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蘇鬱說起被鬼附身的事情,有時候有驚無險,可能隻是睡上一覺就好了。但是有時候她會變得非常古怪,比如暴飲暴食,最嚴重時甚至會有自殺行為。記得有一次,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自己竟然在手腕的動脈上劃了一刀,幸好傷口不深,所以隻是流血過多有些眩暈。

我仔細聽著的她的敘述,同時努力從其中搜羅著訊息。

總的來說,蘇鬱的性格內向,舉止行為有些害羞,但是這些都談不上是心理疾病。至於她所說的“鬼附身”則比較棘手,因為我尚且無法確定“鬼附身”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轉眼間,天色漸晚,我收拾了一下資料,試探著問:“快要天黑了,要不我們的對話改天繼續?”

一直老老實實坐在椅子邊緣的蘇鬱點了點頭,小聲說:“醫生,您能治好我的病嗎?”

我笑著回答,“放心吧,就算治不好,也會盡量讓你的症狀減少一些。”

說完,我對她發出了邀請:“走吧,我送你回家。”

這世上的緣分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當我把蘇鬱送到了家門口,發現她就住在我家的對門,不禁啞然失笑。

“想不到是你住在這裏,我還以為沒人住這間房子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可能是因為我太少出門了吧。”

這時候,胡樂在屋裏聽到了我說話的聲音,突然打開了防盜門,一臉嚴肅的說:“今天有警察來找你了。”

我一臉迷惑,什麽?警察?

就在我困惑不解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小小的關門聲,看來是蘇鬱已經回屋了。

胡樂一把將我扯進屋子,表情忽然變得戲謔起來,問道:“那個漂亮的小妹妹是什麽情況,難不成你喜歡這種柴火妞?”

我懶得搭理他,說:“警察找我幹什麽?”

“他說發現了一封許超同學留下的遺書,他不是溺水,而是自殺。”

自殺?

我聽後更加困惑,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麽警察會告訴我這個信息,而且是來我家裏送信。第二個問題是,怎麽溺水的少年又變成了自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許超……

可能不是恐水症!

就在這時,胡樂在旁邊忽的發出一聲驚呼,我轉頭看他,發現這貨正趴在防盜門上,順著貓眼向外看去。

我沒好氣的說:“有毛病?”

“我就是感覺有人偷窺咱倆,所以想看看門外有沒有人。”胡樂咽了一口吐沫,“結果你猜怎麽著?”

“不知道。”

“我剛趴在貓眼上的時候,發現一片漆黑,然後等你說我有毛病的時候,就又亮了起來。”

聽他這麽說,我頓時感到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按照胡樂的說法,貓眼最開始一片漆黑是因為有人在門外試圖往裏麵看,擋住了裏麵人往外看的視線,而後又亮了起來則是因為“它”又不看了。

可是,貓眼從外麵是無法往裏麵看的,正常人都知道這個道理,誰會閑著無聊用這種方式來偷窺我和胡樂呢?

我也順著貓眼往門外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蘇鬱她家的防盜門。

“算了算了,別大驚小怪的。”胡樂大咧咧的說,“趕緊做飯去,我都餓了一天了!”

拜托,剛才大驚小怪的人貌似是你吧!

麵對這種沒臉沒皮的人我已經懶得吐槽,走進廚房開始切菜做飯。

對於做菜這件事情,我似乎是無師自通,拿起菜刀就能做出一頓好飯來。我低頭切菜,腦中思考著關於許超的事情,一不留神切破了手指。

我放下菜刀,受傷的手向著旁邊伸出,放在了半空之中,隨口說:“清竹,創可貼。”

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的動作是這樣的自然,就像是本能一般,似乎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數次。而每一次,都會有人及時為我包紮。

然而一分鍾過去,並沒有人理我。

腦中想著事情的我突然回過神來,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古怪動作,趕緊把手收了回來,用嘴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然後繼續做飯。

坐在客廳看電視的胡樂轉過頭來,問我說:“你還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嗎?”

我說:“你幻聽了吧,我什麽都沒說啊。”

他“哦”了一聲,開始專心看電視節目。

其實就在剛才我的手指被切傷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既然許超的同學有自殺傾向,那麽為什麽還要和許超出去遊泳,而且還要比賽誰遊得快?

