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海上的畢加索(上)

或許是我成功說服了顧楠,讓她意識到警局內部也不一定就是萬無一失的藏身之地,於是當天她就辦理手續讓我離開了看守所。

在那之後,我和她還做了一筆交易,準確來說,也算是一個承諾。

她說:“專案組不能缺少類似孫騰飛這樣的人,古奇,不如你來代替他吧……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而且和‘sin’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那也一定能夠通過專案組得到一些回報。”

對於顧楠的這個建議,我選擇接受。但是這也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我將會多出一個警方顧問的身份,也意味著如果羅寧卷土重來,我將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當我進屋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屋子出奇的幹淨,我撇了撇嘴,對著身邊的蘇鬱說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胡樂竟然會收拾屋子?”

蘇鬱有些臉紅,低聲說道:“是我……”

這時候,呆在裏屋的胡樂終於聽到了外麵的動靜,穿著標誌性的大褲衩子衝了出來,依然蓬頭垢麵,大咧咧的說:“哎呀呀,古大醫生終於被放出來啦!”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你自己過得挺滋潤啊?”

他那張胡茬都沒刮幹淨的老臉上堆出一個笑容,說:“哪能啊?沒了房東大人,小的是茶飯不思啊。”

看到胡樂那副無賴嘴臉,就連蘇鬱都有些受不了,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袖,說:“我先回去了。”

胡樂嘿嘿笑道:“不留下吃個晚飯啊?”

蘇鬱沒說話,隻是默默轉身離開。

聽到蘇鬱那頭房門發出關上的聲音之後,胡樂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說:“我還算不算是你的朋友了,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訴我?”

我有些驚訝的反問道:“你都知道了?”

他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說道:“老實交代吧,是不是愛上人家小姑娘了。”

“呸!”

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和胡樂促膝長談,貌似上一次說話,還是我在向他詢問安清竹的事情。從那之後,胡樂貌似也有意無意的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外,我白天去診所的時候,他回家呼呼大睡。當我晚上回家的時候,他又出去花天酒地。

我倆坐在沙發上,從冰箱裏掏出了幾瓶啤酒,他有意無意的說道:“銀座會所半個月前發生火災,到現在也沒找到原因,看樣子我以後少了一個找樂子的地方。”

難道說胡樂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提起銀座會所,還是說隻是巧合?

雖然我對此感到非常疑惑,但隻能滿懷著歉意說道:“對不起,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告訴你……你可以理解成是心理谘詢時來訪者的隱私問題,如果告訴你的話,其實對你也是一種傷害。”

他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啤酒,說道:“明白,大奇啊,我不在乎你有沒有秘密,或者告不告訴我,我隻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隻要你活的開心,有些事情我知不知道根本就無所謂。”

我感動的點頭,說:“你放心……”

結果“心”字還沒說出口,胡樂就又添了一句:“不過蘇鬱那小姑娘的事情你做的不道德!人家是有心理疾病的病人,你怎麽能趁虛而入呢!”

“我怎麽趁虛而入了?”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天天來這頭打掃屋子,你還敢說你倆沒關係?”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一種非常複雜的滋味,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麽感覺,類似於內疚,類似於愛情到來。

我忽然想起了安清竹,和她同居的那段日子,這個記憶隻有二十四小時的女人也是負責打掃衛生,把家裏整理的井井有條。

想到安清竹的時候,我忽然又記起了那天在診所深夜發生的事情,我對蘇鬱提起了安清竹,而後蘇曉就出現了。

她為什麽會這樣,答案顯而易見。

我漸漸感覺到,有一個比心理疾病更加嚴重的問題正發生在我和蘇鬱之間,處理不好就是萬丈深淵。

就在我走神的時候,胡樂突然開口說道:“對了,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告訴你……不過,其實她是讓我保密的。”

我微微挑眉,說:“保密這兩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卓文萱回來了。”

我頓時如遭雷擊。

……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裏,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不過起床的時候還是感到一陣疲憊。這種情況很奇怪,在看守所的半個月裏很少出現,反而是回了家之後又發生了。我找不到其他原因,隻能歸因於可能是自己心事過重吧。

