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荷上下打量著麵前說謊不打草稿的混蛋,那掃射的視線盯得阡玉琛如芒在背。
“嘖……”荊荷嗤了一聲,“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小瑾他一直‘想得狠’嗎?你幫他守個什麽勁兒?”
被當麵揭穿,男人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那也得他自己做主。”
荊荷虛眼,滿臉的不信,但也因為這插科打諢冷靜不少,攻擊性減弱了一大截。
阡玉琛趁機轉移話題,“你剛才的模樣……時常出現嗎?”
他將荊荷摳緊的掌心攤開,看到那一道道暗紅的指甲印,推測出她應該是用疼痛讓自己恢複的清醒。
荊荷搖搖頭:“這應該是第二次……”
阡玉琛捕捉到關鍵詞,目光變得犀利:“第一次是跟誰?”
男人咬重了那個“誰”字,周身散發出冷意。
荊荷乜了他一眼,猜到他想成了什麽,本想翻個白眼回句“關你peace”,但還是選了讓他不會再追問下去的回答:“泡了幾分鍾涼澡,就恢複清醒了。”
其實她一直都是有意識的,隻不過身體不怎麽受控製,這次能掐到自己手心找回清醒,也是歪打正著罷了。
阡玉琛捏她的手腕是真的用力,此時她兩個手脖子上還是一圈紅。
男人收斂住寒氣,檢查完她的掌心後,自然也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紅痕,心下湧出一片愧疚。
“抱歉,我當時不能分辨出你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別隻說‘疼’,請說‘我需要繃帶’。”
“啊?”荊荷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瞪著他。
無視她的莫名其妙,阡玉琛繼續解釋:“如果覺得這句話太長,緊急的時候,也可以直接說‘繃帶’,聽到這個詞,我就會第一時間確認你的安全。”
“因為你當時處在……呃……我無法分辨你口中的‘疼’、‘鬆手’、‘停下’等詞語的真實意圖。如果貿然照做,你很有可能會繼續撲向我,哪怕我意誌再堅定,也難以拒絕那樣的你……”
男人古銅色的肌膚也掩蓋不住他臉上的緋紅,若能撩開他耳邊的鬢發,甚至能看到他紅透了的耳根。
“以後不論什麽情況下,隻要你有什麽不適或想表達拒絕,請對我說‘我需要繃帶’,我聽到之後會以你的安全為最優先,我向你保證。”
“這是什麽?你的‘緊箍咒’?”荊荷嗤笑一聲,隻覺得這有夠離譜。
然而男人卻是認真嚴肅地點了點頭,“嗯,可以這麽理解。”
檢查完荊荷的手臂,他又關心地詢問:“還疼嗎?身上哪裏還有傷?抱歉,當時我昏過去了,沒能知道你傷在了哪裏……”
荊荷愣了一下,理解到他所指的“昏過去”是指昨天事故發生之後。
經這一提醒,她也想起自己昨天才剛被他救過,而他真正的軀體此時還躺在ICU裏生死未卜的事實。
荊荷心裏頓時五味雜陳。
“為什麽要救我?”
荊荷一直都在糾結。
回憶塌陷發生前的那十幾秒,阡玉琛很大概率是知道會有危險發生的。
那樣規模的事故,他本可以自己逃走,卻選擇了上前想把她拉回來。
正因為這男人的舍命相救,她獲救了,卻也讓她一直以來的憎恨變得無處安放。
為什麽偏偏是他救了她呢?
現在弄得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對這個家夥的感情才好了……
男人卻是哼笑:“‘為什麽’?救你還需要理由才行嗎?沒理由就不能救了?”
其實阡玉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在大腦有意識去拉住她之前,身子就已經先做出行動了。
見荊荷並不能接受他的回答,男人隻好無奈地笑了笑,“你想要理由的話,那我現編一個?嗯……你要是出事的話,小瑾一定會神不守舍,精神不振,到時候也會連累到我這裏,為了我的日子清淨點,所以就救了你。”
“你瞧,現在這個結果不是挺好的?你平安無事,小瑾也不會來煩我,我呢,現在躺在醫院裏,你也不用總是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皆大歡喜,不是麽?”
男人故作輕浮,語氣輕鬆,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看得有多麽嚴重。
從他的表現裏,荊荷突然察覺到了點什麽。
她訥訥:“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麽?”
看出男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麽危險,荊荷收住了話頭,沒敢繼續說下去。
她垂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而男人很是聰明地從她的欲言又止中讀出了訊息。
他可能就快要死了。
“你還真是善良啊……”阡玉琛由衷地發出一聲感歎,“難怪小瑾這麽離不開你。”
他少有地笑得輕鬆,仿佛對於生死這件事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我這個弟弟就是單純了點,但是並不傻,他認定了你,連我這哥哥都不要了,你想怎麽對他就怎麽對他吧,我是管不到他了。”
畢竟他還能不能活下去都尚未可知。
聽到這裏,荊荷不由得紅了臉。
看來她之前罵的那些話,果真被他給聽到了……
“你就是這樣當哥哥的?”
瞧見阡玉琛頗有破罐破摔的勢頭,荊荷化羞恥為惱怒,掩飾自己的臉紅。
“沒辦法,生死有命嘛……”阡玉琛扯了個淡笑,黑眸裏流淌著深邃的平靜。
死,他當然怕,隻是在既定的事實麵前,恐懼根本無法左右現實。
唯獨有一點他覺得可惜。
好不容易能成為人類,能見識到如此廣闊的世界,卻不得不就這樣停下了腳步。
好在還有阡玉瑾。
隻要弟弟平安無事,也算是代他活下去了吧?
“騙人!”
荊荷一聲嗬斥打斷了沉寂在聊以**中的阡玉琛。
“你明明可以努力活下去,為什麽要放棄?!”
隻要他能變回原形,他的軀體就能很快恢複啊!
阡玉琛從荊荷那怒瞪的雙眸裏瞧出了她的想法,他虛眯了下眼,表情變得不可琢磨。
“我說過,我不會變的。”
“為什麽?”
“我無法允許自己變成那樣。”
一旦想到自己會變成那副醜陋的、野蠻的、原始的模樣,阡玉琛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