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看了看老夫人，發覺對方表情十分的尷尬，似乎對於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感到也很為難。
“祖母，為何這般說話？孫女本是晚輩，哪裏有什麽求不求的？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自然不會拒絕！”孟慧茹說話到底還是留了三分的餘地。
老夫人思忖了片刻，方才想到如何開口：“鄭夫人今日來了。”
孟慧茹卻是低著頭不肯接話。
老夫人隻得自說自話：“她是來提親的。他們已經決定向慧芯提親了。”
孟慧茹抬頭一笑：“那就恭喜三妹了。”
“可是……”老夫人略微頓了頓，“對方覺得慧芯的身份有些低。似乎配嫡子長孫的鄭公子有些不妥當。”
孟慧茹心裏冷笑。
本來就是如此。
孟府裏嫡庶不分，寵妾滅妻，可是並不代表這世上的其他人家就要認同你這種說法。
即便是孟慧芯是被當成嫡女養大的，即便是周氏做了這麽些年的“孟夫人”，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過去，她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總是自降身份，去和她們爭執甚至挑釁，結果反而讓旁人看了笑話，落下了一個不識大體的名聲。
現如今，她不去刻意理睬她們，隻不過在一邊冷眼看著，有機會就扇風點火、落井下石，果然她們反而自亂陣腳，暴露出了她們的心虛和短處。
不過，老夫人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了孟慧芯的身份，難道說打的居然是那個主意？
果然，老夫人接著說道：“慧茹，我尋思著，讓慧芯記到你母親的名下，你看如何？”
孟慧茹聽了這話，當然是從心底裏不願意的。
她的娘親都去世了，難道還要被那對母女利用著去攀附富貴嗎？
她直覺就想要出言回絕。
可是老夫人也是早就料到她會拒絕，不等她開口，就接著說道：“祖母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可是事情若是繼續拖下去，隻怕到時候咱們府裏都要跟著受連累。於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孟慧茹想了想，方道：“這事情……總不能說是他鄭府要退我的婚，另外求娶三妹吧？”
她可不能噩夢重演，重新再做一次被人退婚的女子！
“那怎麽可能！”老夫人聽她語氣不善，連忙解釋，“總之外麵的人也不知道到底兩府曾經有過婚約，即便是知道有婚約，也不知道到底是和哪一個。所以這事情，幹脆就將錯就錯。我們方才聊了許久，隻是在慧芯的身份這個問題上……”
孟慧茹見老夫人的口氣很軟，幾乎就是在懇求，心裏倒是有了一番計較。
“祖母，不是我不近人情。隻是您也知道的，當年我母親和我究竟是為了什麽才離開京城的。如今，卻要……實在是有些荒謬。”孟慧茹說得合情合理。
老夫人也知道她的心結，可是這事情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更何況如今韓氏人都已經不在了。
她隻能拉下老臉，接著說道：“慧茹，祖母對你如何？前次丁香那事情……你也曾答應祖母……”她不得不拿出這件事情來逼孟慧茹就範了。
孟慧茹心知最終一定會扯到這個問題上，可是說實話，她也正是等著這句話呢。
丁香的事情，是她的一塊心病。
她考慮了片刻，方才說道：“祖母的話。我也明白了。隻是既然祖母提到了丁香，我也鬥膽提個要求。”
老夫人如今隻求孟慧茹能接受自己的提議，不要等事到臨頭的時候變卦，到處打臉，她就已經足夠了。
“自然，自然。你說吧。祖母什麽都答應。”
孟慧茹輕聲說道：“祖母，我能不能把我房裏的盧媽媽等人的身契拿回來。”剛入孟府的時候，周氏就借口要一同發放月例，所以將孟慧茹身邊的奴才的賣身契都要走了。
彼時，她剛剛入府，也不好直接和周氏起爭執，也就順從了。
可是現在，她想趁著這個機會要回來。
老夫人沒料到孟慧茹會提這麽個要求，雖然心裏有些別扭，無奈有求於人，也隻能勉強答應了。
“既然這樣，我先謝謝祖母了。祖母放心，這事情，我去同父親親自說。不會讓您為難的。”孟慧茹心想，反正結果也是這樣了，不如幹脆人情做得大一些。
老夫人萬想不到孟慧茹能做到這個地步，居然有些瞠目結舌了。
“祖母，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找父親吧。”孟慧茹慢慢的退了出去。
等人走遠了，老夫人方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方媽媽端著一杯溫溫的蜂蜜水，從後堂走出來，親自遞到了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我就知道，這孩子隻怕已經和我生分了。”自從丁香那事情之後，老夫人就有這種感覺了。
