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問題,萬寶就是多長一個腦袋也不敢回答。
而文景帝壓根也不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他自問自答:“一定是的。她這人一貫是剛強的,輕易不會示弱,若不是這樣的事情,又怎麽會明知道朕要過來,她卻還臥床不起?”
萬寶這時候方才插了一句:"皇上,要不叫當值的太醫過來問問?"
“罷了。太醫們個個都是寧可少說,不可多言的。問又能問出些什麽呢?”文景帝臉色十分陰沉,卻也有那麽幾分難以言喻的尷尬。他回頭看了一眼“鳳棲宮”三個大字,到底還是扭頭繼續走了。
萬寶急忙跟上,又讓後麵抬著肩輿的太監趕緊跟上。
“那……皇上,這可眼看著就是皇後的壽辰了。若是真的一病不起,到時候外命婦過來賀壽……可是就真的不成體統了。”萬寶忍不住邊走,邊提醒道。
“你去查查吧。”文景帝無奈的開口,“這事情看來已經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了。你去仔細查查,朕想要知道真相!”
那元後司徒氏是他心裏唯一不可觸碰,最最神聖的地方。然而事到如今,皇後已經到了鬱結於心,以至於氣得病倒的地步。他實在不能再裝聾作啞了。
這宮裏的事情,但凡發生了,隻要想打聽,總是能打聽到的。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幾天了,但是這並不妨礙能力不凡的萬總管顯示本事。
果然,不過是一個多時辰,萬寶就抹著汗回到了龍乾宮給文景帝複命。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真的像是那些人說的,是什麽淑妃的功勞!”他不願意提及先皇後的名字,因此故意隱去了那些司徒氏顯靈的鬼話。
萬寶忍不住又抹了抹頭上冒出的汗,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啟稟皇上,這事情小人也不確定。當時的情況,除了皇後身邊的翡翠之外,並無第二個人看到。然而根據翡翠所說,當時她和淑妃以及淑妃身邊的一個宮女,隻不過是說了兩句閑話……當然,言語之中,的確,的確也是提及到了先皇後。隨後,等到翡翠送了淑妃出宮的時候,就有人來說那孟令侍醒了!”
文景帝怎麽也覺得這事情應該和淑妃扯不上什麽關係,可是關鍵問題就是為什麽會這麽巧!
“那孟氏無端端中毒昏迷的事情,皇後可曾查出個什麽所以然來了?”文景帝還是認為問題應當從根源查起。揪出這個始作俑者,才是關鍵。
“這……皇後倒是沒有過分的追查,也不知道究竟是知道了什麽,還是說壓根心裏有數。”萬寶這話說得就已經很深了。
文景帝心知皇後素來是個有成算,又言行端莊的,總不至於真的因為幾句什麽她自己沒有福氣,不該占了皇後之位,就氣得一病不起吧!
然而,這麽些年了,若不是他一味的縱著淑妃,隻怕宮裏也不會是如今這一番局麵。而今他又提前將淑妃放了出來,這其中到底有沒有畏懼皇後一家獨大的想法,那也隻有文景帝自己知道了!!
“你到底還聽到什麽其他的流言了?”文景帝突然瞧見萬寶神色不定的不停擦汗,覺得有些不對勁,“難道除了朕知道的那些什麽淑妃有仙法,先皇後顯靈之外,還有其他的不成!”
的確,有些閑話,就算是闔宮都知道了,也未必有人有膽子敢往皇上麵前捅!
這也不是說皇帝就真的在皇宮裏成了聾子,瞎子,可是若是所有人要去欺瞞一個人,總是能瞞很長一段時間的。
萬寶心裏歎氣,方又想起了之前珍珠和他說的那些話。
“你何不實話實話?這些事情皇上遲早是要知道的。若是別人說了,就是你的罪過!你要問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卻偏偏又瞻前顧後的。難道說,你顧念著怕皇上生氣,回頭皇上就能因此饒過你不成?”
如今想來,那丫頭說話雖然難聽,卻是肺腑之言了。
萬寶終是不得不實話實話。
流言這事情難道是能約束得住的嗎?
就算是他今日殺了十個八個,明日也會有另外一百個冒出來!
再者說,這一次皇後氣得不輕,絕對不可能輕易忍下這口氣。將來若是應起景來,隻怕是會給自己小鞋穿。
這些年冷眼瞧著,皇後的手段是越發的狠辣,他自己都不敢說能不能應付的過來。
這種情況下,又何必為了給一個死人遮掩,而平白樹立一個敵人呢?
