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芯早就準備妥當,就等著老夫人過來立即演一出寧死不為妾的戲碼。

可誰知那脖子也勒了,眼淚也蓄在眼眶裏半天了,然而——

那看戲的人卻就是不出現!

孟慧芯實在是躺不住了,一把掀開被子,大聲喊道:“黛玉!”

在外麵一直守著的黛玉和寶釵其實也早就等得十分無聊,隻差打嗬欠了。

一聽見孟慧芯的暴吼,兩個丫頭打了個激靈,對視一眼。寶釵用輕輕捅了捅黛玉,示意她進去。

黛玉隻好苦著一張臉進去麵對主子的怒氣。

“說!為什麽老夫人還沒過來!”

她剛一進去,孟慧芯的責罵劈頭蓋臉的扔了過來。

黛玉雪白的小臉頓時一僵,她小聲說道:“奴婢,奴婢不知。”

孟慧茹柳眉一豎:“要你們幹什麽用的?都是廢物!你到底是不是把消息遞給老夫人那邊了?”

黛玉趕忙回答:“奴婢真的已經告訴那邊了!小姐,奴婢一刻也沒耽誤!”

孟慧芯咬著下唇,心道,難道說老夫人居然如此不在意她的死活?這個無情的撈東西,枉她當初還又是陪她寫經書,又是給她做糕點的。這般奉承,最後居然一點好都沒有落下嗎?

她卻是不能理解,如老夫人這等高門大戶的老太太,看得最重的自然是子孫後代的前程。孫女兒就是再孝順,再可心,那將來也是要出嫁的,當然比不上兒子孫子,那是要供養自己一輩子的。

可是作為現代人的“孟慧芯”,表麵上雖然已經依從了這裏的規則,然而骨子裏的一些想法卻是根深蒂固的,哪裏能說改就改呢?

這一次的事情,她認為隻是她的婚姻大事,可是卻沒有想過其實已經間接影響了孟府的老少爺們。

當然了,此時此刻的她,依然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破壞性,更加不清楚由於孟慧茹的暗中作祟,她的上吊已經成為了笑話。

“快去!你去給我看看,老夫人現在在做什麽?方才又是在幹什麽?為什麽我……她居然都不來!”孟慧芯沒有心思聽黛玉解釋,一陣大喊,攆了她出去打探。

黛玉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看了對她報以同情目光的寶釵,無奈的搖了搖頭,便還是出門去了。

她一路往瑞禧堂那邊走去,卻是十分不情願。她們院子裏的人一日幾趟的往那邊跑,隻怕是早就惹了人家的厭煩。

就算是不同的人過去打探,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孟府主子們身邊的丫鬟,都差不多是一個時候入府的,哪裏能不認識?

黛玉歎了一口氣,卻是知道,今日自己若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隻怕孟慧芯又是非打則罵。

現如今三小姐是越發的暴躁了。從前的那些溫柔嫻淑早就不知道飛去哪裏了。當著人前尚且能夠裝出一二分淑女模樣,到了無人時候,三小姐那眉宇間的戾氣活活能將人嚇死!

她一想到一會兒要看到的冷臉子,心裏也難受,免不了越走越慢。

黛玉低著頭走著,卻是不防撞到了一堵溫熱的牆上。

她嚇得一抬頭,趕忙道歉:“奴婢不是故意……老爺?!”

孟長庭皺著眉頭,看著麵前驚慌失措的丫鬟,覺得有幾分麵熟。

“怎麽又是你?我記得你上次也撞到我了?”孟長庭終於想起眼前的丫鬟是哪一個。

黛玉沒想到老爺居然還會記得自己這麽個小丫頭,頓時又驚又喜:“老爺,你記得我是誰?”

孟長庭見黛玉杏臉桃腮,皮膚白皙,身段窈窕,倒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兒。再加上那一臉明晃晃的仰慕和驚喜,都讓孟長庭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原來他在這些年輕小姑娘的眼中還依舊是很具有吸引力的。

孟長庭不由得越看黛玉越順眼,便憨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記得你是芯兒身邊伺候的?”

“奴婢,奴婢叫黛玉。”黛玉含羞帶怯的回答。

孟長庭搖了搖頭:“這丫頭,慣愛取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我記得原來她還有丫鬟叫……”孟長庭想了想,方才想起來,“叫襲人,對吧?”

“是。襲人姐姐是前年就嫁人了的。後來就是奴婢在小姐身邊伺候了。”黛玉很自然的就省略了寶釵的存在。

孟長庭又笑著和黛玉說了兩句,便問她,為什麽來這裏。

黛玉眼珠轉了轉,說道:“老爺,大事不好了,三小姐一時想不開,就……”

孟長庭大驚。

他剛從老夫人那裏聽說了鄭夫人的提議,也是氣得不行,此刻又聽說女兒因為受了屈辱想不開,更是急得不行。

“鄭琛那老匹夫,居然敢讓這般折辱我的女兒!”他看了黛玉一眼,說道:“快帶我去看看你們小姐!”到底是在他身邊自小長大的女兒,又是愛妾所生,哪裏會不心疼?

