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

打從西門慶剛一出來看到武大,他就知道武大是來幹什麽的。西門慶是什麽人,幹了這麽多年買賣,玩了這麽多年的女人,他自命謀略過人,又怎麽能夠看不出一個糙漢的心裏。再說武大那紅撲撲的麵向,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彎腰,來掩蓋那膨脹的東西,這種動作在西門慶看來,不知有多可笑。

當一個矮子,為了掩蓋內心的醜事,而不斷的彎腰使自己更矮的時候,他就已經看不見全世界對他嘲笑的表情。西門慶的心裏樂開了花,但他知道不能著急,情(和諧縱橫)欲這個東西,越積攢爆發的時候就越瘋狂。

所以西門慶東扯西扯的占著時間,他就是希望武大能夠親口說出他想幹什麽,這種逼迫會讓他放下最後一點點知道恥辱的心,當他能夠自己說出,想要霧找個姑娘,就是現在,刻不容緩的時候,武大已經作為人已經消失了最後的尊嚴和底線,這時候哪怕是武鬆就站在他麵前,也不能阻止武大去青樓尋歡作樂。

西門慶太了解這種在情(和諧縱橫)欲中的狀態了,在他的一生中曾經無數次的體驗過這樣的時刻,不過在一陣電閃雷鳴之後,留下的隻是長久的空虛和對愛情的渴望。西門慶能夠看到所有的這種膚淺欲望的終點,所以現在的他,很難在那樣為了白花花的身子,不管不顧了。西門慶以過來人的身份看武大,那種感覺就好像而立之年在看著街邊的孩童過家家一樣。

當然,僅僅靠語言還是不夠的。武大是一個沒有享樂過的男人,難免會點拘謹。西門慶前些日子弄到了些茶葉,這些茶葉非同一般,而是道兒上所說的合歡茶。在傳統業務凋敝的今天,西門慶也在著力的開發新業務,這種能夠使人迷亂的茶葉,無疑是大有市場的。不過現在既然準備投軍了,這些東西也不能坐等買家,倒也是讓西門慶有點發愁。今天看到武大的這種狀態,正好暗示夥計取了一些來,真是不知道,這功效極其隱蔽卻又十分強烈的**,在武大身上會有什麽樣的效果。

大概,他都不會感覺到自己被下藥了吧。第一次享樂的人會以為那就是欲望的自然體現,會完全沉浸在發現新世界的陶醉當中。

那麽西門慶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很簡單,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武鬆出醜。武鬆一直高高在上,是正義的化身。而西門慶隻是市井無賴,被人們傳的最廣的名字,也是風月場上的浪子,玩弄過很多女人的負心漢。西門慶就是要讓全縣的人都知道,武家的人、武鬆的哥哥、桂花樓的東家、本地商會的會長不是什麽好人,同樣是一個色中的惡魔,會在青樓之上打光自己的元氣,直到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等別人來接。

那個時候的西門慶,一定會裝得如同偶遇一般,把武鬆的窘態盡收眼底。

是的,西門慶知道,陽穀縣的征兵名額催的很近,武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拒絕自己的投軍,就算他以公報私拒絕自己,這個事隻要被武鬆的上級知道,被抓下獄是板上釘釘的事。自己也要離開陽穀,遠赴軍營,在陽穀也不再有什麽親戚朋友,根本不怕你武二報複。所以要玩,就玩的刺激一點,讓武家在陽穀身敗名裂。不但逛青樓,還被青樓上的婊子吸幹,如此沒有節製的享樂,一定會瞬間傳遍陽穀吧。

這可比武鬆戰敗那些活屍,聽起來帶勁多了。西門慶太了解尋常人的心理了,桃色新聞才是大家最關注,也是最願意傳播的事。尤其是跟武鬆這樣,如同傳說中的英雄沾邊的桃色新聞。

