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鍾大氣磅礴的韻律伴著水麵淩淩的波光,如氣息般撲鼻而來,眾人瞬間沉浸在那清脆明亮的樂聲中,邊喝酒邊聊天,場麵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編鍾擊打到最激昂的時刻,水麵上飄來一隻五彩繽紛的鳳凰,一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眾人無一不被那碩大翱翔的鳳凰給驚豔到。
隻見那鳳凰頭戴金冠,展翅欲飛,通身顏色漸漸變幻,等到出現在水榭正中視野的水麵上時,那兩隻碩大的翅膀緩緩放開,顏色竟然跟隨那編鍾的節拍而變,時而深紫,時而豔紅,仿佛讓人看到了她在空中翱翔。
而最為驚豔的還是三隻翹上了天的尾巴,那羽毛成黃紫藍三色交替變化,實在是美輪美奐,妖豔騰煌。
等到編鍾樂聲接近尾聲時,那鳳凰突然變得通體火紅,忽然撲哧了一下翅膀,竟是飛上了天。
眾人歎為觀止,忍不住撫掌大讚。
褚孝仁極為滿意地對獨孤貴妃笑著道:“眉兒,你喜歡嗎?”
獨孤貴妃簡直驚喜得眼淚都掉了出來,連忙起身跪在皇帝和皇後麵前,激動道:“臣妾太喜歡了,臣妾謝謝陛下和皇後娘娘厚愛!”
這就是獨孤貴妃聰明的地方,鳳凰很多時候寓意於皇後,而褚孝仁今日送她鳳凰,顯然有些逾矩,她這麽一說,倒是將皇後眼中的怒火給壓去了不少。
“哈哈,快起來吧!”褚孝仁伸手去扶她,獨孤貴妃纖手輕輕放在他掌心裏,眼波如星光閃爍,看得褚孝仁心神一動。
褚孝仁挑了挑眉,一邊示意她坐下,一邊對底下眾皇子道:“今日是你們母妃壽宴,你們可有準備禮物呀?”
寧王是獨孤貴妃之子,自然第一個站出來,朝皇帝和皇後拱手道:“父皇,兒臣精心備下禮物,以賀母妃芳辰!”
“好,快快呈上來,隻要你母妃高興了,朕必賞你!”褚孝仁臉上堆滿了笑容,望著獨孤貴妃跟寧王道。
“兒臣遵命!”寧王隨即轉身抬袖一揚,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見水麵右邊飄來一隻小船,那是隻農家過渡用的小船,普通甚至還有些簡陋,船上並無宮燈,眾人隻能隱約看到上頭坐著一個白花胡子的老者和一個年輕的姑娘。
隻見那老頭手裏拿著一個類似於小鼓一樣的樂器,叮咚叮咚節奏極緩地拍打著,而那姑娘則抱著一把褪色古舊的琵琶,還沒彈撥,隻是抬著天真純淨的水眸望著老頭。
這等畫麵與這豔麗繽紛的宮宴實在格格不入。
一時水榭的人都十分奇怪,紛紛望向寧王,便是皇帝探身瞄了兩
眼後,也皺了皺眉。
他對寧王不悅地問道:“錦寧,這就是你給你母妃的賀禮?”寧王不是一向孝順嗎?怎麽弄來這等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來賀壽?
寧王已然聽出了他父皇責備的意思,連忙俯身跪在地上,卻是並急著辯駁,倒是一旁的獨孤貴妃已經滿臉淚水,猶自站起身來,神情十分激動。
她朝皇帝一拜,哽咽道:“陛下,勿怪錦寧,這是他的孝心。”
褚孝仁被獨孤貴妃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俯身去拉她,“愛妃,你這是怎麽了?”
獨孤貴妃接著道:“臣妾未出閣前,曾有一次跟著哥哥去秦州遊玩,路上曾遇盜匪,哥哥受傷不支,差點倒下,幸好一對路過的祖孫救了臣妾和哥哥,方才幸免於難。當年我們身上的銀兩都已被人搶走,無法相謝,後來離開秦州後,便再也找不到那祖孫倆,臣妾心裏一直惦記著這事,誰知道寧兒竟然一直放在心上,幫臣妾找到了這對祖孫呢!”
她說著拿著繡帕不停地擦拭眼淚。看得褚孝仁也神情悸動,他歎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倒是朕錯怪了他,這麽多年過去了,可見寧兒也費了不少心。貴妃也真是良善之人,一直記著這事,好!朕會重重有賞!”
