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開!讓我直接打死這個不肖子!”鄭琛手裏舉著藤條,臉色鐵青。
鄭夫人陸氏不管不顧的就擋在了兒子的身前,又哭又嚎:“你要打不如直接打死我算了。不過是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人,難道你就要殺了自己的兒子?”
鄭琛聽了這話,越發的生氣:“都是因為你太過嬌慣,才能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副樣子……”
陸氏的情緒瞬間崩潰了:“鄭琛,你這話可敢再說一次?”
她越說越激動:“這些年,你拍拍你的良心想一想,你可曾真的管教過朗兒和夢兒?你醉心於你的學問,不管經濟事務,家裏都是我一個人操持。我又要顧著你大老爺的顏麵,又要教導兩個小的,怎麽到了今天,我居然全都是錯了?如今夢兒得了風寒又受了驚嚇,臥床不起你不去管,兒子心中鬱悶你不開解。卻獨獨為了一個外人生氣?你算是什麽一家之主?”
鄭琛整個人頓了頓,隨即有些頹唐的放下了揚起的手臂。
陸氏說的不錯。
成親之後,他仍舊是一心撲在學問詩書上,確實沒有過問過家裏的事務。鄭朗中了舉人,他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他鄭琛的兒子自然是應該聰明絕頂的。殊不知,他的時間都貢獻給了學問和他的弟子,卻獨獨疏忽了自己的兒子。
鄭朗本是陸氏的獨子,又自小體弱,自然是從小金尊玉貴的養著。偏偏又委實有了幾分才學,再加上容貌不俗,當然會自命不凡。
可是等到鄭琛發現問題的時候,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一切都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挽回了。
然而,最終居然弄出今日這種僵局,到底鄭琛還是沒有料到的。
這已經不是任性妄為,根本就是不顧廉恥了。
“你的兒子,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他犯了大錯,我會這樣嗎?”鄭琛將藤條摔在地上,無奈的坐下。
陸氏心裏疑惑,不就是救錯了人嗎?有這麽嚴重嗎?還是說……那個女人死了?
不會吧……
陸氏一時有些心虛。
她看了一言不發、眼神飄忽的鄭朗一眼:“朗兒,到底怎麽了?你父親為什麽這麽生氣?”
鄭朗囁嚅了許久,方才道:“娘……我……我……不想娶孟家大小姐。”他避重就輕的說道。
陸氏深以為然,讚同道:“不娶就不娶,有什麽了不起的。難不成不娶她,你就要一輩子打光棍不成?”
鄭琛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那桌麵上的茶杯都被震得直接倒下,茶水灑了出來,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麵上。
鄭朗嚇了一跳,愈發不敢直視自己的父親。
陸氏也覺出不對勁來,趕忙追問:“朗兒,到底是什麽事情,你不能瞞著我!”
鄭朗這方才一五一十將在孟府裏發生的事情說了,然後又扯了陸氏的袖子,祈求道:“娘,你幫幫我吧。我不想要孟大小姐……我喜歡,喜歡的是芯兒妹妹。”
陸氏雖然也很震驚自己的兒子居然和一個庶女扯到了一起,可是在她心裏,隻要兒子不和那個姓韓的女人的女兒成親,那無論和誰成親,都顯得不那麽難以接受了。
她拍了拍兒子的手,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走到鄭琛的身邊,正容說道:“老爺如今是什麽想法?難不成還想著要娶孟大小姐?”
鄭琛一噎。
就算是他想要人家當兒媳婦,人家現在也是死都不肯同意的。
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陸氏這個非常簡單的問題。
陸氏有些輕蔑的一笑:“老爺,說句難聽話。不管是嫡女或者庶女,隻要是孟家出來的,都配不上咱們鄭家!”
