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信瞧著睿郡王,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再沒有想到會在孟府遇見了他,而且竟然又是搶先一步。

最可恨的是,他口口聲聲喊孟長庭“嶽父”!

這言外之意,兩個人之間是已經談妥了?

孟府的姑娘雖多,可是方永信可不覺得,睿郡王會瞧上其他的人!

“晚了一步?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得端的是緣分!哪裏有什麽先來後到?”方永信嗤之以鼻,“郡王年紀大了,恐怕是想法也有些老舊了!”

孟長庭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寧遠侯世子可真是敢說話!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在諷刺睿郡王年紀比孟慧茹大了十歲,兩個人並不匹配了?

睿郡王卻是麵上一點都不生氣,隻淡定說道:“緣分不論先來後到,可是最起碼能夠體現誠意!若是你真的有誠意,又何必拖到現在?你總該明白我是在說什麽吧!”

方永信麵色一僵,頓時氣得倒仰。

然而他到底是無言以對。

這廝說話雖然無禮,但是卻是戳中要害!

的確,方永信今日猶猶豫豫,進退兩難,所以才耽誤了時間。否則隻怕也是要和睿郡王一同進了孟府的大門的!

然而他自問,他為了孟慧茹要承擔更多,背負更多,甚至背叛更多。

而睿郡王,不過是個從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天潢貴胄,他憑什麽指責自己?

更何況,再最開始的時候,分明是他先認識的她!

他是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憑什麽這樣理直氣壯?

方永信想到此處,禁不住冷笑:“我又何苦和你多費唇舌?這件事情的決定權本就不在你身上!”

他轉過身,朝著孟長庭躬身行禮,一揖到底:“孟大人,在下寧遠侯世子方永信,誠心求娶貴府長女,請孟大人成全!”

孟長庭臉都綠了。

這算是怎麽回事?

人家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那是榮耀那是自豪!

可是怎麽到了他這裏,就變成了一家有女兩家爭,而且這兩家都是他沒法得罪的!

若是不小心惹惱了哪一個,隻怕將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可如何是好!

這可如何是好?

孟長庭苦著一臉,強笑著說道:“世子……可莫要說笑……”

“大人,這話可是欺我家中無父母高堂?”方永信一貫是個受不得氣的,立即便劍眉倒豎,“你放心!皇上早就答應了在下,將來娶親之時,便是由皇後親自為在下說媒提親!這樣的媒人總算是不辱沒了令愛!”

孟長庭的腿都軟了。

這也太誇張了……孟慧茹也不是公主,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

方永信得意的瞥了睿郡王一眼。似乎是在說,你來得早,也未必見得就比得上我的重視!

睿郡王嗬嗬笑了兩聲:“世子,果然是 年少輕狂,語無倫次!”

方永信皺緊眉頭,嗬斥道:“郡王!請您慎言!”

“慎言?你才應該慎言?你這是在拿皇上皇後來逼迫孟大人就範嗎?真是可笑之極!原來在世子的心目中,孟小姐便是那種可以隨意欺壓逼迫就能順從的女子?在下領教了!”睿郡王身材高大,寬肩蜂腰,越發顯得整個人英姿颯爽。他今日又特意穿了一身淺藍色的常服,比平日裏著裝的顏色都要新鮮明亮了許多,仿佛是刻意要裝扮得年輕一些。

然而,他那種俾倪四方的氣度和沉穩不俗的氣質,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此刻他一身閑適淡定的站在氣急敗壞的方永信身旁,反而越發顯得方永信過分年輕氣盛、心浮氣躁。

然而方永信當然是不肯示弱認輸的。

他立即出言打斷睿郡王的胡亂臆測:“郡王!在下自然是萬分尊重孟小姐!而且在下也篤定,孟小姐必然也是敬重在下的!”

孟長庭心裏暗暗搖頭,這位世子雖然年輕有為,但是的確是比之睿郡王的老練差了許多。

他這話一出,豈不是令人懷疑孟慧茹之前就和他有了私情?這擺明是於孟慧茹的名聲有妨害的!

但是方永信卻是一副絲毫沒有發覺的模樣!

這人到底是過分肆無忌憚,又自負非常,恐怕也非良配!

然而……他乃是陣亡的寧遠侯的獨子,眼見著寧遠侯已經平反,就算是為了平息天天的悠悠眾口,皇上也是一定會重用他的!

而相對的,睿郡王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府裏畢竟還是有王妃壓著,恐怕將來也不會太過於自由,再進一步也難了。

孟長庭在心中不停的衡量著,到底還是難以決斷。

睿郡王長孫煜一見孟長庭半天不言語,就知道這老狐狸又是舉棋不定了!

