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act 07 黎曦的倒黴事兒
黎曦今天上早班。
五點半，他把今天外賣的送單對完畢，把工作牌取下放入櫃台邊的小抽屜裏――下班了！
“阿曦，怎麽樣，還習慣嗎？”李鈴鈴一邊弄著玻璃瓶中養著的滴水觀音，一邊問道。
“還行。”黎曦笑道。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二天了。昨天一早到店裏來時，李鈴鈴跟他講明了倒班時間，又給他一張這附近的地圖，圖上把時常送餐的大樓標明。黎曦去過一次後便在腦子裏記牢，順便把該補的路牌及巷名補上去，今天送餐時就沒發生像昨天那樣因為找不到地方而遲到的情況了。
“今兒還這麽早，你不去逛逛？”
“這裏有什麽地方比較好玩的？”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這附近有哪些地方好逛的。
“好玩兒的嘛——”李鈴鈴想了又想，笑道：“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麽好玩兒的地兒，可能是在這兒呆了二十幾年，沒感覺了吧。若是剛來本地，可能就覺得到處都挺好玩兒的了。”
也是。想他還在那沿海城市時，每次有朋友來找他叫他帶去玩兒，他也總是不知道往哪兒帶。
吃過飯，黎曦上樓洗了澡換上幹淨的恤衫布褲布鞋後出門溜達。沿著繁華的的商業街一直走，欣賞路上穿著清涼裙帶翻飛的高挑美女，順著人流拐到一條飾品街，看見許多學生模樣的男女牽手勾肩地在店裏挑飾品。過了飾品街再右拐，一股夾著涼風的熟悉的淡腥味撲麵而來，眼前豁然開朗。
看慣了海景的他對這狹長的江很感興趣，興致昂然的趴在堤邊欄杆上注視平靜的江麵。堤下的嶙峋石塊上，不少中老年人坐著釣魚。江邊公園裏，男女老少悠閑漫步，臉上幸福洋溢。
黎曦微微笑地看著這些悠然的人群，心裏有些羨慕，隻有生活平靜無憂的人才會有這種幸福表情吧？
諾基亞的經典鈴聲驟然響起，他拿出手機查看，是姐姐發來的短信：曦，在學校怎麽樣了？
他沒告訴家人他在X城，所以家人都以為他還在學校呢。黎曦快速回複：“還好，你不用補課嗎？”——他爸他姐和他哥都是老師。說來，他家在那小鄉鎮上，也算是書香門第了。他記得小時候跟老爸上街，一路上都見有人跟老爸打招呼：老師，您買東西呢？
“下周才開始補。有空打電話回家，昨晚上媽還念著你好久沒打電話了呢。”
好的。他回。姐姐每次都這麽說，讓他不知怎麽辦才好。他從小就和媽媽不親，長這麽大也從沒跟媽媽逛街過，更沒牽手過。每當家裏麵隻有他們兩人在時，不是他躲到房裏看書就是他媽出去跟街坊聊天。他們從來沒有像別家母子一樣聊聊天，開開玩笑，說說心裏話。
手指在欄杆上摩挲，欄上凹凸不平的紋理摩著他的指尖麻麻癢癢，黎曦還在想他媽媽。似乎是小時候發生那件事情之後，他們倆對彼此都變得小心翼翼，像是守著一個共同的秘密，這秘密裏有他媽媽對他毫不隱藏的憎惡和他對她的不解。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因為他弄破了她的一塊花布，她就向他舉起剪刀，他是她的孩子呀！
呀，又想這些幹什麽！像現在這樣維持平平淡淡的關係就好了。
黎曦搖搖頭，收回散飛的思緒，發覺天已經暗了，江兩岸的高樓上全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粼粼江水中倒映著燦亮霓虹，隨著江水一****漾變幻，美不勝收。隻是，之前在石上釣魚的人去哪兒了？
黎曦納悶，轉身打量四周陌生的景物，又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離了原來的地方，現在這方位……他不知道是什麽地方。
見江邊住宅樓間有條深巷子，他便往裏麵走去，剛走幾步他便停住了——這巷子太黑了，不能亂走。於是便退回巷口，左右看了一下，往右邊十米遠外的一條看起來被路燈照得燦亮的巷子走。
巷裏有些路人行走，讓他放心。攔住一中年人詢問解放南街怎麽走？
那人道：“走過這巷子，左拐就到銅峰路後街，從後街轉出十字路口直直往前走，解放南街不遠處就是微笑堂大超市。很好認的。”
“謝謝了。”他笑著道謝。心想這些巷子還真是四通八達。
按那人指的路向走到巷子中間時，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從另一條巷子傳來，他剛想退到牆角，就被人大力撞倒了。那人飛快爬起來向前跑了幾步又折回來，低罵一聲“媽的”，將他拉起來拖著跑。