還有,許超知不知道同學有自殺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話,那事情就會變得相當複雜。

他知道同學想要自殺,然而還要和他一起遊到河心,並且編造出了水鬼的謊言。

總覺得哪裏不對。

簡單吃過飯後,胡樂回了臥室玩電腦,我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無聊的按著手上的遙控器。

時間嘀嗒嘀嗒的走過,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我看沒有什麽有意思的電視節目,於是關上電視準備睡覺。

就在這時,突然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出現在我的心頭。

這是怎麽回事?

我有些好奇的扭頭看向門口,心想該不會真有人趴在門外吧,一定是我最近接觸的病人太多,所以心理變得有些敏感了。

然而,就在我進行著自我分析的時候,防盜門忽然響了!

敲門聲很輕很輕,甚至不仔細聽都聽不到,我感覺有點發毛。

誰會這麽輕的去敲門?

由於關了電視之後客廳一片漆黑,我隻能摸著黑走到門口,仔細一聽,的確是敲門聲。

我看了一下貓眼,發現隻有黑暗,什麽都看不到。

該不會像是胡樂說的那樣,外麵有人堵著貓眼吧?

一定不會的,現在樓道也是黑暗的,所以看不清很正常。

作為一名心理醫生,現在的我卻體驗到了一種極其緊張的感覺。我咬緊牙關,一下子推開了防盜門。

然後,看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似乎被我突然開門嚇到,她怯生生的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身子一個勁的顫抖。

是蘇鬱。

“你怎麽了?”我驚訝的問道。

她抱著雙臂,好像很冷很害怕,小聲說:“醫生,救我,我被附身了。”

我把她請進屋裏,然後關上門又打開了客廳的燈,這才終於看清了她現在的模樣。

披散在胸前的雜亂頭發,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嘴唇是一片青白顏色,一個勁的發抖。

如果不是白天剛和她見過麵,我恐怕真的會以為她是一個女鬼。

“附身是怎麽回事?”我想要去給她倒一杯熱水,卻被她一把扯住了手臂,動彈不得。

蘇鬱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我感覺自己身體裏多了什麽東西,她一個勁的說話,而且還要操控我。”

“她說什麽?”

“她說,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我用另一隻手撥開她額前的頭發,然後扒開了她的眼皮,發現眼白上麵滿是血絲。

真是古怪,她到底是患了什麽疾病,怎麽會有這種表現,難道說真的是鬼上身?

我努力安撫著蘇鬱,試圖讓她不要害怕,但是並沒有多大用處,而且她變得越來越不正常,嘴裏開始念念有詞,反複說著我好想死。

這時候,屋裏的胡樂終於聽到了動靜,穿著大褲衩子站在門口,一臉詫異的看著我。

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突然出現,以免刺激到蘇鬱。

就在這個時候,披頭散發的蘇鬱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無比可憐的表情。

她一字一句的說:“醫生,我們一起自殺吧。”

我們,一起自殺吧。

我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但臉上還是笑著說:“別著急。”

“在死前,難道你不想去看一看大海嗎?”

她愣愣的看著我,好像殺了一般,囁嚅著說:“大海?”

“是啊,大海就像是母親溫暖的懷抱,讓人覺得充滿了安全感。到了那裏,就再也不會害怕。”

蘇鬱輕輕的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咯嘣聲,“不會害怕?”

關鍵時刻,胡樂突然給我扔了一個鐵盒子打火機,我趕忙一把接住。這個打火機和普通打火機有些不同,是用來施展催眠的小道具。

“想象一下,海水漸漸覆蓋了你的全身,從你的腳趾、小腿、大腿、小腹、肚子……直到淹沒你的頭頂。你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服,你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這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我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抽出一隻手來打開了打火機,手指搓動開關。

一縷幽綠色的火焰“蓬”的點燃。

蘇鬱仍然倚靠在我的懷中,她抬起頭看著那縷火焰,瞳孔中倒映著一抹碧綠。

我說:“很溫暖對吧?”

她點了點頭。

“很好。”我微笑著說,“那麽,接下來……”

突然,我關上了打火機,放大聲音說道:“睡!”

蘇鬱應聲完全癱倒在我懷中,終於變得安靜了下來。

我把她輕輕放在沙發上,頭上已經緊張的滿是汗水,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進行催眠還是頭一次。

然而,她剛才說過的一句話,卻在我的心中始終縈繞不散。

她說:“我們,一起自殺吧。”

自殺。溺水。

許超的同學。

許超。

難道說,許超是和同學一起約定自殺,但他最後卻膽怯了,於是活了下來?

所以說他不是恐水症,而是自殺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