更何況,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想法,誰又能猜透?
想到這裏,他倒是也不再猶豫了,隻低聲說道:“宮裏現在都在傳說,說是先皇後……先皇後是神女下凡,是專門為了輔佐皇上您登基的。她之所以年紀輕輕就去了,都是因為給您擋了災禍,承擔了罪過。還說先皇後夭折的孩子,也都是因為這個原因!若是沒有先皇後,您也不能順利登基,更不可能有這海清河晏的江山!還說,這次孟令侍之所以中毒昏迷,也是因為她是皇後身邊的人,所以才會受了懲罰。但是先皇後宅心仁厚,到底還是救了她的性命。而……而皇後是德行不夠,沒有福氣,不該占了後位,所以才會一病不起。”
文景帝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聲:“胡言亂語!”
萬寶趕忙下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這些都是宮闈流言,自然是胡言亂語!”
文景帝眯了眯眼睛,一針見血的問道:“這話是從哪裏開始傳開的?難道皇後就沒有什麽處置嗎?”
話裏話外的意思,還是在疑心皇後是自導自演了這麽一出好戲。
萬寶忍不住為皇後心寒,可是嘴裏的話卻沒停:“啟稟皇上。小人也是查清楚了,話是從安泰宮那左近開始傳開的,但是並不是淑妃身邊的宮人。一開始有流言,皇後就已經將其中最為荒唐放肆的直接杖斃了。然而,不知道為何,這流言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等到皇後徹底病倒了,那流言已經是人盡皆知。”
“你!去將那些胡說八道的人都給朕抓來,一個一個的審問!不許留下任何的遺落!”
文景帝這個皇位來的本來就不怎麽光明正大,早些年也是有些心虛,尤其害怕別人提什麽名正言順,說什麽正統不正統的。
然而這都二十年過去了,他的江山穩固,龍椅更是坐得踏實,他早就忘了當初那些戰戰兢兢、唯恐人詬病的日子了!
如今竟然有人以這種方式舊事重提,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麽叫司徒氏早死,是因為替他當災禍,替他擔罪過?這是擺明了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說他當年上位做了虧心事嗎?
甚至連那幾個早死的孩子都編排上了?
這麽說起來,若是司徒氏和那幾個孩子不死,那死的就是他長孫安,就是他這個堂堂的一國之君了?
文景帝覺得自己上半輩子那般的廢寢忘食,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竟然就被這麽幾句荒誕不羈的話給活活的抹殺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第一次對死了的司徒氏產生了濃濃的不滿!
然而,如今這些都是次要的,他最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隻在宮中瘋傳,還是說,已經傳到了宮外呢?
想到這種可能性,文景帝的拳頭忍不住攥得死死的,青筋暴起,憤怒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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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方才你何不讓我們直接把那些混賬話說給皇上聽?”翡翠快人快語,有些埋怨的說道。
皇後卻是冷笑:“你說?你若是說了,他指不定就會覺得本宮是故意的,是為了讓他去調查才特意弄出這幅樣子的!”
孟慧茹腹誹,實際上,你就是故意的啊。隻不過是方法巧妙,讓文景帝沒有看出端倪罷了。
然而,這也不能不說是皇後的高明之處,她就是能夠很好的抓住文景帝的死穴,讓他心甘情願的跳到這個陷阱中來。
“娘娘,皇上會不會置之不理?”孟慧茹擔心的是這個。那文景帝對先皇後的情誼,眾人都是看在眼裏的,幾乎都是有些不正常了。若是因此而不去過問那些流言,那麽這一番周折才算是功敗垂成了!
“你放心吧。這事情沒有萬一!他一定會查!”
皇後的聲音不陰不陽,臉孔上滿是濃濃的嘲諷。
男人,就是這樣的動物!當他功成名就的時候,自然是欣然的就要表現自己的神情款款,一邊享受著美女在懷,一邊又要假惺惺的做出一往情深的假象。
可是一旦事情危及到他的身家性命,他的富貴榮華,他的真麵目就會毫不猶豫的暴露出來!
什麽情愛 ,什麽女人!
那些都不過是江山社稷的附屬品!
他最愛的永遠是他自己!
而文景帝,正是這些可恥男人中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