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也有三分無奈。

她刻意扶植白姨娘，本來就是為了對付蔣若妍，可是如今偏偏就是她作為證人看到了之前那令人生疑的一幕。

她若是不說實話，難保方才又有其他人看到了真實的情況，那麽她自己就會無端端擔上一個欺騙老夫人的惡名。

她若是說了，那麽毫無疑問，白姨娘這步棋就算是廢了。

蔣若妍這女人恁的狡猾。明知道她每日都要過去給老夫人請安，途中是一定會路過白姨娘的小院兒的。蔣若妍是瞅準了機會要算計自己的！

她看了蔣若妍一眼，心裏唯一懷疑的是，究竟自己碰到這個膽大包天的“男人”是蔣若妍設計好的，還是根本就是巧合？

老夫人皺著眉頭說道：“你真的沒有看清？那少不得要將府裏的丫鬟婆子都叫來問一問了！”說完，老夫人的臉孔陰沉，一副不追究到底，誓不罷休的樣子。

孟慧茹見狀，實在也是想不出什麽既能讓自己置身事外，又能不牽連白姨娘的辦法。

兩害相權取其輕。

她隻能是改口說道：“祖母，我那時候的確是嚇了一跳。可是如今仔細回想，那人應該是從……從白姨娘的院子裏鑽出來的！而且……我的丫頭丁香……也看見了。”

“當真！”老夫人瞪大了雙眼。這白姨娘可是剛剛有了身孕，又出了那些醜事，又挑唆孟長庭半夜去看她，要不是衝著那府中的孩子，老夫人是斷然不會這樣容忍她的！

那男人是從她的屋子裏鑽出去的？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也有問題？

想到一頂綠頭巾很可能已經戴到了自己兒子的頭上，老夫人的臉黑得如同鍋底一般！

再一想到自己整日裏好吃好喝供著的那個孩子，很可能是其他人的野種，老夫人更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走！我倒是要去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麽人這樣不知廉恥，居然敢做出這種有人門風的事情！”說完，她也顧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居然不用蔣若妍或者孟慧茹攙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蔣若妍朝著孟慧茹得意的一笑：“真是多謝大小姐，‘突然’想起了什麽。否則，這遭受無妄之災的恐怕就要變成大小姐自己了！我這心裏可不落忍呢！”說完也一甩帕子跟著去了！

孟慧茹知道，自己是徹底落了下風。然而，她自然不願意蔣若妍就這麽踩了白姨娘又害了自己，所以，即便是她這樣未嫁的姑娘不方便攙和到這樣的事情中去，她也不得不厚著臉皮跟過去了。

等又一次到了白姨娘那裏的時候，孟慧茹發現這裏居然已經有幾個粗使的婆子守住了門戶。

看來，老夫人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這下子，無論是誰，都別想做什麽湮滅證據的行為了！

老夫人也不囉嗦，徑直就往白姨娘的屋子裏走去。

白姨娘看見老夫人突然掀了簾子走了進來，嚇了一跳。

她趕忙放下手裏的燕窩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行禮：“老夫人怎麽來了？真是折煞妾身了。”她這幾日本來就有些不敢見老夫人，這次又見對方氣勢洶洶，越發的心虛。

老夫人見白姨娘吃得倒是難得的血燕，心中越發的不悅。她環顧四周，雖然看著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她就是越看越覺得可疑。

“你一個人在屋子裏安胎？”老夫人心中的疑惑一點點擴大，可是卻暫時隱忍不發。

白姨娘見老夫人進來了，身後還跟著蔣若妍和大小姐，內心忐忑不安。她之前可是好好的告了蔣若妍一狀，可是人家卻是毫發無傷。她是個謹慎的人，又有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越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老夫人見她不吭聲，更加懷疑她是做賊心虛。想了想，便給身邊的玉葉使了個眼色。

玉葉會意，就開始在屋子裏小心翼翼的翻了起來。

白姨娘見她如此，有些心急，便要上前阻攔，蔣若妍卻是陰陽怪氣的說道：“姨娘雖然有了身孕，可也不該太過托大，總該給老夫人安排個座位，送杯茶吧？”