西門慶在暖轎裏沾沾自喜的想。透過轎床,轎子剛剛上了胭脂巷。陽穀縣城不大,在西南角上的胭脂巷,集中了這裏所有的花柳場所,慢慢的這街上其他的買賣也都沒有了,倒是這些青樓帶火了一批綢緞莊和首飾店,大部分可以討女人歡心的東西,在這裏都可以找得到。

西門慶狠狠的吸了一口胭脂巷的冰冷空氣,他看著周遭這熟悉的景色,突然想到很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回來,平添了一些傷感。不怪別人說自己是浪子,這胭脂巷裏的一草一木對於西門慶來說,遠比西門藥鋪裏的當歸枸杞要熟悉的多。

“行了,就在前麵莫愁館停。”西門慶挑開轎簾對轎夫說。

“西門員外,那邊的水榭閣新來了幾個姑娘,聽說是西域來的,別有風味啊,要不要去試一試。”轎夫做著推薦。

“不去,就去莫愁館。”西門慶心裏明鏡兒似的,這些轎夫說話根本就不保準。況且自己總感覺那水榭閣有些古怪,總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自己去的次數也很少,跟那裏的老鴇子大茶壺不是很熟。但是莫愁館就不一樣了,就算是把西門慶的眼睛蒙上,他也能在這裏裏外外的走上幾圈,畢竟今天不是來玩樂的,還是找熟悉的地方比較好。“招呼你們後邊的兄弟,那頂轎也停莫愁館。”西門慶說完,就擋上轎簾,阻止了那些轎夫接下來的沒完沒了的推薦。

又走了片刻,轎子停了下來。

“莫愁館到了,西門官人。”那轎夫的聲音傳來。

西門慶沒下轎之前,先打開轎床看了一眼,這個一定要確定是莫愁館無誤,否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下了轎,那些姑娘往身上一擁,不管是哪都得進去了,不然的話這麵子確實有些放不下。這也是這些轎夫拉客未果之後的慣用的手段,西門慶作為個中老手,對於這些計謀的防範,可謂是深入骨髓。

從轎窗一看,沒有錯,果然是莫愁館的門口。

“行了,就是這了,壓轎吧。”西門慶掀開轎簾對轎夫說。然後伴隨著轎夫壓轎的動作,不緊不慢的踱出了轎子,西門慶知道自己的動作在別人眼裏一定是極其有風度。沒辦法,這就是天生來的,就好像武大的醜陋,武鬆的勇武一樣,別人想要剝奪,自己想要改變,都是不可能的。

西門慶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武大的醜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考慮的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用自己的風度去兌換武鬆的勇武,這樣劃算不劃算呢?

還沒有等他繼續這個想法,後麵武大的轎子,也停在了莫愁館之前。西門慶趕緊走了過去:“會長,到了,下來吧。”

武大沒有等壓轎,而是直接從裏麵衝了出來。也許應該說是彈射了出來,總之西門慶沒有看明白武大的動作究竟是怎麽樣,電光石火之間這個矮子就已經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這就是能找姑娘的地方?”武大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閃著光芒,西門慶甚至能夠聽得到武大嘴裏口水的吧唧聲。

“是的會長,這就是莫愁館,算是咱們陽穀最好的風月所在了。”西門慶順手一指,那些站在門口的衣著豔麗的女子,正衝著自己投來脈脈的眼神。這也正式他喜歡莫愁館的地方,這裏的姑娘拉客的時候從來不會動手動腳,在拉客如同搶人的胭脂巷上,算是異類。而這種充滿了濃情的眼神,最能觸碰西門慶那渴望愛情的心弦,雖然他知道,這種濃情虛假無比。

“莫愁館?怎麽聽得像飯館,吃飯還不如去我的桂花樓呢?”武大的動作幅度明顯變大,西門慶知道,這是合歡茶起了效果。

“‘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號莫愁。’莫愁二字正好是說明裏麵的都是佳人,進去玩玩,便能帶走憂愁。”西門慶竭力的用自己**性的語氣來跟武大介紹著。

