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一日,因著被人突然撞了,琉璃捧在手中的酒壇,裏麵的祭酒灑了大半。

孟慧茹將琉璃遣走之後,瞅準了沒人的時候,便將之前早就準備好的普通的供奉的酒水,輕輕倒在了那酒壇之中。

這等“不恭敬”的行為,當然是不能讓琉璃看見的。

這酒水本就是供奉祖先的,她就不信文景會自己親自嚐一嚐。

就算是他親自嚐了,也肯定嚐不出什麽區別!

本就是活人借著死人擺體麵,走得不過是形式而已,怎麽可能真的親自去品嚐?

她將那祭酒放好之後,便又好奇的看了看奉先殿擺的祖先靈位。

說是祖先,也不過是兩位而已——聖祖帝和宣武帝。所以整個奉先殿也顯得有些冷清。

想一想,聖祖、宣武和文景三位皇帝還真是一脈相承。都是後妃稀少,子嗣不多,而且皇後隻有那麽兩位。隻不過聖祖、宣武兩朝都曾經曆過廢後,另立新後之事,所以繼承問題格外複雜。倒是文景帝好歹沒有做出糊塗事。

想到這裏,孟慧茹突然想起來,前世的時候,似乎曾經聽馮希然說過一次,文景一度想要廢後,轉而立淑妃為後,後來是因為朝臣反對所以才作罷。

依稀記得仿佛就是今年前後的事情,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孟慧茹頭腦中靈光一現,難道說那次廢後的起因就是這次祭祀嗎?

這麽想起來,也的確是如此,方才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宮女,隻怕也多半就是淑妃派來的。

可是這樣的昏招是在是太過明顯,淑妃有這麽蠢嗎?

然而,這奉先殿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都是由鳳棲宮裏的人親力親為,從沒有假手於人的事情,那淑妃又是如何下手的呢?

有道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孟慧茹覺得既然前世曾經有過那樣的事情,那麽想必一定是可以有讓人鑽空子的地方!

她不由自主的便開始慢慢的觀察了奉先殿。

這座大殿麵積不小,在整個皇宮之中也可以說得上是數一數二,然而因為是供奉祖先所用,所以其中的裝飾是少之又少。

而此刻,大殿之中放置的也不過是祭祀所用的物品——三牲、酒水、玉帛。焚燒祭品用的銅盆,香燭、燔柴。

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了啊!

到底是什麽呢!

孟慧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掃過這些東西——這些東西都是鳳棲宮準備的,不會有問題的啊……

不對!

有一樣東西不是鳳棲宮準備的!

孟慧茹的目光鎖定在那堆排列整齊的燔柴之上!

她迅速的走過去,用手摸了摸那柴火。

燔柴是幹燥的!

孟慧茹鬆了一口氣。

她轉身要離開,去檢查其他的東西,卻又停下了。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拿起一根燔柴,費力的掰折。

她頓時愣了。

那燔柴的內裏居然是潮濕的!

本來祭品就是不易燃燒,如果再用濕柴,後果可想而知!

孟慧茹將那半截燔柴攏在袖子裏,一刻不停的便去找皇後。

皇後此刻正在風氣宮裏換大禮服,聽了這個消息,倒也不算驚訝,她眯了眯眼睛道:“你做的很好!這事情你不必管了!本宮現在就讓杜均去安排!你放心,那燔柴本宮這裏本就是備了一份的!隻不過之前去檢查的人沒有你細心,卻是被騙過了!”

孟慧茹雖料到皇後必然有完全之策,可是沒料到她居然連這些與鳳棲宮無關之物都備好了!

既然如此,那為何前世皇後還是被人暗算了?

難道說,就是差她這麽再世之人的有心查探?

這樣說來,她的行為是不是也改變了日後皇後的命運?

然而,顯然皇後要棋高一著,她不但換了燔柴,順道還想辦法不動聲色的除掉了淑妃和寧嬪肚子裏的孩子!

孟慧茹將事情的原委大致和韓世昭說了些,當然也是掩去了一些秘辛之事——這不是她不信任舅舅,而是不想給舅舅招禍。

知道的越多,麻煩越多。

韓世昭雖然脾氣暴躁,人卻是機敏。外甥女沒有明說,他也猜到了大半。

“你且回去吧。告訴皇後,我這邊一定會將那個人揪出來。”韓世昭又說道,“寶珠很想你。每每要入宮,都被我攔住了。你若是方便,不妨找個機會出來見她。”

“表姐……”孟慧茹也很想韓寶珠,可是如今並不是見麵的時候。

“舅舅,罷了吧。現在六皇子也常在宮裏出入,若是被他發現了……隻怕對表姐不利。而我,現在也是步履維艱,恐怕不適宜隨意出宮。”孟慧茹歎了口氣。

韓世昭本想問問她,到底是不是為了韓寶珠的事情才入宮的。可是囁嚅了許久,這句話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樣的問題,讓外甥女如何回答?

到底說是還是不是?

韓世昭心裏難受,隻能是強笑著將孟慧茹送走,隨後想著趕緊抓出內奸,好幫著孟慧茹立功。

孟慧茹剛出了禮部衙門的大門,卻是迎頭撞上了一個死也不想見到的人——馮希然。

“孟小姐?”馮希然似乎是很驚訝會在這裏遇見孟慧茹。

孟慧茹心道,這人身體倒是不錯,想不到挨打日子不久,居然就能行走如飛了。

如此看來,那一日萬寶竟是手下留情了。

“馮公子!”孟慧茹表情淡漠的行了個禮,就繞開馮希然繼續走。

“孟小姐留步!”馮希然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出口叫住了她。

孟慧茹現如今可沒有心思和他虛以委蛇,停下腳步,不耐煩的回頭說道:“馮公子還有什麽事情嗎?若是無事,我還要回宮。時辰耽擱不得。”

“我……”馮希然噎得夠嗆,可是嘴張了合,合了張,也沒說出什麽來。

孟慧茹實在是不願再拖延,也不管對方的反應,扭頭直接離開了。

“孟小姐,你要等我!”

孟慧茹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的回頭,卻發現對方已經小跑著進了禮部衙門。

什麽?

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