黛玉心中竊喜,忙不迭的領了孟長庭往緊心苑的方向去了。

兩個人離開了不久,有個人影就從附近鑽了出來。

她正是被孟慧茹提前趕出來,怕她惹了老夫人和小蔣氏不快的丁香!

丁香在園子裏逛了好久,覺得有些累了,便跑到這附近的小林子裏,找了個假山,靠在後麵休息,哪裏承想居然看了這麽一出好戲。

她這心裏也難免哀歎,看來自己這愛亂逛的毛病也實在是應該改一改了。否則若是像這樣總是能發現主子的“小秘密”,隻怕等不到老夫人動手,她的小命也難保了。

她雖然是旁人送給韓氏的,可是卻是的的確確簽了賣身契的,孟家若是真的要她死,她也沒什麽話說。更何況,她出來的時候,她原本的主子就曾經吩咐過,她的生死就是由韓氏母女決定的。

丁香想到這裏,難免有些想念家人……可是她也知道隻怕是今生再難相見了。

一時之間,她有些鬱鬱。

她暗自傷心了一陣子,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又回去靜心苑。

自然,她是將她的所見所謂一字不漏的說給孟慧茹聽了,此處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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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怎能如此?慧芯因為受了屈辱都差點命喪黃泉,你卻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孟長庭見了老夫人就氣惱的大叫。

老夫人瞧他的模樣,就知道這個兒子受周氏的蠱惑太深,隻怕一時是難以明白過來了。

她心裏後悔,不該放任周氏一味的坐大,沒想到她對兒子的影響力還是這麽大!居然已經到了偏聽偏見,不明是非的地步了!

其實孟長庭在朝堂之上,是個頗為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人物,也因此,很多實權人物都想要拉攏於他。

可是他偏偏在自家後院這個問題上屢屢的拎不清。一方麵是人無完人,另外一方麵也是因為習慣。

有時候習慣就是這麽一樣奇怪的東西。

即便是你明知道有更好的,可是因為你不願意或者懶得改變,你就會默認它的存在,甚至自己美化它。

而周氏對於孟長庭來說,就是這麽一種可怕的習慣。

他早就知道周氏背後的小動作,可是卻都將其當做乃是太過愛他的表現。隻因為當年周氏曾經為了他做過許多瘋狂而癡情的舉動,甚至曾經割腕自殺,這些事情深深震撼了孟長庭。所以她所有的行為到了最後都能得到他的諒解。

理所當然的,孟慧芯作為周氏的女兒,所有行為也都被孟長庭合理化了。

老夫人直直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直到他有些慌張而心虛。

“長庭,你也這個歲數了。為何到了如今在後宅的問題上還是這麽的隻聽一麵之詞?”老夫人歎了一口氣,“母親知道你一向不喜摻和女人的事情,可是也不能被人蒙了眼睛也不自知!”

孟長庭有些糊塗:“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孟慧芯那脖子的勒痕清清楚楚,做不得假。

“你可知道,在慧芯上吊之前,慧茹也做了同樣的事情?”老夫人的質問讓孟長庭愣住了。

“也上吊了?”孟長庭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你娘雖然年紀大了,可也不糊塗。一個上吊是因為受了屈辱,另外一個依樣畫葫蘆,卻是為了什麽?這樣的事情也是可以學來學去的嗎?她把我當成了什麽?”老夫人很不高興。

孟長庭沒想到老夫人會有這樣的想法,趕忙解釋:“母親,您一定是誤會了。芯兒,不是那樣心機深重的孩子。”

“是不是,我都不想追究了。”老夫人不想聽孟長庭替孟慧芯辯解,轉了話鋒道,“選秀那事情,你預備怎麽辦?什麽時候和她們解釋?”

這些日子,二夫人江氏依舊是大張旗鼓的為孟慧蓉選親事,弄得孟慧蓉幾日都不敢出屋子。府裏麵也是人心浮動,尤其是小姐們身邊的貼身丫鬟,更是到處打探,不成樣子。

孟長庭恨恨說道:“兒子也沒想到長宣會是道聽途說,隻以為茲事體大,便和您說了。沒想到……如今倒是虛驚一場。”

“罷了。沒有總比有了好。”孟老夫人不願兒子之間起了嫌隙,趕忙大事化小,“隻是這府裏的風波想要平息,隻怕還需要一陣子時間。”

孟長庭點點頭。

要知道流言雖然不是傳染病,可是卻具有傳染性。

一旦流傳開來,想要控製住,就很難了。

若是這消息是真的還好,將來發生了,也沒有人會追究來源。可是若是如現在這般,乃是空穴來風,那麽將來若是傳揚出去,隻怕會惹來大禍!

母子二人正要商議如何解決此事,卻見孟長宣皺著眉頭走了進來說道:“大哥!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那姓鄭的跪在咱們家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