“多謝父皇!”寧王再拜起身。
那老頭和姑娘渾然不受水榭上嘻嘻鬧語影響,明明置身一片波光瀲灩裏,可二人那神色卻似徜徉在山水畫中,一派怡然自得。
很快,那老者的小鼓節奏越來越快,他的鼓很奇怪,既像小鼓又像二胡,敲打出來的樂聲比鼓清脆,比二胡悠揚,伴隨著清揚的鼓聲,那姑娘終於纖手弄弦,一連串美麗的音符從她手下飄出勾動了眾人的心弦。
“不錯!”
“這樂音可聽著不像琵琶!”蕭讕言問獨孤穆,
獨孤穆慨然答道:“是當地的一種器樂,約莫是祖傳下來的。”這一對祖孫的出現勾起了他不少惺忪往事,他多喝了幾口酒,有些難以自持。
而蕭讕言則擊節而拍,跟著搖頭晃腦般,完全沉浸了進去。
老者與孫女這場表演有如世外之音,高山流水,給眾人帶來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視聽享受。等那艘船漸漸漂遠後,眾人方回過神來,交口稱讚。寧王自是得了褚孝仁的誇獎。
接下來其他皇子陸續送上賀禮。褚孝仁也一個個好生嘉獎了一番。
觥籌交錯,酒杯相傾,歡聲笑語,綿延不絕。
朗月當空,豈可無酒,即便平日不愛喝酒的端王,也喝了不少,韓婉茹也淺淺抿了幾口,她轉身朝蘇玉衡
看去時,卻見這個小丫頭正在大口灌酒,十分豪爽。
她目光一怔,癡癡地望著她,那等模樣像極了霄雲。
即便知道有一道灼灼的目光鎖在她臉上,可她依舊沒有抬頭,沒有比現在心情更糟的時候,娘親近在咫尺,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唯一活著的哥哥還在牢獄中。
更為可惡的是,仇人就坐在上方耽迷於美色,欲醉還休。可她卻如一個野鬼般晾在最後,什麽都不能做。
蘇玉衡靜靜地望著上方的瑩月,隻見那皓月懸在上空,全身散發著柔和銀亮的光彩,隻要抬眼仰視她,她便會將明亮注入那些孤寂的靈魂。
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她內心寧靜如潭,此刻她心裏隻有一個人。這樣月圓之夜,他也會站在明悟閣的廊前這樣望月嗎?
她喝下了一壺酒,可眼底卻無一絲醉意,她的酒量大得嚇人,當年在出使鮮卑時,她可是喝倒了慕容鉞。慕容鉞說來也是個奇男子,戰場上威風淩淩,喝酒卻是不行,遠遠不及慕容玦。
所以那一夜,她喝倒了慕容鉞,自己去被慕容玦給灌醉了。醉倒之前她還睜著惺忪的眸子指著慕容玦道:“人不要太清醒….否則太痛苦….”
慕容玦回了她一個明豔的笑容,卻是繼續喝著酒沒有吭聲,那墨玉的眸子在深夜的籠罩下越發孤寂幽涼。
想起那些往事,蘇玉衡此刻才明白慕容玦的心情,有些人不是不想醉,而是醉不了,一如現在的她。時時刻刻活在刀尖上,一醉恐怕再也醒不來。
眾人皆醉我獨醒,應該說的就是此時的她吧,隻是這麽一想時,她忽然想起那個太監,她抬眉朝右上方的柳妃身邊看去,正看見銘歡目光平淡地望向水麵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最後,十三個皇子隻剩下齊王沒有獻禮。
皇長子齊王,生母是舒貴妃,舒貴妃出身並不高,原先褚孝仁還是國丈時便是他的姨娘,當年吉貞公主的母親與舒貴妃同時懷孕,褚孝仁等著他的正妻給他生下第二個孩子,也就是嫡長子,隻可惜吉貞公主的母親生產時胎死腹中,而舒貴妃卻在這個時候給褚孝仁誕下了長子,等到褚孝仁踐位稱帝時,舒貴妃竟以育下皇長子的功勞被封貴妃。
再後來續娶的皇後一直沒有生下孩子,漸而眾人暗暗覺得將來的太子該是齊王,直到寧王慢慢長大並備受聖寵,齊王和寧王才漸漸暗地交鋒,有爭奪太子之勢。
齊王經三國來朝一事,一直備受冷落和打擊,今夜他決心要打一個翻身仗,故而從不善音律的他今夜備下了一份重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