“哦。”武大隻是答應了一聲,然後便不斷的搓著手,一副心急的樣子。

西門慶知道,現在需要自己出馬了。“會長,跟著我走就好。”西門慶頭前領路,邁步走進了莫愁館,馬上老鴇就迎了過來。

莫愁館的老鴇不到四十歲,衣著華麗、濃妝豔抹:“哎呦,這不是西門大官人嗎,可是有日子不來了,我還以為您把我給忘了呢。”

“秋雁,我差不多這也是來最後一次了。”西門慶知道,自己要拖時間,正好借由這個時候,也跟這個叫秋雁的老鴇敘敘舊。曾經相識,以後卻再也不見。離開一個地方,就難免要麵對這些吧。

“西門大官人,您是要去哪啊?以後再也不回陽穀了?”老鴇順著西門慶的心意說了下去,這些女人迎來送往見的事情很多,絕對不會聽不出西門慶希望她繼續問話的意思,隻要有錢,她們永遠是順從的,不會想著拆台。

“現在國家動**,內憂外患。正是我西門慶這樣的堂堂男兒報國的機會,年前我就要投軍了,所以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雖然說西門慶也覺得,在青樓之地談報國的誌向有一些不搭調,但畢竟這是他投軍之後第一次跟女人說起自己的誌向,這種英雄的使命感也讓他的話越發的慷慨激昂。

西門慶清楚的看到,那老鴇的臉抽搐了一下,這種抽搐是想大笑的前兆。不過職業的素養讓她很快的就克製住了那笑的衝動。你們笑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帶著英雄耀眼的光輝,讓你們這些恥笑我理想的人隻能匍匐在地,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西門慶是風月場上的常客,自然也是職業的,這個時候把話說開了,後麵的事也就沒辦法進行了,所以他對老鴇的這種抽搐隻是用眼光一瞟,好像自己什麽都沒看到一樣。

老鴇秋雁也很明顯的發現了剛才的失態,說以她說的話岔開話題:“大官人有心報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也希望大官人當上大官之後能夠幫襯幫襯這些跟您有過露水姻緣的姑娘。不過大官人今天不是獨行啊,旁邊的這位是生麵孔,大官人快給奴家介紹介紹吧。”

秋雁說話的同時,走到了武大的身邊。武大個子矮,腦袋剛到秋雁的肩膀。秋雁這麽隨意的一靠,胸脯似有非無的在武大的臉上掃過。頓時,西門慶發現,武大的臉紅的好似豬肝,仿佛馬上要噴出血來一樣。

這臭婊子,勾引人還真有一套。不著急,再拖一小會,欲望會讓這個矮子完全的失去理智。

“這位啊,我可得隆重的介紹介紹。他可是能管著我的人。”西門慶故弄玄虛。

“能管著您的人?難道是您的長輩?”秋雁扇動著手裏的手帕,媚態盡顯。手帕中香粉的味道,西門慶都能聞的著,想必就在秋雁身旁的武大,應該聞起來無比的清晰吧。

“這位是陽穀商會的會長。武……植。”那一瞬間,西門慶忘記了武大的名字,不過還好,現在的武大應該注意不到這種細節。“武”字拉長聲音,正好還能夠強調這人姓武,對於西門慶來說,倒是不錯的效果。

“商會的會長?莫不是那都頭武鬆的哥哥?”秋雁的神色驚奇,嘴巴長得老大。

這些女人,聽到武鬆的名字就會馬上跳起來,連跟武鬆稍微有點關係的人,也會讓他們臉紅心跳。西門慶突然覺得,帶武大過來且不談會不會讓武鬆出醜,好像自己倒有點自取其辱。

“是武鬆的哥哥。”西門慶把這聲音說的很小,他明白,沒有人喜歡做附屬品,這話最好還是別讓武大聽到。所以這句話,他簡直就是輕聲的嘟囔出來。

“哦。”秋雁意味深長的點了下頭:“大官人是怕傳出去對武都頭影響不好是吧,您放心吧,我們這您還不知道嗎?”