心理診所已經半個月沒有開門,我不禁感覺有些擔心,畢竟那是我吃飯的工具,同時也是實現人生目標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當我來到診所的時候,發現裏麵整潔如初,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

牆角放了一個貓窩,胖花正躺在裏麵呼呼大睡,還時不時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看來蘇鬱把這裏打理的很好。

蘇鬱來的比我稍晚一些,當她走進診所的時候,明顯有些尷尬,說:“古奇,我看胖花蠻可憐的,所以就……”

我擺了擺手,說:“沒關係的,正好我也覺得咱們診所太冷清了。不過如果來訪者對貓過敏,那就隻能委屈小家夥一下了。”

蘇鬱露出一個微笑,點頭說:“我會照顧好它的!”

我原本以為半個月沒有開張,診所這段時間將會很閑,出乎意料的是,當天上午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所以說是“不速之客”,有兩方麵的原因。

第一方麵,這是個表情陰鬱的女人,但卻穿著有些發舊的格子襯衫和西褲,皮鞋也有些髒,總的來講打扮的十分男性化。她看起來年紀應該隻有二十多歲,眼神犀利,給人的感覺如同芒刺在背。

第二方麵,她是被人介紹到“古奇心理診所”尋求幫助的。至於是誰介紹她過來的,答案不言而喻。

她剛一進門,就毫不掩飾自己的攻擊性,問道:“誰是醫生?”

我露出職業微笑,說道:“我。”

這名來訪者的名字是邱梨,二十一歲,職業應該說是無業遊民,和胡樂一樣。她自詡為藝術家,酷愛抽象派。

毫不客氣地說,這是我所接觸過的最不客氣的來訪者。

她的屁股剛一坐在椅子上,就點燃了一根香煙,開始吞雲吐霧。

我隱晦的告訴她最好不要在診所吸煙,但卻被她瞪了一眼,還回了一句:“心理診所這種地方不就應該是讓人覺得舒服嘛?我不抽煙怎麽舒服?”

蘇鬱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看著這裏,不過表情明顯不太自然。

她貌似發現了什麽。

無奈之下,我隻能選擇在“雲霧”之中和邱梨進行談話,我問道:“問個題外話,是誰介紹你過來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煙,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打扮也很奇特。他說你這裏有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就過來了。”

我又問:“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邱梨吹了一下塗成黑色的指甲,說:“靈感。”

我有些驚訝的重複道:“靈感?”

她說:“沒錯,不過像你這種人應該不會理解我們這些搞藝術的……靈感對於我來講是一種比生命更神聖的東西!不過很可惜,半年前我就再也沒有靈感了。”

我所理解的她的意思,應該是從半年前就無法作畫了吧。

我說:“能不能和我多說說那個人?”

她明顯有些不耐煩了,說:“來谘詢的人是我耶,你總是提別人幹什麽?”

我看著邱梨的表情,發現她的眼中透著一絲心虛,這讓我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我問道:“你該不會是沒有靈感的時候……接觸毒品了吧?”

聽我說起“毒品”兩個字,邱梨身上的囂張氣焰明顯減弱了不少,她說:“不要胡說八道!”

我說:“好吧,你就當我是胡說八道……現在能和我講講那個人了嗎?”

邱梨掐滅了煙,說:“他的頭發是黃色的,膚色特別白,就像死人一樣。”

潘帥?

我頓時驚訝無比,心想不是說警方發現了孫騰飛的屍體,而且套著潘帥的麵具嗎?怎麽羅寧還敢用這個身份到處行動?

我又問:“他都和你說了什麽?”

邱梨回答道:“他說你一定可以解決我的問題,而且……你這裏有一種藥,能讓人擁有無限的靈感。”

這個混蛋,他說的藥應該就是“sin”,這是故意往我這裏引禍水啊!

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解決邱梨的問題。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理狀況十分焦慮,眼神時不時就會出現“閃移”,即左右或是上下的晃動,而且貌似她自己壓根就沒有意識到。

這種表現已經非常不正常了,我感覺這個病人恐怕不會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