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帝命令那萬寶帶來的第一個人自然就是孟慧茹。

孟慧茹心知事情是由自己而起,那就免不了要承擔皇帝的質問。

然而,這問題怎麽回答,可也是一樣大大的學問了。

“孟氏,你究竟是如何中毒昏迷的,你如實說來!不許有半句虛言!”文景帝冷著臉孔質問。

孟慧茹背脊筆直,跪在地上,卻是低眉順眼,姿態恭敬。

她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啟稟皇上,臣女不知。”

文景帝對於這個答案十分不滿意。

孟慧茹接著說道:“皇上,臣女驟然遭了襲擊,心中也很是惶恐,自然是希望能夠早日找到那膽大妄為之人。無奈,那個時候臣女一直昏迷不醒,什麽事情都不清楚。”

言外之意,我一直昏睡著,你問我什麽我都是不知道。別說是凶手了,就算是你想要知道的淑妃到底說了些什麽,我也一樣不知道。

文景帝聽了這話,一陣沉默。

他揪著孟慧茹過來,不過是為了做給其他人的看的。畢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這一場風波的開端,說到底都是從孟慧茹被那隻該死的貓給抓了!

“孟氏,你且留在這裏不要走。朕一會兒便要叫淑妃身邊的劉氏過來,還有皇後身邊的翡翠,當麵對質,你倒是應該在場才是!”

文景帝還是懷疑孟慧茹的昏迷有詐,所以不讓她就這麽脫身。

孟慧茹心知肚明,打定主意要做一尊石像。

那劉姑姑聽說文景帝要叫她過去,頓時是心涼如水。

宮裏的流言愈演愈烈,她就知道一定有這麽一天!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那陰陽怪氣的萬寶來的時候,淑妃就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

劉姑姑心知,隻怕淑妃這是要棄車保帥了。

不管到底對方有什麽打算,最後恐怕背黑鍋的都是她了!

其實,淑妃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好容易才把劉姑姑弄到了自己的身邊,又怎麽肯輕易將人往死路上推?可是問題是她現在麵對是一個死結!那些見了鬼的流言,雖然都是針對先皇後,然而拔起了蘿卜還帶著泥,到底是她去看了孟慧茹,才有後麵發生的事情。

她怎麽可能置身事外呢?

先皇後司徒氏是個死人,可是她還活著!

那些流言傳來傳去,竟然演變成為文景帝的登基和皇位都是司徒氏的功勞?這不是把她也連帶著放在火上烤嗎?

難保皇上就會以為這是她為了將皇後趕下台,才想出的昏招!

現在她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舍了劉姑姑,去試探皇上的真實想法——到底他是做做樣子,還是要真的追究到底?

淑妃看著劉姑姑跟著萬寶走了,心裏由不得大罵皇後狡猾惡毒。

這一招“捧殺”,隻怕是要徹底毀了司徒氏在皇帝心目中這麽多年的特殊地位!

劉姑姑和翡翠兩個,前後腳到了龍乾殿。兩個人對視,都是默不作聲,隻等著文景帝開口。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淑妃和你前腳走了,孟氏後腳就醒了?”文景帝這是在問劉姑姑。

劉姑姑倒是很淡定:“啟稟皇上,奴婢不知!”

“這話倒是奇怪了。來來回回去了那麽多人,孟氏都是昏迷不醒,怎地淑妃和你去了,人就醒了?”文景帝表情不悅。

劉姑姑始終就是那句話:“奴婢不知,請皇上贖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你們救的還是朝廷重臣的嫡女,又是皇後身邊的貼心人。你何罪之有啊?”文景帝冷冷的說道。

劉姑姑看了一言不發的孟慧茹一眼,抿了抿嘴:“皇上,奴婢早年是伺候先皇後的,後來就去了浣衣局,這幾天才到了淑妃的身邊。奴婢跟鳳棲宮的人不熟悉,更加不通醫術,有什麽本事去救人呢?”

她心裏覺得冤枉得很。本來因為先皇後死了,她也不得不被發派到了冷衙門,去浣衣局裏當個管事宮女。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也沒有什麽可抱怨的。如今過了快要十年,終於有人想起她了,並且還讓恢複原來的風光。沒想到好日子,過了沒有幾天,她竟然又要來背黑鍋!

她提到司徒氏,不過是為了讓皇帝念舊情,能夠對她手下留情。可是這一番巧妙心思,聽到了文景帝的耳中,卻是徹底變了味道。

他隻一味的想著,原來這宮女原來是跟著司徒氏的,那麽是不是她因為怨恨皇後將她貶斥,所以她才心懷不滿,造出了這種流言來詆毀皇後?甚至也因為遷怒,直接對他這個皇帝也滿是怨言?