“幹你娘的！老子逮到你非剝你這賤孫子的皮！”身後傳來罵咧聲。奔跑的腳步更重更近了。
“媽的！”那人又罵。拉著他閃進小胡同裏，東拐西拐，左拐右拐，終於沒再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了。
倆人彎腰像狗一樣吐舌喘著粗氣，兩腿發軟。黎曦抬頭一瞧――竟然跑到堤邊來了！
“你――”轉頭正想訓了下身邊的男人時，一入眼便是那張痞痞的臉和那頭黃毛，黎曦一下愣住了：怎麽會是他！
“嗨！”那人滿臉汗水，嬉皮笑臉跟他打招呼。
“每次碰到你，我都很倒黴。”黎曦忿忿道。竟然被同一個人撞倒兩次！而且每次碰上他總有有不祥的事情發生，實在讓他無語！
“這話說錯了。上次，你要不是碰上我，肯定會被全超市的人恥笑；這一次嘛，是你自個兒倒黴，哪兒不走，偏挑那條暗巷走，要不是我拉著你跑，你這會兒估計就得躺醫院了。”
“我要真進醫院了，你絕對是罪魁禍首！”黎曦一把糾起他的衣領冷冷道。這人，嘴貧得讓人生氣！老把人當白癡耍。
“呃——哎我說你也太正經點兒了吧，開個玩笑而已嘛哈哈……”那人幹笑。
“誰跟你開玩笑！”
真是個多事之夜！早知道就在宿舍裏睡覺了！黎曦恨恨地想。鬆開手，瞪了他一眼便想離去。誰知一挪開腳便發現——左腳上陳舊的布鞋竟然破了！腳後跟整個脫膠，腳後跟都露出來了。那人也看到了，正捧著肚子狂笑。
媽的！低咒一聲，他又糾起那人衣領，口氣極度鬱悶：“你，賠我一雙鞋！”
“行行，你鬆手！”那人掰開他的手，直起身理理皺巴巴的衣襟，盯著他的鞋子道?“看你這身模樣兒也知道這鞋子是便宜貨。多少錢？”說罷掏出錢包。
給錢我我也不知道現在可以上哪兒買這麽便宜的布鞋啊！黎曦暗想。他隻帶一雙鞋子，現在不買明天就得光腳去上班！“你買一雙賠我，現在。”
“你丫趁機敲詐！”那人怪叫一聲，隨即又笑嘻嘻把手搭上他的肩：“走吧走吧，老子難得讓人敲一次。”
黎曦甩開他的手，他又搭上來，再甩開，再搭上……
“你有完沒完！”黎曦怒了。
“哈，幹嘛這麽小氣！跑了那麽久，累死老子了，搭一下又不會少塊肉，真是，像個娘兒們一樣！”
黎曦不說話了，任他勾著他的肩膀左拐右拐，走進一家燦亮寬敞的鞋店。一進門，角落裏沙發上坐著的一個年輕男人便一臉笑容迎上來了：“小管爺，什麽風兒把您給吹來了？”
“台風啊。”小管爺痞痞笑一下，從鞋架上拿了雙看起來輕便的休閑鞋遞到黎曦麵前：“這雙不錯，你穿幾碼？”
“39或者40吧。”黎曦漫不經心應。心想這人叫小管爺？聽著像古時候的哪家土財主家的少爺。
“40？”小管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手伸到他頭上比劃一下，不無得意的說：“比我矮一截兒哈，得，威少，拿40碼的過來。”
叫威少的年輕人示意店員，把小管爺倆人請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店員拿著鞋盒過來，半蹲在黎曦麵前，伸手想幫他脫下腳上的鞋。黎曦立馬阻止他，連連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這話讓小管爺又是笑，說他農民意識太強。黎曦瞪了他一眼——這跟農民有什麽關係？他隻是不習慣這樣的服侍而已。
“呀，你不光個兒玲瓏，腳也長得很玲瓏啊。”小管爺盯著他骨肉勻稱的腳掌嘖嘖稱奇。眼兒順著打量一下他全身，又發現這人的手兒也很細致好看――不像北方男人粗大的手腳，這有這骨架這臉兒，也是細致的。
“怎麽樣？合腳不？”店員問黎曦。
“嗯，還行。”挺舒服的。
“鞋子是很好，就是穿在你身上就賤得像地攤上四五十塊的假冒偽劣產品了。”小管爺撇嘴，“你還是比較適合地攤貨。”
黎曦聞言瞟了他一眼，語調波瀾不驚道：“結帳，我要回去了。”
小管爺乖乖拿出信用卡刷帳。
出了大門，黎曦左右望了一下，還好，這條商業街轉兩個路口就到解放南路了！心情突然轉好，於是黎曦轉頭和顏悅色地拋了句“拜拜”便快步離去，留小管爺愣在那兒幹瞪眼。
隔天上班，李鈴鈴盯著他腳上的新鞋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阿曦，你昨晚買鞋去了？”
“沒，有個人把我的鞋弄破了，賠給我的。”
李鈴鈴聞言笑：“我說呢，你怎麽會買這種上千塊錢的鞋。嗬，真是賺到了。”
上千塊？黎曦驚訝，看看腳上的鞋……難怪昨晚上他說：敲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