在必得。
在老巢刺殺主上,無論成功與否,都是暗影的奇恥大辱。
這九個人不止武藝高強,而且配合極度默契,他們並沒有言語和手勢的交流,仿佛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攻擊哪個位置一般,讓凝淵大感惱火。
長鞭的優勢被九人的共同攻擊封得**然無存,她後背挨了幾下後,收起了長鞭,抄起老本行,輪著虎虎生風的拳頭,一陣不要命的亂轟。拳頭由於大力和速度,拳風所過之處,成功的彈開了襲來的暗器,震開了幾記偷襲自己的暗手。
又是一擊迅猛的蠻拳,凝淵生生震斷了一個黑影的手臂,黑乎乎的**順著段落的手臂,流了滿地。那斷手的黑影非但沒有發出任何疼痛的悶哼,還彌散著一股奇怪的臭味。
凝淵的鼻子很靈敏,自從初入暗影時聞到影仆身上的味道,她就針對自己的嗅覺做了相應的訓練,許多味道隻要聞過一次,再次遇見,一般錯不了。
九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同一個味道,這個斷臂的黑影最為濃重。
她聽說過一些奇怪的法門,可以將活生生的人用藥物或者巫蠱魘靨之術操控起來,用於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幾個人的情況很像。
她看了看地上滴落的發黑的血跡,那濃重的味道像藥物,亦像腐屍,更像現代醫藥上的福爾馬林散發的刺鼻氣息,隻是這幾個人身上的還不是很濃,如果不是黑血流出,一般人聞不出。
九人見不能快速的攻下凝淵,分出四人纏住,另外五人飛身向一旁靜立的主上。
她再次拔出腰間軟鞭,用力一卷,將飛身最後的一個黑影卷住,用力一扯,甩入身旁竹林。縱身淩空跨步,踩在一個黑影的肩頭,左右開弓,又踢開兩人,甩直鞭稍,劍一般插入最前那人的背心……
那人側身,躲過狠辣的鞭刺,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長劍,泛著綠幽幽的光芒,直直刺向泰山轟於前而不動的主上。
她是很生氣的,他老人家能不能稍微躲一躲,哪怕是閃開一下也好。用得著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擺什麽臭主上的譜嗎?
不會是嚇傻了吧!她糾結的看著紋絲不動,嘴角莫名其妙掛著邪笑的主上大人,恨不得一鞭子抽死他。
她抖動手中軟鞭,用力一卷,將襲向主上的長劍甩飛,躍身擋在主上麵前,腳步還未站穩,幾道黑影齊齊襲來……
她暗暗抽氣,這幾個家夥一看就是專業殺人工具,被踢開後迅速組織有效攻擊,不怕痛也不怕打,即使那個隻有一條手臂的家夥,也絲毫不滯後。
她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黑袍拋過去,軟鞭抖轉如盾,和著扔出的一把暗器,對付著同時襲來的八個人。
她身上還有幾包毒藥,也一同招呼著這些個不速之客。
利器割裂皮膚的聲響,在耳邊熟悉的上演。黑袍被撕裂成碎布零落之時,幾道黑影倒在了地上,其中幾個已經血肉模糊。令人不解的是,那被軟鞭攔腰抽斷的身體蠕動著,居然還匍匐著向著主上所在的方向爬來……
她敢篤定,這些人,不,確切的說應該稱為:藥屍。
凝淵拔出幾
枚打入身體的暗器,毒藥迅速蔓延,肢體已經開始**性的麻木和劇痛。
看著殘缺肢體的藥屍蠕動的身體,她甩了幾鞭子,將爬近的幾節殘肢掃飛。她已經有些站不穩了,可前方還有三個依然完好的藥屍。
她甩了甩頭,視線有些模糊,雖然看不到身後的主上是什麽表情,但隻要確定他是安全的就好。
她抖了抖手中已被血跡染成烏黑的長鞭,目光犀利如劍。雖然此刻她已經是強弩之末,毒素在體內瘋狂跑動,她的呼吸愈發困難。
身為暗影的職責和她堅韌的驕傲共同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堅持就是勝利,雖然她料到主上還有其他暗衛的保護,可她有屬於她的職責,何況,現在還是任務時間。
要得到主上的信任,要完成他指派的任務,如果不經曆一番常人難忍的苦痛,又怎能得到他的認可和倚重?
凝淵掄起軟鞭,喘息粗重,一咬牙,幾道狠辣刁毒的鞭子,成功將兩個藥屍肢解,第三個也失去了一條右腿。而凝淵付出的代價是三枚暗器入體和一匹斷掉的肋骨。
穩賺不賠。她自嘲般的安穩自己。
突然,她的瞳孔放大,一絲不易察覺的紅光閃過,她轉過身,運力灌直長鞭對著主上的胸膛直直刺去……
“噗——”凝淵一口血全部噴在了主上的銀色麵具上……
凝淵手中的長鞭穿過主上的腋窩,準確無誤的刺入他身後偷襲的藥屍心窩,那個藥屍方才被她甩入了竹林,此刻,正好逮著機會從主上背後偷襲,凝淵透過正與她交手藥屍的眸子,看到了後方一閃而過的危機。
而主上紫色袍袖下隱藏的匕首卻深深埋入了凝淵的心窩……
從來沒有過如此心痛的時候,是這一柄穿心而過的匕首,還是那渺茫的不被信任的遺憾?
她的嘴角彎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是怕她殺了他吧!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在她全心全意保護他的時候,在她的心窩,狠狠的刺入一刀。
真無聊啊。
她該嘲笑自己的輕信和無知,還是怨天尤人詛咒自私的人性。
無數次出生入死沒有難倒她,九個凶悍的藥屍沒有打敗她,卻被自己要保護的人取了性命。二十五年的孤兒獨旅,十年的暗影磨礪,自己怎麽就沒有把人性和現實的殘酷參透?
模糊的視線分不清,銀色麵具上有些發黑的血跡,如鴆血澆灌的濃豔薔薇,一滴一滴凋落,華美而絕望。
她微笑著閉上眼睛,手中長鞭滑落,倒在地上的感覺,如此的輕鬆,如此的踏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