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德東門處忙著找狗的趙長洪和劉濤不會知道,早前在遠處古塔作戰指揮室裏,紹德城裏的最高指揮官俞萬程曾在望遠鏡裏注視過自己。更不會知道,俞萬程放下望遠鏡後忽然道:“陳參謀,如果你不想說你和宏一的糾葛真相,就把你從宏一那兒得到的八仙圖給我,讓我在圖上自己找線索吧。”
陳參謀眼裏露出讚賞的神色:“師座不愧是黃埔前輩學長,神思敏捷全軍無人能出其右。”俞萬程冷笑道:“陳參謀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如果不是我反應過於遲鈍,此刻宏一也許還不會死。”
陳參謀笑道:“恕卑職愚鈍,不明白宏一大師的死和師座的反應有何關聯?”俞萬程冷冷道:“隻怕有人的愚鈍是以愚做盾。雖然現在說來事後諸葛,但我總算明白為什麽當時宏一會一再說錯話了。可惜我心係戰局則亂,居然沒聽出來他在暗示求救。”
陳參謀驚訝道:“暗示求救?卑職當時也在場啊,怎麽一句沒聽出來?”
俞萬程冷哼一聲:“一定要把話敞開往亮處講嗎?好,我之所以覺得你手裏那幅八仙圖會和宏一的死有關,是因為你讓我注意八仙圖後,宏一說了這麽一句話,說自己畫的鐵拐李仿的是盛唐吳道子衣帶當風、銀鉤鐵畫的筆法,不求形似而求神韻,問我們可算他的絕筆不。”
“那幅八仙圖你也看過,說實話,筆法何止低劣,簡直不堪入目。而宏一既能說出後人對吳道子衣帶當風、銀鉤鐵畫的風雅評價,起碼對繪畫也有點鑒賞能力,又怎好意思將自己的劣作和畫聖相提並論出乖賣醜。他話裏的重點,其實應當是‘絕筆’二字。”
“現在想來,宏一所言絕筆,並不是吹噓自己的畫作乃絕妙之筆,而是暗示這將是自己死前的最後一幅畫。因為他已經預見到有人會很快對他下手,所以向我求救。而他不敢明言,當然是因為有忌憚之人在場。可當時除了宏一,在場之人隻有……”
陳參謀點頭道:“師座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錯,被師座這麽一說,我忽然還想到宏一生前最後兩句佛號,不知師座可有印象?”
俞萬程稍稍回憶,點頭道:“如此我就更能確定自己的想法了。對,宏一後來的暗示更加強烈,交畫給你的時候直接說出了‘得此知音,死而不朽’的話,但我當時神思恍惚,居然還不能領會他的意思。所以宏一絕望之餘給我讓路時念的兩句佛號,不是他常掛在嘴邊的阿彌陀佛,而是‘南無接引佛,南無旃檀功德佛’。這正是佛家弟子圓寂時所宣佛號,說明他眼見指望我領會無門執意離開,已經心灰意冷,知道自己逃不出毒手了。”
陳參謀笑了:“師座說得對,‘南無接引佛,南無旃檀功德佛’確實都是法門中人圓寂時所宣佛號,但我倒是對宏一的話中深意另有揣測。圓寂乃佛門弟子得成大道、功德圓滿的境界,再加上宏一遞畫給我時所說‘得此知音,死而不朽’,更是深信我們能解開他留在八仙圖上的謎題之秘,雖死無憾的暗示,不知師座認為我所言是否在理?”
“當然,我明白師座心裏還是懷疑我和宏一的死脫不了關係。畢竟師座先聽到孝先說我指使他和宏一作對之事,先入為主,加上急於給愛將解圍,推斷難免偏頗。可是現在兵臨城下,內疑叢生,若師座不能平心靜氣,冤屈了卑職是小事,讓真凶逍遙法外,坐山觀虎,後果怎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