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忍不住哭出聲來,趙長洪不知道說什麽好,連忙輕拍劉濤的背:“好了好了,娃別哭了,怨你趙叔嘴賤,哪壺不開提哪壺。日本人不是東西,日本人的狼狗也不是東西,不怪你爹燒了狗場。要是你家狗場的狗落到日本人手裏啊,還不知變成……”

劉濤擦了擦眼淚:“是呢!狗通人性的,所以主人啥樣它就啥樣。你知道鬼子有多損吧,他們馴狗都用活人做靶子,結果狗被馴得吃人上了癮,眼睛都跟狼一樣發綠光。一場仗打下來,什麽死人傷員都吃,吃中國兵也吃日本兵,作孽哦……明天要是熬不過去,我倒您前頭,趙叔您幫我個忙,打死那兩條狼狗也不能讓它們落日本人手裏,回頭被帶壞了,我死了也閉不上眼。”

趙長洪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你趙叔上輩子準被狗攆過,不知為啥看到狗就哆嗦,靠都不敢靠。要打狗你自己來,我可幫不了你。再說日本人也不會吃飽撐的,九牛二虎打個紹德城就為了撈你兩條狗。”劉濤急了:“那趙叔您就外行了!營裏這兩條可是好狗哎,打著燈籠也難找的純種,真正純種的德國大黑貝,有錢你也沒地方買去!啥叫真正純種,趙叔您懂不?就是狗它爹是純種,狗它娘也是純種,祖上八代都得是純種,生出來才叫真的純種,算是萬裏挑一啊。”

趙長洪瞅瞅趴著吐舌頭的兩條狼狗,橫豎想不出狗爹狗媽的外國狗樣子,半晌還是搖搖頭。劉濤看趙長洪半信不信,急了:“趙叔您別不信啊!我進炮兵營的時候它們還是小崽子,是教打炮的德國教官送給營長的,從小就我伺候著。”

“這倆大黑貝好啊!早通人性了。看到營裏兄弟叫都不叫一聲,看到鬼子狗毛就豎成鋼針了。沒退進城內那會兒,我去前方給落炮偵察定位,被四個鬼子捉住綁上要押回去領功。倆家夥衝過來,咬鬼子跟撕紙人一樣。有個鬼子手快放了一槍,沒打中,要說這倆家夥膽大,連槍也不怕,撲上去把三八大蓋的木把都咬斷了……”

劉濤正說得高興,冷不防趙長洪問了一句:“你說你的狗連槍都不怕,那它們怕什麽?”劉濤被問得一愣,撓頭道:“沒怕的吧!我家在東北馴出來的獵犬,種還沒它倆好,就野豬豹子都敢咬。它倆種這麽純,還能怕什麽?”趙長洪在袖管下搓著手冷笑道:“你就吹吧,不怕?不怕你看看兩條狗的孫子樣,都他媽快哭了還不怕?不怕你個饅頭!”

劉濤愣住了,朝拴在不遠處的兩條狼狗望去,狼狗也正趴在地上望著他,低低地哀鳴,露出乞憐的眼神。劉濤搖搖頭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麽的?這倆黑貝跟我這麽久,從來沒這樣過。還有東西能把它們嚇成這樣?真是邪門了!”

劉濤警惕地望向四周,但昏暗的暮色中能看見的隻有不遠處狼狗淚汪汪的眼睛和近前趙長洪朦朦朧朧的老臉。趙長洪冷哼了一聲:“別找了,要能被你看到這狗就不怕了。你記得我讓你跺腳時跟你說過什麽?第一跺就得去邪氣!我們紹德城,地邪,有的是不幹淨的東西。”

劉濤笑了:“趙叔您真是的,哪有自己說自己家鄉有邪氣的?”

趙長洪哼道:“你娃知道個饅頭!古代紹德城初建的時候總是遇見地牛翻身,城基怎麽也無法成型。官府急了,殺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多少建城的工匠,人骨頭白花花的就都埋在城基下麵,那是怨氣衝天啊。後來工匠家屬的哭喊驚動了工匠祖師魯班爺。魯班爺摘下圍在自己腰間、太上老君八卦爐裏親手煉出來的仙家至寶——鑲著八卦圖的玉帶,扔在現在紹德城的位置,這才鎮住了地牛。”

“剩下來的工匠就圍著八卦玉帶做了一圈的城基,這才鑄就了紹德古城。因為怕開門太多泄了玉帶城基的仙氣,所以紹德城隻有東西兩頭的城門,不設南北門。你養狗的不知道狗眼比人眼精光,能看到活人看不見的東西嗎?你想,埋在城基下麵的工匠冤魂,加上現在這場仗死了那麽多弟兄,沒準兒我跟你說話的時候,多少孤魂野鬼就在我們周圍轉悠呢!哎,小劉濤,你肩膀上那隻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