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整天雷耀都在悉心服侍她。如果是以前,司雨一定會幸福得昏過去,但是現在,他越殷勤她卻越感到痛苦。他這麽做可能是另有目的,想到這兒司雨就痛苦得像要窒息。

因為發燒,司雨出了很多汗,雖然已經退燒,卻留下了汗臭味。

她走進浴室好好地洗了個澡,裹上浴巾,朝鏡子裏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皮膚紅潤,頭發也黑得有光澤,和那被水汽蒸得水靈靈的眼睛,真是別有一番風韻。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悵然地歎了口氣,出來後卻發現**多了一個人,頓時怔住了。

是雷耀,他穿著睡衣,慵懶地躺在**,見她出來就立即給了她一個燦爛的微笑。

“這是做什麽?”司雨怔怔地問道。

“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在這裏睡了。”雷耀平靜地說,還用訝異和揶揄的目光看著司雨,就好像司雨對此驚訝很搞笑一樣。

“你不是還要為爺爺守孝嗎?”司雨下意識地拉了拉浴衣的領子。雖然她剛才還在歎息自己如此紅顏無人愛憐,但發現雷耀要和她同床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依舊懷疑他動機不純。

“我不想再那樣做了。”雷耀苦笑著說,“我覺得那樣對你不公平,再說仔細想想,我也覺得有些迂腐。”他很聰明,摒棄了那個“怕她跑掉”的說辭,因為那個說辭很容易引發對抗情緒。

司雨咬住了嘴唇,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雷耀趁她猶豫,站起來攬住她的腰,低頭準備吻她。

司雨感到心頭一陣迷亂,卻及時地溜開了:“我覺得還是有始有終比較好,盡孝心的事情,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到底。你半途而廢,好像不太好,如果你因為我中止守孝,我會一直有負罪感的。”

雷耀僵硬地笑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司雨慢慢地爬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個蠶蛹。也許她不該這樣的,反正她跟他已經結婚了,現在沒人會相信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她如果不願和他做的話,也可能激化矛盾,但是她就是不想做,她不想陷得太深。

第二天雷耀對她依然溫情脈脈。她卻更感到排斥,甚至想要逃開。雷耀看她的目光開始有些疑慮和不耐煩。司雨很是不安,下意識地在他麵前縮著肩膀、脖子,這樣就不會凸顯自己的身體曲線。她知道雷耀一定迫切地想打破現在的僵局,想和她同床。所以她在他麵前畏縮一些,也許能阻止他動這種念頭。但是如果他刻意想要占有她,她做這些根本沒有用。真是崩潰,當初她千方百計地想讓他碰她,現在卻是非常害怕。為什麽會有這種逆轉?老天爺到底想叫她做什麽呢?

就在她東怕西怕的時候,她的汛期來了。司雨鬆了口氣,有了幾天的緩衝期,可以讓她空出腦子來想一想。

然而越是刻意思考,司雨越發現自己走進了黑暗的迷宮,不管是進是退都走不出去。她無比懊喪,走到窗戶前發呆。

正值傍晚,花園在花枝的掩映下,顯得格外氤氳。司雨不去看那些花花草草,隻盯著後門發呆。因為她迫切想找到一個出口,忽然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了後門邊。那個人穿著家居服,頭發卻盤得一絲不苟,不是雷耀的媽媽還能是誰?

司雨頓時想起了她對李不言“外頭有人”的懷疑,心立即懸到了嗓子眼兒,身體朝窗簾後縮了縮,卻更外賣力地朝後門看。

李不言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輕輕地把門拉開。門外赫然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司雨感到全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頂,眯起眼仔細一看,卻發現那是個矮小的老太太。

司雨哭笑不得,暗笑自己緊張過度,正打算移開目光,卻看到老太太表情詭秘地遞給李不言一個紙包。李不言打開紙包看了看,竟從口袋裏掏出一大把錢給她。

司雨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值這麽多錢?難道……司雨忽然驚出了一身冷汗。該不會是什麽禁忌的藥品吧?難道李不言想毒死雷朔,去和自己心愛的男人雙宿雙飛?

想到這個司雨幾乎都要被嚇癱了,她拚命地勸慰自己這不是真的,卻見李不言接了藥之後徑直去了廚房,頓時嚇得幾乎要暈倒。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甚至想什麽都不過問,就在屋子裏藏著,這顯然是不行的。她到廚房的時候,李不言正守著一個砂鍋出神。砂鍋裏飄出濃濃的香味,應該是人參天麻烏雞湯。看來李不言早就把這鍋湯煲下了,也許剛才已經把藥撒裏麵。她不能袖手旁觀,但是她又能做什麽呢?能大叫大嚷地衝進去,一把把湯鍋打翻?或是衝進去把湯鍋搶走,送去公安局驗毒嗎?她既不能確定李不言是否把藥撒進了湯鍋,也不能確定李不言買的就是毒藥,如果不能想個辦法驗毒,她還真沒有辦法行動。

司雨腦中忽然一亮,有了個大膽的辦法。這個辦法有些風險,但現在她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哇,好香啊!”司雨強作鎮定,微笑著走向李不言問道,“是烏雞湯嗎?”

“嗯。”看到司雨後李不言竟微微有些緊張。

“哇!這可真不錯。”司雨露出驚訝的神情,故意用力嗅了嗅,訕笑著求李不言,“讓我嚐一口好不好?”

這就是她的計劃。如果湯裏有毒,李不言一定會阻止她喝。李不言一定還沒到喪心病狂的程度,一定不會想多要一條人命。再說,如果她誤食了毒湯,出了問題,也一定會打亂李不言的計劃。

李不言愣住了。

司雨全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頂,真的有問題嗎?