方媽媽心知老夫人是真心喜歡大小姐的，可是畢竟大奶奶是她嫡親大哥的孫女，又自小看著長大的，老夫人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總之，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到底還是有個先後。
“大小姐是個明白人。如今也不過是一時想不通罷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總會明白老夫人的苦心的。”方媽媽隻好避重就輕的安慰。
老夫人放下水杯，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方才歎道：“這杯子裂了，想要再彌補，到底還是有條縫兒的。罷了。你一會兒去二夫人那裏，把大小姐房裏那幾個丫頭婆子的身契都要來……記得，把環兒、珮兒的也帶上。”
方媽媽點點頭，又陪著老夫人說了半天話，方才去尋二夫人江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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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說服孟長庭根本沒有費多大的力氣，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正中對方下懷。
“小姐！你怎麽能同意這樣的事情！”盧媽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慧茹早就料到，盧媽媽聽了這話肯定不能冷靜。
可是她現在自己說出來，總好過將來別人去盧媽媽那裏胡說八道，甚至挑撥。
“媽媽，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覺得這樣是侮辱了我死去的娘親，讓她死了也不得安寧。這是讓她連死後都沒有了哀榮。”
“小姐既然樣樣都明白，又為何同意？難道您願意夫人死了還被人戳脊梁骨嗎？”盧媽媽對於孟慧茹的冷靜表示不解。
“媽媽，人活著時候才有榮耀，死了之後是沒有任何榮耀的。死了就是死了。她生前被人忽視，被人冷淡，死後要這些虛無的哀榮做什麽？又有什麽用？”孟慧茹的聲音十分的平靜，可是卻帶著說不出的哀傷。
“我想就算是母親知道，她也寧願用這不值錢的哀榮去換取你們的自由。”孟慧茹接著便將把盧媽媽丁香身契要回來的事情說了。
盧媽媽愣住了。過了許久，她方才捂著臉哀哀哭了起來。
“媽媽，別哭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娘親不是活在別人的嘴裏、眼裏，而是活在我們的心裏。”
孟慧茹閉上了雙眼，等到她在此睜開的時候，連之前的一點點軟弱動搖都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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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孟慧茹的同意，老夫人的推波助瀾，孟長庭的欣然接受，孟慧芯很順利的被認在了死去的韓氏名下，成為了孟府名正言順的嫡女。
這樣的消息，自然是要不遺餘力的傳揚出去的，於是，很快的，和孟府交好的、門戶相當的人家都知道了孟府多了個嫡女的事情。
整個孟府，對於這件事情心存不滿的大概隻有二夫人江氏了。
她一直就看不慣周氏那狐媚魘道的做派，更加不喜歡孟慧芯總是明裏暗裏壓製孟慧蓉的狡詐。
這一次，那丫頭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嫡女，那不就是和自己的女兒平起平坐了？
“老爺，這樣的事情大伯怎麽能自作主張呢？說認成嫡女就認成嫡女了？也太草率了吧。”江氏不停的和孟長宣抱怨。
孟長宣對於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有意見，他不耐煩的道：“你也太多事了！這本就是大房那邊的事情，與你什麽相幹？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關心一下仁成的學業！”
江氏撇了撇嘴：“本來我前陣子忙著給慧蓉相看人家，哪裏有這個時間？如今你又突然說不選秀了，我免不了還要應酬那些幫著牽線搭橋的人家。仁成，一向是個不用操心的，哪裏用我去關心？”
“你真是糊塗到家了！”孟長宣嗬斥，“慧蓉的事情有什麽著急？她的弟弟若是有了功名，隻能給她找親事增添籌碼！她年紀還小，慢慢相看，總有合適的！”
江氏心道，若不是你稀裏糊塗說什麽選秀，我用得著這麽著急嗎？
可是她心裏抱怨，嘴上卻不敢反駁，隻訥訥的答應了。
兩夫妻正要議論些其他事情，大丫頭白鷺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你怎麽突然闖進來了？有沒有規矩了？”江氏有些不高興。
銀鷺急忙行了個禮說道：“大老爺派人來找二老爺，讓您趕緊過去！說是舅老爺回京了！”
舅老爺？
孟長宣夫妻麵麵相覷，哪裏來的舅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