這倒不是陸氏狂妄自大。別看鄭琛一副道骨仙風、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那不是因為他真的自幼清貧。相反,他出身大順朝最最古老而顯赫的家族。正是因為他早在年幼的時候便見識了世間極致的富貴,所以他才能視富貴為糞土。若不是因為他的父母早亡,隻怕如今鄭氏的族長也輪不到別人了。
偏他是家中的獨子,勢單力薄,所以才隻得將族長之位拱手讓人了。
而能與他匹配的陸氏,當然也不可能是什麽平凡人家。她的祖上曾經出過三個狀元、八個探花,是大順出了名的書香之家。
所以陸氏瞧不起那有些暴發戶的孟家,實在是情有可原,有根有據的。
鄭琛雖然不將門第之見放在心上,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強迫其他人也必須遵從他的想法。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鄭琛禁不住心裏歎氣。
陸氏將自己鬢邊掉落的發絲輕輕攏到了耳後,說道:“以咱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娶了公主也沒有什麽意思。既然如此,那嫡女庶女也無所謂了。隻要是朗兒喜歡,我是不在意的。”
反正她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與其弄一個身份高貴惹不起的來壓製自己,倒不如找到好拿捏的,免得臨老了,自己遭罪。
鄭琛也明白,若是不能很好的處理此事,依著孟長庭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將來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隻怕就不是賠禮道歉,或者娶一個庶女能解決的了。
他由不得深深的又歎了一口氣:“罷了。將錯就錯吧。你兒子惹下的孽債,總得讓你兒子去還。不過……那三小姐到底是個庶出,有些不體麵。我怕族裏會不同意。”
鄭朗本來眉開眼笑,可是聽了這話卻又立即拉下了臉孔。
陸氏冷笑道:“這事情好辦,不用老爺擔心,我明天就去孟府,自然讓三小姐從庶出變成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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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
前一世那鄭朗就是她的噩夢。
不懷好意的故意接近她,卻又最終無情的唾棄她。
最終不過是利用她的癡心達成了他齷齪的目的。
到了如今,這個噩夢總算是送給了別人!
誰願意煩惱,誰就是去煩惱!
“小姐,鄭夫人又上門了!”丁香一臉神神秘秘的跑來,附在孟慧茹的耳邊小說說道。
孟慧茹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卻是繼續細細的臨摹那好不容易借來的古本《華嚴經》。
“這事情,和我有什麽相幹?如今,我和鄭家再也沒有任何的瓜葛。”
就連那塊所謂定親的玉佩,她都已經送到了老夫人那裏,讓她找個機會還給鄭府。
丁香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小姐說的有道理。這事情自然是有該煩惱的人,去煩惱,咱們就看熱鬧唄!”說完,腳步匆匆又要出去。
孟慧茹喊住了她:“喂喂!你這是又要去哪裏野?”
“當然是去看熱鬧了!”丁香已經掀起了簾子,“這樣的事情怎麽能少得了我?”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盧媽媽正巧端著一盅燕窩進來,差點被撞了個正著。
“這蹄子,如今有了環兒和珮兒,越發的不著家,每日裏出去瘋轉!”
盧媽媽把燕窩遞到孟慧茹的手裏,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每次她這樣,孟慧茹就知道,她一定又是有什麽“不該說”的話要說了。
“媽媽,有什麽事情嗎?”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湖州狼毫——這是劉三娘新送給她的禮物。
“小姐,老奴有句不該說的話,可是卻實在是忍不住。”果然,又是那句熟悉的開場白。
孟慧茹也不羅嗦,直接抬手,示意她直接說下去。
“小姐,雖然咱們是不稀罕那姓鄭的,可是也不該就這麽便宜了三小姐!這不是正中她們下懷?指不定她們現在得怎麽得意呢!”盧媽媽隻要一想到周氏得意的表情,就心裏有氣。
“媽媽。鄭朗絕非良人,而鄭夫人更不是個好相與的。至於那位鄭小姐,就更是胡攪蠻纏的。鄭府不過是表麵風光,可是內裏的主子個個都是麻煩。這樣一個大麻煩,有人願意接過去,咱們真是應該好好感謝!”孟慧茹抿嘴笑了笑,“你如今倒不如……”
她壓低了聲音,接著道:“媽媽有空找個借口,去外麵給我看看忠伯他們現在如何了?我早先讓他們給我盤下幾個糧食鋪子,不知道他們照著辦了沒有?”
盧媽媽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轉移了,她點點頭:“小姐說的是。這都幾個月過去了,咱們也都沒敢出去聯係,現在府裏正亂,倒是可以和那邊聯係一下了。”
“另外,京郊的莊子今年的收成如何?我見今年雨水不豐,還是應該防著旱災才是。”孟慧茹心裏一直惦記著一件事情,現在雖然沒有征兆,可是卻是不能大意的。
盧媽媽見小姐問得詳細,心裏欣喜本來不理俗物的孟慧茹,如今總算是問起了柴米油鹽。
她趕忙又和孟慧茹細細的商量了好久,定下了一個合理的借口,準備明日就出府。
孟慧茹本以為鄭府的事情與自己再沒有什麽相幹,自然也不會去打探。
可是事情往往事與願違。
鄭夫人離開之後,老夫人隨即就將她請到了瑞禧堂。
“慧茹,祖母有件事情要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