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孟慧茹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遇劉三娘!
許久不見了,沒有想到她竟然瘦成了這副模樣,而且整個人也感覺十分的疲憊蒼老,雖然塗著厚重的粉,也掩飾不住她眼底下的青色。
她本來容貌就不算是出挑,再加上狀態不好,可以說得上是老態畢現了!
若不是她尚且算是年輕,而且肌膚潔白,隻怕她如今已經是老得沒法子看了。
算起來,大概是半年多的時間,為什麽她居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早先,她雖然也不怎麽美麗,但是卻因為才名在外又有娘家寵愛,所以是格外的自信而淡定的。卻也給她平凡的容貌平添了幾分顏色。
而今,卻是恰恰相反。
可見,她在六皇子府裏是過得極為不如意了。
六皇子出宮開衙建府之後,聽說是納了不少姬妾,雖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甚至連玉牒都沒法上的,但是肯定也給劉三娘添了不少的堵。
想不到曾經那麽驕傲自信的劉三娘,嫁人之後卻是不過是落得如此下場!
皇家婦……豈是那麽容易當的嗎?
不說別的,光是淑妃這個婆婆就是要求多多又挑三揀四,甚至在她剛入門的時候就又相中了韓寶珠,竟是半點都不將她放在心上。
如今淑妃雖然離京祈福,可是六皇子也未必就會因此高看她一眼!
孟慧茹雖然遺憾,卻也不見得同情劉三娘。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就應該承擔結果!
誠然,她有了今日這種下場,也有孟慧茹當初算計了劉大夫人,鬧得劉府沒臉的一部分原因。
“小姐,你可別說,你還想著方才那個女人呢!”丁香有些不悅,“這都是惡有惡報!難道就隻許她算計別人,暗害別人?她這就算是不錯了!這麽倒黴的時候,還有你不計前嫌的幫助她!若是奴婢,隻怕是要扔下她,繞道離開的!”
丁香依舊在憤憤不平。
當初,劉府為了殺人滅口,不惜將丁香直接扔下護城河裏自生自滅。若不是沈風連夜下河救人,恐怕丁香就要一命嗚呼了!
孟慧茹擺了擺手:“我沒有想她。我隻是想起一句老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她,隻怕是所嫁非人了!”
丁香嗤之以鼻:“當初六皇子那樣對您,她竟然還能忍著惡心嫁過去,可見她也是個沒有什麽廉恥的!換了任何一個人,隻怕都會第一時間解除婚約的!”
孟慧茹知道丁香說的都是氣話,那種情況下,雖然人人都覺得惡心,可是這些大戶人家,大多數都是會選擇和劉府同樣的做法——捏著鼻子咽下這口惡心飯!
不為別的,單隻同天下第一家皇室結親,這份虛榮和富貴,幾乎是所有人都不能抗拒的。
不過,那表麵風光,內裏齷齪的地方,真是令人去了一趟就隻想著一輩子再也不要故地重遊了!
孟慧茹心裏賭咒發誓,將來再也不要去皇宮感受這份惡心!
然而此時此刻,她自然是不知道,不管她如何的下定決心,將來卻總是要和皇家打交道——而且是無窮無盡的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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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中途去了醫館,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在不久之後,孟慧茹還是順利的回到了孟府,重新又看到了那一扇刷得格外光亮的大門。
對比宮門的斑駁陸離,孟府的大門就顯得過嶄新和做作——正如大多數人對孟府的評價——暴發戶!
孟慧茹扶著丁香的手,在二門下車了,卻發現並沒有人看守二門。
非但如此,她站著張望許久,竟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她皺了皺眉,難道孟府如今的規矩已經亂到了這等地步嗎?
她吩咐丁香塞給了那車夫幾兩銀子,作為感謝。
可是車夫哪裏敢收呢?
他隻是不停的推辭,甚至都快要跪下了:“小姐!小姐!千萬不要如此,你不怪罪小人,小人就已經是千恩萬謝了!若是您再這般客氣,隻怕小人真的要提著頭去見郡王了!”
孟慧茹真是哭笑不得!
丁香沒有辦法,勸說道:“小姐,算了吧。郡王見他回去,恐怕也有賞賜的。咱們何不省幾兩銀子?”
孟慧茹心裏越發喜愛丁香,覺得這丫頭到了什麽時候,胳膊肘都是朝著她拐的!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隻是這路上的事情,你不可告知郡王!”
那車夫滿口答應。
孟慧茹走了幾步,轉念一想,又問道:“若是郡王問起,你該如何回答?”