若是劉姑姑知道因為自己一句話,竟然讓文景帝編排出了如此多的想象,隻怕是要懊惱不已的!

文景帝聽了他的話,便又扭頭去問翡翠:“你來說,當時淑妃究竟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翡翠自然不會隱瞞,隻是添油加醋的將淑妃的那一番話又重新說了一遍,又特意的點出了那一番關於先皇後所謂保佑顯靈的鬼話。

文景帝臉色愈發的難看。

“皇上,臣女有話要說。”孟慧茹突然插口。

文景帝瞥了她一眼,點頭:“你說吧!”

“皇上,此番流言都是因為臣女的蘇醒而起,然而事情演變的越發不堪。不管是劉姑姑,或者是淑妃娘娘,心裏都是希望臣女盡早康複的。既然如此,那麽臣女究竟是因為什麽而醒的,根本就不重要!還請皇上不要再繼續追究下去了,如果真的要怪罪,那就怪罪臣女病得不是時候,醒的也不是時候吧!”

這一番話說的雲山霧繞,讓劉姑姑和翡翠都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文景帝卻是若有所思。

劉姑姑還沒等再說些什麽辯解,文景帝就猛地一拍桌案:“好個巧言令色的丫頭!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招認的!來人!給朕拖出去打,狠狠的打!”

他竟然是指著劉姑姑說的這些話!

文景帝也不過是轉眼之間就想明白了。

這事情到底是不是淑妃做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急於平息宮裏的流言。

而這個劉氏是最可疑的人選,從她這裏開始,起碼能省下不少的力氣!

現如今,孟慧茹的死活,甚至鳳棲宮是否受了委屈,對於文景帝來說,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他廢寢忘食、殫精竭慮創下的功績,絕對不能變成是一個女人的功勞!

否則,他有何顏麵麵對世人,有何信心再在這個龍椅上繼續坐下去?

孟慧茹說的對,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想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這些流言!

而淑妃為了篡奪後位,而編造流言,是最唯一最令人信服的理由!

劉姑姑高喊“冤枉”,卻是被無情的太監直接堵了嘴給拖走了!

劈裏啪啦的板子聲此起彼伏,聽得孟慧茹和翡翠都有些膽戰心驚了。

文景帝卻是恍若未聞:“事情的始末已經是真相大白!隻怕是這劉氏為了讓淑妃上位,所以才對孟氏下毒,隨後又特意救醒了孟氏,並且編造謊言,散步流傳!真是其心可誅!”

孟慧茹和翡翠麵麵相覷,卻是都立即低頭稱是:“皇上聖明!”

孟慧茹更是感恩戴德,十分真誠的說道:“多謝皇上幫臣女找到謀害臣女性命的凶手!臣女不知如何回報皇上的恩典!”

翡翠也是忙不迭的歌功頌德:“皇上替皇後洗刷了清白,否則皇後必然是要蒙受不白之冤!”

文景帝很是滿意兩個人的識趣,接著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回去就將事情的結果說與皇後聽,也讓她務必放寬心,不要再鬱結於心,影響了自己的身體!”

兩女立即磕頭謝恩,又領了旨意。

文景帝揮揮手,又多囑咐了她們幾句好好照顧皇後等語,就令兩個人退下了。

孟慧茹和翡翠都覺得背後陣陣發涼——顯然她倆都沒有料到,文景帝會如此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

不過唯一遺憾的是,事情被栽倒了這個劉姑姑的身上,倒是讓淑妃逃過了一劫!

等到她們走到劉姑姑行刑的地方,方才還利落齊整的一個人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萬寶麵無表情的看了癱在地上的劉姑姑一樣,冷冷說道:“冷水澆醒了,接著打!”

孟慧茹心知,文景帝這是擺明了要劉姑姑的性命了!求的就是一個死無對證了!

她看了錯愕的翡翠一眼,低聲說道:“咱們可也得伶俐一些了。明日就讓人將皇上的這一番話,傳出去,一定不能耽擱了!”

翡翠愣了愣神,過了一會兒方才醒悟過來:“你放心。我明兒就讓珍珠和碧璽,到處去串門子!”

孟慧茹瞧著那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一般,早就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劉姑姑,寒氣從腳步直接竄到頭頂。

在絕對的皇權麵前,人命卑賤得如同螻蟻一般!

而她們甚至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金口玉牙,一句話,就能將你的生命直接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