看來秋雁是理解錯了,不過不要緊的。武大那如狼似虎的樣子,就算是老鴇秋雁如何控製消息,也會流傳開來的。西門慶非常相信風月場上的女人,傳播消息的能力。

西門慶感覺到背後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回頭看去,原來是武大。這一巴掌的力道真是驚人,看來這合歡茶的效果不錯。拖時間拖的夠久的了,我倒想看看這矮子,在**能勇武到什麽程度。

“我說秋雁啊,別站在這說吧。這位武爺第一次到你這來,你也別弄那些繁多的名目了,直接送到房間去,挑幾個漂亮的姑娘。”西門慶這些話是大聲說的,然後他趴到秋雁的耳邊:“這位武爺,來的時候在我那吃了**,現在藥勁上來了。直接弄幾個姑娘讓他來,要是伺候的不舒服,他那弟弟武鬆肯定會扒了你們的皮。你也應該聽說了,那凶神,連活屍都能一拳擊碎。”

這一句話隻驚得秋雁花容失色,慌忙點了點頭,然後回頭高喊:“姑娘們,把貴客送入天字一號房間。”

馬上從木質的樓梯上,就走下了幾個衣著暴露的尤物,攙扶著武大走向樓梯。

西門慶拍拍武大的肩膀:“會長好好玩,小弟在這盯著,您就放心吧。”

武大則是胡亂的點了幾下頭,就跟著那幾個姑娘走上了樓梯。走了幾步,好像突然的發起狂一樣,抱住其中的一個姑娘,拚命的親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扯衣服。隻驚得其他女人大聲呼喊:“先送到房間裏,先送到房間裏。”幾個女人一擁而上,才把抱著人的武大,推搡著進了房間。

“大官人這**可是夠厲害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心急的客人。不知道大官人能不能給我們一些,碰上些有錢的主顧,這麽一下,他們玩的高興,我們也能多掙些銀子。”老鴇秋雁用剛才對待武大的方法,往西門慶身上一靠。

不過西門慶見慣了這一套,對此已經完全的免疫。“我藥店也要不幹了,剩下的藥材都要處理。這些**可以賣給你們,不光男人能用,女人也能用。剛來的,不順從的姑娘,都可以用這個。效果在這擺著,你要是想要的話,派人去我那,出個對得起效果的價錢,我就全出給你。怎麽樣?”西門慶投軍以後需要很多錢打點,他不會錯過一絲一毫賺錢的機會,但他也明白,在這裏談價格是很難談攏的,所以不妨把時間拖長一點,也正好讓武大徹底的展示展示藥效。

“好說好說。西門大官人啊,武鬆的哥哥都上去了,今天你是想挑誰呢?現在客人少,姑娘們都閑著呢,跟大官人相好的那幾個可不會去武鬆哥哥的房間,他們都等著跟大官人共享姻緣呢。”老鴇秋雁一邊說話一邊眨眼。

這一套現在在西門慶的眼裏真是惡心透了,剛剛進莫愁館的時候,他還想著自己也樂嗬樂嗬,現在這種心思已經煙消雲散。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西門慶掙脫老鴇秋雁的手臂,轉頭就走。想想不對,又回過頭來。那老鴇秋雁本已無表情的臉瞬間又變得光彩照人,好像期待著西門慶的歸來。

“一會武會長玩的盡興了,要是自己回不去,你們就派人去桂花樓或者武鬆家去叫人來接就行了,別自己給送回去。讓青樓派人把自己的哥哥送回了家,這種丟臉的事,武鬆會扒了你們的皮。”說完話,西門慶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這一轉身,就是對過去說了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