白姨娘抿了抿嘴唇，求助般的看了看孟慧茹，可是孟慧茹現在是自身難保，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白姨娘惶恐不安的看著到處翻找東西的玉葉，雖然心中篤定對方找不到什麽，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能安心。

玉葉走到了那邊的梳妝台附近，打開妝奩匣子，孟慧茹看見她從裏麵翻出了一個紙卷，輕輕展開，看了一眼，然後就一臉驚訝的把東西拿了過來。

白姨娘心裏不解，不知道這玉葉拿的究竟是什麽，忍不住低聲問道：“玉葉姑娘，這是什麽？”

老夫人一見白姨娘問起，倒是覺得她這是心裏有鬼，她輕輕打開小卷，隻瞥了一眼，就立即扔在地上！

“啪啪啪!”老夫人居然一連在白姨娘的臉上猛地扇了三個耳光，直打得白姨娘是眼冒金星，半邊臉也立即紅腫了起來：“不要臉的東西！孟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白姨娘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已經是昏了頭腦了。

她嘴角邊慢慢滲出一絲血痕，臉上如同火燒一般的疼。

半晌，她才回過味來，趕忙撿起地上的小卷，展開一看——頓時差點暈過去！

那小卷上居然畫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眉清目秀，十分的年輕。

很顯然，這個男人並不是孟長庭！

本來孟慧茹是不會認識這個男人的，可是如今，她卻是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沒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天前來府裏表演的雜耍班的人——陳安平！

白姨娘一見那小卷上的人是陳安平，先是心虛了三分，緊接著才趕緊辯解：“老夫人！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不是我的東西！”

“不是你的東西又是誰的？難道是我栽贓嫁禍？”老夫人此刻真恨不得活剮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白姨娘死死攥著老夫人的裙角說道：“老夫人，您明鑒啊！這真不是我的！我跟了老爺之後最是安分守己的，您是知道的！”

“之後？”老夫人忍不住冷笑。那之前呢？這麽說，她跟著孟長庭之前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了？一想到，這個女人過去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還裝出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博取自己的喜愛，老夫人這心裏就更膈應了！

“怪不得那一天姓陳的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扶白姨娘，原來兩個人竟然是舊識！”蔣若妍在一旁適時的說道。

老夫人也想起了那一天發生的古怪事情，這麽一聯係起來，本來看著莫名其妙的怪事，居然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原來如此！你們竟然是老相好！居然還借著機會當著我的麵眉來眼去！真是不要臉！”老夫人忍不住一腳踹開了白姨娘！

此刻，她已經認定了白姨娘肚子裏的肯定是個孽種，自然是不會手下留情！

白姨娘瞬間就覺得自己的肚子一陣鑽心的疼，可是現在不是顧著疼不疼的時候，她隻能是繼續忍著疼痛，不斷的哀求：“老夫人！這怎麽可能呢？那一天我並不知道來的會是他啊！”

“他？什麽他？”

這個時候孟長庭皺著眉頭掀簾子走了進來。

看到眼前的情形，孟長庭吃了一驚。

“母親，您這是幹什麽！白氏可是有了身孕的！”孟長庭一眼看見白姨娘倒在地上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趕忙問道。

老夫人見孟長庭來了，心中的怒火隻有更加旺盛：“你還心疼這個賤人？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什麽無恥的事情？”

孟長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是疑惑的看了蔣若妍一眼。

蔣若妍一見孟長庭來了，立即擺出一副欲言又止，十分為難的模樣：“老爺，這……我，我實在是……”

“她自己都不要臉麵了，你又何必替她遮掩？”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蔣若妍心中暗喜，卻還是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今天我尋思著過來看看老夫人，誰知道走到附近的時候，居然看見了一個蒙著臉的男人衝了出去！我趕忙往這裏來看個究竟，就又看見了大小姐！大小姐也說是看見了一個男人跑了過去！而且這個，這個男人是從……”蔣若妍看了白姨娘一眼。