然而孟慧茹如今的處境,卻是未必能容許他朝三暮四。

睿郡王心中深恨方永信出來攪局——這人總是如此的任性妄為!

這種時候冒出來,與其說是讓孟長庭為難,毋寧說是讓孟慧茹難受!

事情晚一天定下來,她就更多一份的危險!

“兩位,你們剛才說的的事情,老身都聽見了!”

三個人的尷尬局麵,卻是被一個蒼老而虛弱的聲音給打破了。

三人一同轉頭,就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約莫耳順之年的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更是透著青色,走路也是十分緩慢,顯然是身體不適。

“母親,您怎麽來了?大夫不是說,您必須靜養嗎?小心受了風,又頭疼!”孟長庭急忙迎了過去,又嗬斥金枝、玉葉兩個:“沒用的東西!要你們何用?不說好好伺候老夫人,卻讓老夫人出來受苦!”

金枝、玉葉兩個麵麵相覷,都有些委屈。

老夫人的性子,那是能夠聽人勸說的嗎?

老夫人擺了擺手,阻止孟長庭繼續說下去,卻是轉而對著那邊兩個有些緊張的年輕人說道:“二位都是永安城裏頂頂出色的人物!我們慧茹能得到二位的青睞,那是我們的榮幸!然而不管如何,慧茹總是老身捧在手心的孫女,她的婚事,斷然不會草草決定,更加不可能因為某個人的某句話而唐突定下來!”

睿郡王和方永信都知道,有了孟老婦人這句話,隻怕這件事情就要更加複雜了!

“二位請回吧!明日一早,老身在府裏恭候!必然給二位一個明確的答複!”孟老夫人說了這兩句話已經耗盡了力氣,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孟長庭急忙親自過去,給母親拍背,卻也是萬分感謝老太太出現的實在是太恰到好處了!

否則若是這兩個人逼著他今日給個答案,隻怕他就是想破了頭,也沒法決定的!

如今老夫人開口了,那兩個就算是再囂張,也不敢對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動粗的。

果然,睿郡王和方永信兩個人都是十分的恭敬,各自作揖,順從的說道:“謹遵老夫人的安排。明日一早,便過來聆聽老夫人的教誨!”

說完,兩個人也一前一後又對孟長庭行禮,便就跟著早就嚇得不知所措的奴仆離開了。

等到人走了,老夫人頓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撲倒在地上。

孟長庭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趕忙一個健步過去,扶住了老夫人。

這時候一直在附近等候的蔣若妍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也立即跑過來在另外一邊扶住老夫人。

金枝玉葉也嚇得呆住了。

金枝便道:“奴婢們馬上就扶著老夫人回瑞喜堂!”

蔣若妍眼看著金枝玉葉還要扶著老夫人往回走,頓時氣得眼冒金星,又大聲吩咐道:“糊塗東西,還不趕緊去取了軟轎過來,老夫人這樣能走路嗎?廢物!都是廢物!”

金枝、玉葉頓時縮手縮腳,不敢動了。

好歹是金枝還算是鎮定一些,她掐了自己一把,跑著過去讓人趕緊抬了軟轎過來。

蔣若妍又吩咐玉葉趕緊去拿了溫茶水過來,給老夫人灌了一杯子下去,又讓老太太慢慢坐下,她又費心費力的給小心揉著胸口,這麽過了一會兒,老夫人總算是緩和了過來,臉色也不再是如同死灰一般衰敗。

孟長庭深深的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又是感激,又是讚歎的給蔣若妍送了一個眼神。

蔣若妍恰到好處的臉色一紅,露出幾分嬌羞幾分憂慮,繼續給老夫人撫著後背,卻是也不動聲色的給孟長庭回了一個媚眼。

老夫人吐出一口濁氣,方才慢慢說道:“我已經是好多了!你們也別折騰了!若妍,去給我取一壺熱茶!”

蔣若妍是個伶俐的。

這裏明明就有備好的茶水,非要讓她再去取一壺,分明就是有話要避著她說。

她心裏有些不舒服,可是轉念一想,反正過後來問,孟長庭也一定會告訴她的。此時此刻,又何必去得罪老太太呢!

她就乖巧的拎著茶壺,躬身退了出去。

孟長庭看了老夫人一眼,訥訥道:“母親,兒子實在是進退兩難了。這兩個都是出色的,可是也不好惹!答應一個難免得罪另外一個!依著您的想法,到底應該答應哪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