“小人自然是據實以告!難道小人不要命了嗎?”那車夫義正詞嚴的回答。
孟慧茹簡直是目瞪口呆了。
方才答應的痛快,現在更是說得毫不猶豫!
她想著要再多說幾句,卻又覺得都是廢話——睿郡王最會調理人,手下人個個都是兩麵玲瓏!
她說了也是白說!
隻要睿郡王問起,別說是這個車夫,就算是丁香隻怕也會實話實說!
她擺了擺手,示意那車夫自行離去。
她也不再糾結,就轉身扶著丁香的手,徑直往瑞喜堂走去。
這一路之上,她倒是看到了不少丫鬟婆子,可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幾個她瞧著眼熟的。
眾人見了她也都覺得很奇怪,不知道這位容貌脫俗的美貌小姐到底是誰!
倒是有一個人一眼看到了孟慧茹的背影,整個人怔忪當場,隨即就撒開腿往回跑去。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
這丫頭不是別人,正是孟慧芯屋子裏的寶釵。
“你怎麽總是毛手毛腳的?說了一百次了,你就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孟慧芯依舊是一身素白,正在裝模作樣的抄寫《心經》。
不過,她雖然架勢擺的十足,那筆墨紙硯也是頂頂好的東西,但是她的字著實是不怎麽樣的。
之前都是她讓黛玉捉刀代筆的,所以才算是沒有露出破綻。
可是現在,黛玉搖身一變成了孟長庭的寵妾,剩下的這個寶釵卻是幾乎大字不識一個的,所以孟慧芯便就借著守孝抄經書的機會,想要練字。
寶釵被罵了兩句,瑟縮了一下,又喘了兩口氣,這才說道:“小姐,不是奴婢大驚小怪,實在是事情緊急。”
孟慧芯嗤笑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狼毫,扭頭去看寶釵:“現如今還有什麽事情,比老爺娶新夫人還要重要?你一天天就會誇大其詞!”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奴婢誇張!”寶釵見孟慧芯不以為然,急忙解釋,“小姐,奴婢方才看見……大小姐回複了!”
“什麽!”孟慧芯猛地起身,卻是不慎撞到了桌案,竟然將那硯台碰到了地上!
那上好的端硯就這麽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站在一旁的孟慧茹也被濺得裙子上都是墨跡,就連那雙精致的素錦繡鞋都不能幸免於難。
寶釵嚇了一跳,緊忙過去幫著孟慧茹擦拭裙子。
孟慧芯木愣愣的站了半晌,方才囁嚅著問道:“你沒看錯?你真的沒有看錯?”
寶釵動作一僵,低聲回答:“奴婢看得真切,而且那個走了的丁香也跟著大小姐回來了!”
“你看著……她,她可好嗎?有沒有受傷,或者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孟慧芯尚且抱著一絲幻想。
寶釵的聲音更小了:“奴婢,奴婢沒有仔細看……但是,但是,似乎,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的。否則……那些瞧見她的丫鬟婆子也不會隻有讚歎了。”
不是說進了慎刑司的人沒有能手腳齊全的走出來的嗎?
怎麽到了這個賤人這裏,居然是毫發無傷的就回來了?
到底憑什麽?憑什麽她總是運氣這麽好呢?
明明是腦袋都放在了那鍘刀下麵了,竟然就能硬生生的抽回來?
這是老天不開眼!老天瞎了!瞎了!
孟慧芯的麵容變得十分猙獰,柳眉倒豎,雙眼冒火,鼻子也氣歪了,嘴巴也咬得要出血了,整張臉孔都扭曲了!
寶釵唬得不行,又不敢言語,隻是假裝什麽也沒有看見,默默的擦著那永遠也擦不完,也擦不幹淨的墨跡!
“夠了!擦什麽擦?難道髒了的東西還能擦幹淨嗎?倒是不如直接扔了!免得看著礙眼!”孟慧芯抬腿將寶釵踹到一邊,顯然是心情十分不好。
她也不理睬摔倒在地的寶釵,自己一邊走,一邊就脫了那件格外精致的素錦滾銀色邊兒的衣衫,將那汙濁了的東西一把摔在地上。
“扔了!統統給我扔了!”
寶釵趕忙爬起來,將那幾件衣服卷好了,抱著就要往外去。
“慢著!衣服先仍在一邊,你給我更衣,咱們去見見新夫人!這樣重大的消息,不趕快告訴她可不行!”
孟慧芯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陰損的笑容——
孟慧茹,你以為我娘死了,就沒有人能對付你了?你放心,我已經幫咱們又找了一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