“這是藥膳,給年老氣弱的人服用的,年輕人吃了沒好處。再說,這還沒燉熟呢!”李不言目光閃爍地說。

司雨咬了咬嘴唇,忽然有些動搖。雖然李不言的表情有些可疑,但她的理由很充分啊!唉,歸根結底還是她無法相信李不言會忽然對自己的丈夫下毒手,這類事她雖然在電視上看過很多,但就是無法相信這類事會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再說她覺得李不言可疑,是不是因為她先入為主、疑人偷斧了呢?

司雨沒有試探出結果,悻悻地退了出來。她不甘心就此退卻,在廚房門口藏了一會兒,等李不言端著湯出來,又去廚房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麽物品遺留在那裏。

按照她的經驗,人在倒粉末狀物體的時候,極可能會漏出一些在容器外。按這種想法尋找,她在鍋台上發現了一小撮粉末。

司雨趕緊找了張紙,用筷子把粉末一點點地推到紙上,她懷疑這些是劇毒物品,不敢用手摸。

“哎呀,夫人,你在做什麽?”背後忽然有人叫她。

“啊!”司雨剛把粉末弄到紙上,卻因為這一驚全都撒了。她氣衝衝地回頭瞪了一眼,迎接她的目光的赫然是保姆崔梅那黑溜溜的大眼。見到這雙純潔的眼睛之後,司雨想發火也發不出,隻好悻悻地退了出去。剛出廚房她就聽說雷朔回來了,料想李不言一定會讓雷朔喝湯,趕緊趕了過去。

雷朔正在書房裏,和李不言麵對麵坐著。李不言正微笑著從鍋裏給他盛湯。從她離開廚房到雷朔回來,隻有一會兒的工夫,卻已經仔細修飾了一下,頭發被重新盤過,梳得光可鑒人,臉上化了濃妝,穿了件繡花的真絲裙子,腕上的白金卡地亞獵豹手鐲格外醒目。

司雨越發感到詭異,趕緊走了進去。雷朔原本要喝湯,見司雨來了,便笑著跟她說話。司雨和他胡亂聊了幾句,就訕笑著誇湯香,要李不言也給她一碗。

她現在必須要驗證湯裏有沒有毒。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李不言依舊不同意,還是很緊張地說,“這是給老年人喝的,年輕人喝了沒好處。”

“可是我饞啊!”司雨笑著,她知道現在自己隻能撒嬌。

“年輕人饞點兒好,嘴饞身體才壯,我還指望你給我生孫子呢!”雷朔不明就裏,嗬嗬大笑,說著便轉向李不言,“她既然想喝,就給她一點吧。中藥性子溫和,給她喝一點兒,應該沒什麽大礙。”

李不言僵住了,就在司雨以為她堅決不會讓自己喝的時候,她卻盛了一碗放到自己的手上。

李不言如果堅決不讓司雨喝湯,就能證明湯裏有毒。而如果李不言願意讓司雨喝湯,又並不能代表湯裏無毒。因為司雨現在跟雷朔同時喝湯,時間差沒有了。可是如果他們喝了湯身亡,那就坐實是李不言毒殺他們了,她會這麽傻,不給自己找個脫罪的台階?還是她另有布置?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雷耀忽然進來了。司雨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聽人說她去了雷朔的書房,不放心才趕來的。看到他緊張的神情,司雨不由得暗暗地歎氣,他的想法果然還沒變。

雷耀見李不言也在,頓時一愕,接著又發現這是一家人分湯的場麵,趕緊露出笑容。

“哦,阿耀回來了啊!”雷朔笑著招呼他,立即喚李不言給他盛湯,“這是大補的東西,也給他喝一些吧!年輕人現在也很辛苦,也應該補一點兒。”

司雨頓時緊張到了極點,她可不想讓雷耀卷進來!

李不言竟盛了碗湯給雷耀。

司雨差點兒失聲驚叫,之後卻又覺得這是絕妙的證明。沒有母親不疼兒子的,李不言即使恨雷朔恨到了極處,肯定不會連自己的兒子也一並毒死。當然了,這隻是正常情況,如果……雷耀見她呆呆地盯著自己,表情又十分古怪,感到十分奇怪,但就是沒想到和自己眼前的這碗湯有關,他端起湯就準備喝,雷朔也舀起一勺湯準備往嘴裏送。

李不言瞟著他們,佯作無意地看向湯鍋,忽然“啊”的一聲叫出來。

大家都被驚住了,放下碗看著她。

“你們看,你們看!”隻見李不言舀起一勺湯,大驚小怪地指著它,“這裏麵有蟲子啊!”

“有蟲就有蟲唄!”雷朔皺起了眉頭,顯然覺得她不該大驚小怪,“中藥不是經常生蟲嗎?”

“那不行。”李不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們的湯碗都奪下來,把湯倒回鍋裏,“蟲子就是蟲子,是髒東西!我絕不能讓你們喝有髒東西的湯!”說著便端起湯鍋,一陣風似的走了。

雷朔瞪大眼睛看著她離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回頭見司雨也是呆怔怔地看著她離去,臉上的神情十分古怪,頓時尷尬地起來:“哈哈,你別管她,她就是這樣,死潔癖……小時候糧食短缺的時候,生蟲的米麵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現在倒窮講究起來了。”

司雨苦笑了一下,沒有答話。李不言不讓雷耀喝湯,難道湯裏真有毒?

司雨暗暗地晃了晃腦袋,感到腦中無比地混亂。直到現在,她的腦中還是良性和惡性的猜測並存。她還是希望從李不言身上看到的所有疑點都是她的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