孟長庭聽了這話，頓時整個人如同木雕一樣愣在當場。

白姨娘此刻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情！

她趕忙辯解：“這是沒有的事情！我方才一直在屋子裏休息，眼睛都沒有睜開過，怎麽可能見過其他人？小露就在屋子裏，她可以作證，這裏並沒有來過其他人！”她趕忙看了小露一眼，可是小露卻沒有如同往常那樣立即回應她。

孟長庭沒有理睬白姨娘的話，反而是先看了孟慧茹一眼，問道：“慧茹，這事情是真的嗎？”他倒是難得的清醒，知道這裏麵唯獨孟慧茹算是個中立的。

孟慧茹皺著眉頭，左思右想，也隻能是點了點頭。

不說其他的，丁香的確是看到那人是從白姨娘的房裏跑出來的。

孟長庭的臉色由白變青，又青變黑，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老夫人說道：“或者是人看錯了！”

他這倒不是多麽喜歡白姨娘，一心替她辯解。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承認自己綠雲罩頂，更何況，這個女人還號稱懷了他的孩子！他真是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誤會，否則他的顏麵就不隻是掃地，根本就是被踩的稀巴爛了！

“誤會？就當那是個誤會！可是這又是什麽！”老夫人指了指那被扔在地上的小卷。

孟長庭顧不得體麵，撿起小卷打開一看，那上麵赫然畫著一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壓根就不是自己！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揪起白姨娘的頭發，把她拖到一邊，又狠狠的扇了好幾個嘴巴！

直把個白姨娘打的是如同豬頭一般。

可是饒是如此，白姨娘依舊是嗚嗚咽咽的說道：“妾身沒有，妾身沒有！”

孟長庭真是恨不得永遠不要在看見這個女人。

他對老夫人說道：“母親，這樣的賤人，咱們犯不上生氣，還是先回去再說！”隨後又對孟慧茹說道：“你一個姑娘家，不要攙和這樣的事情！你趕緊回去！把你丫鬟的嘴也約束住了！不要胡說八道！”

他一路走出去，走到外麵的時候又對蔣若妍說道：“若妍，你把這個賤人給我關到柴房裏，找妥善人看好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白姨娘，恨得牙癢癢，可是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敲鑼打鼓的處置這個賤人，否則孟府的顏麵就徹底掃地了。

“還不快走！”她拽了孟慧茹的手，就走了出去。

隻剩下蔣若妍留在那裏，欣賞白姨娘的慘狀。

“嘖嘖嘖，瞧瞧你多麽可憐？早先那耀武揚威的模樣去了哪裏？你不是仗著肚子裏的孩子嗎？你不是說是我害你嗎？如今居然不過是個野種？哎呀呀，看來你是不會有好下場了！”說到後來，蔣若妍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白姨娘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人暗算自己，那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賤人！你陷害我！”她滿口的血沫子，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嗚嗚咽咽，讓人聽不清楚。

“你說什麽？我冤枉你？哈哈！真是好笑！”蔣若妍仿佛聽見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難道你和那個姓陳的下九流不是老相好？難道你不曾給他寫過信？不曾給他做過衣裳？我是冤枉你嗎？”蔣若妍一句一句的質問，直把白姨娘問了個啞口無言。

可是這些事情……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猛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邊低眉順眼站著，始終一眼不發的小露。

這些事情除了自己，就隻有這個一直跟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知道！

“你出賣我！”白姨娘難以置信的看著小露。她自以為一直把小露當成了親姐妹一般，實在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小露出賣了自己！

“你又何必這樣責備她？她跟著你有什麽好處？你除了打她罵她，又給過她什麽？你可知道她家裏人病了缺錢？你可知道她早就有了心上人，一直想出府成親？”蔣若妍的每一句都像是在白姨娘的心口紮了一刀。

“沒錯！都是虧了蔣小姐，奴婢才能有錢給老子治病。她已經答應了奴婢，過後就會放奴婢出府！”小露終於開口。

白姨娘徹底的癱軟在地。

她知道，這次自己必死無疑！

蔣若妍深深吐了一口濁氣。這口氣憋在心裏已經太久了！要不是為了今天這致命一擊，她怎麽會一直隱忍，由著老夫人刁難自己，由著白姨娘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