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鋪地下深處詭異的紅亭外,鼠嘶人嚎亂成一團。紅亭子裏趙長洪和劉濤悄悄地將亭門打開一條縫往亭外瞧熱鬧。東瀛異客大黑天再也顧不上心疼愛鼠,雙手死死地攥住鼠身恨不得把白鼠腸子給擠出來,但就是不敢使勁往外拉,生怕不小心把被白毛鼠咬住不放的眼皮撕下來。

沒人指揮的鼠群亂了分寸,再也不啃咬亭子,跟沒頭蒼蠅一樣在空石地上亂竄。劉濤從門縫裏看著大黑天的狼狽樣又解氣又解恨,忍不住大聲拍手叫好:“趙叔真有您的,咋就想得出這麽損的辦法,可算給馬家兄弟報仇了。”

趙長洪瞧著外麵熱鬧得一時半會兒也不合適出去,打個哈欠叼起根煙擺起了架子:“你娃真是富家大少爺出身,一聽就知道沒挨過荒年窮日子。我跟你說,但凡窮人家遇見顆粒無收的大旱大澇時候,都盼著天黑,找個小布兜掛腰裏,直奔田間找鼠窩去。”

“田鼠這東西土性,能守糧。常言說天上飛的老鴰再高沒糧,地下跑的耗子再低有倉。田鼠比人能算計,常年想著備荒年。年成好的時候悶聲不吭地先把田間糧食搬窩裏來一份,平時再也舍不得動,就等大荒到了熬荒年。”

“每個田鼠洞都是四通八達,最深處都有自己的小糧倉,你要是挖開一看,大米、苞穀、赤豆、高粱,每個作物都有自己的小土圈圈著,幹幹淨淨條條色色。但是田鼠這東西吝著呢,越是荒年越警覺。人要是打它糧倉的主意,一開挖它就知道了。沒等你鐵鍬近糧倉,田鼠就炸窩了。”

“能吃的拚命塞,吃不完的就在小糧倉裏打滾拉屎撒尿,玩兒命地給你添惡心。更有狠的鼠窩建在河旁邊,一家夥把糧食給你推水裏去,誰也撈不著。”所以有經驗的田戶都備著三件寶:“一把豆、一張網、一塊板,都是荒年專門用來伺候耗子的。等田鼠一出洞,木板先上,把洞口一堵。這時候耗子第一反應不是往開闊處跑,它保準惦記窩裏那塊小糧倉,趕著要鑽回去通知一家老小。就這一激靈的工夫,輪到網上了。”

“網是個好東西,槍是造了逮死物的,網是用來捕活物的。這麽費周折,為的就是逮住活田鼠,必須活蹦亂跳,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才能用到那把豆子。”

“這世上什麽最損?人哪!但凡禽跟獸想不到做不出的事情,人腦子一轉就出來了。所以人才比禽獸強,比禽獸活得滋潤。這把豆子,就是最損的人想出最損禽獸的招數。老田戶隔著網捏著嘰嘰叫的田鼠,把黃豆一顆顆塞進田鼠後門裏去,塞完了往田鼠腚上噴口水,再開網放板,讓股道裏塞了豆子的田鼠一溜煙逃回洞裏去,回頭還堵住洞。”

“小田鼠到了洞裏看見窩裏鼠老鼠少先嘰了一聲,意思是我回來了。洞裏田鼠們也嘰嘰兩聲,意思你咋剛出去就回來了?逃回來的田鼠說別提了,你們可不能出去,外麵洞口蹲著一變態,我一出去就被他逮住胡來了。哎呀,不對勁,這,這是什麽奇怪的感覺?!”

“黃豆有個特性,遇水就漲,一漲濕了能撐出幹的時候幾倍大。洞裏的田鼠看見逃回來的田鼠忽然橫眉子豎眼地發愣,連忙關心地嘰嘰叫著問咋了,你哪裏不舒服了?是不是被人胡來後心裏留下創傷了?但再關心也沒用,這時候豆子已經開始膨脹了,一漲就再也別想拉出來。田鼠那小小的身體哪經得起這折騰,頓時慌了神,在窩裏團團直轉。”

“要知道但凡鼠類有個天性就是得磨牙,要不磨牙這牙就會長得竄到腦子裏去。這時候逃回來的田鼠也就憋得跟腦子裏竄進了東西差不多,急了眼會追著洞裏其他田鼠咬。不管什麽關係,咬死一個算一個。耗子發了瘋是最可怕的,一不怕疼,二力氣大,整個鼠窩裏的田鼠合起來也鬥不過它。這時候哪隻田鼠也顧不上糧食,慌忙就往最近的出口跑,但沒用,出口被堵命板堵著呢!再回頭又是那隻追上來的瘋鼠,隻好等著被咬死。就這麽過了一會兒,田戶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掄起鋤頭刨開鼠窩,一斛斛幹幹淨淨的小糧倉,外加一窩好鼠肉。就連那隻被折騰的田鼠咬死其他田鼠後,也會被活活漲得一頭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