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中午了。
她覺得頭沉得厲害,腦子也還有些不清醒,一時之間似乎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郡王妃?你醒了?”
手裏拎著一壺熱水的丁香,驚喜的跑了過來,差點將熱水都灑了。
孟慧茹看見了她,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沙啞的問道:“我這是在哪裏呢?”
“您已經回到王府了!是王妃和世子妃送您回來的!”丁香放下手裏的銅壺,緊著扶起了孟慧茹,又給她身後放了枕頭,讓她盡量舒服一些。
孟慧茹又眯了一會兒眼,方才感覺舒坦了一些,之前的記憶也一一浮現了出現。
她難免苦笑,想不到最後要用那種辦法才能讓自己逃過這一劫。
這並不是她小題大做。
隻是孟慧茹隱隱約約的覺得,世子妃柴氏對她的恨意遠比她能夠感受得到的還要深得多。
很自然的,對方在刻意的壓製,也在隱藏,可是卻總在情不自禁間流露。
孟慧茹有一種不安的想法,這一次如果真的讓世子妃得逞了,她必然還有什麽後招!
重生之後的孟慧茹,最恐懼的就是這種難以預料又不知道原因的情形。這讓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又重新有了那種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安感。
世子妃……世子妃……
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丁香並不知道孟慧茹頭腦中的想法,然而卻能看得出她臉上的糾結。
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世子妃,太醫說您身體虛弱,需要長時間的修養。王妃特意從宮裏求了方子,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養身體吧。”丁香轉移話題,想要讓孟慧茹不要胡思亂想。
孟慧茹嗯了一聲,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我回來多久了?”
丁香想了想,方才回答:“總有大概兩個時辰了。”
“哦,我明白了。你去拿藥來,我要喝藥。”孟慧茹吩咐道。
丁香覺得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沒有關聯,令人摸不著頭腦,也隻好按照吩咐去做了。
孟慧茹低著頭,心裏卻有了幾分涼意。
她已經回來兩個時辰了?
那麽,長孫煜……在哪裏?
門簾子又一次被掀起來,孟慧茹抬頭去瞧,進來的卻不是丁香,而是釵兒。
“怎麽是你?”孟慧茹的屋子一向是不許環兒和丁香以外的人進來的。
釵兒急忙解釋:“並非奴婢不懂規矩,而是丁香姐姐和環兒姐姐都不在,事情又有些緊急,所以奴婢才不得已僭越了。”
“嗯,罷了。你說吧。什麽事情?這麽著急?”孟慧茹也無心責備她。
“前頭來人,說是孟府派了人過來,要看望郡王妃!”
孟慧茹倒是有些驚訝了。
這一次孟府的動作可有些快……
孟長庭那夫妻兩個,一點都不像是會這麽關心她的人啊!這般主動的關心……可是讓孟慧茹心裏發寒了。
想必是之前蔣若妍和江氏參加朝賀的時候看到了她暈倒?
這麽一想,她也就釋然了。
孟長庭本來就是指望從她的婚事裏得到些好處,自然是要趁著這個機會和王府搭上線了。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來看她的到底是誰呢?
“是誰過來了?現在人在何處?”
釵兒的模樣有些別扭,低聲說道:“是,是二夫人?”
孟慧茹挑了挑眉毛,心道,這一次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本來她的想法裏,於情於理,都應該是蔣若妍這個大夫人過來啊……怎麽反而是,江氏過來了?
這時候,丁香端著冒著熱氣的瓷碗進了屋子,瞧見釵兒在裏麵,就有些不怎麽高興。
“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都說了,沒吩咐不準隨便進這屋子,你怎麽全都當成耳旁風?”丁香一邊把藥給孟慧茹端過去,一邊橫了釵兒一眼。
釵兒又是惱怒,又是羞臊,心中對丁香充滿了怨恨。
孟慧茹說她,她隻能認了。因為人家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她沒有資格去和人家抗爭。
可是丁香和她一樣都是奴婢,憑什麽對她指手畫腳,趾高氣昂做出一副高貴模樣?
孟慧茹滿心都在奇怪為何江氏會來了王府,自然無心去顧及釵兒的想法,她並沒有對丁香說的話做出什麽反應,隻是由著她喂了藥,然後就坐那裏繼續沉思。
釵兒臉頰泛紅,跪在那裏極其的尷尬。可是丁香不想理她,孟慧茹無心理她,她隻能是咬了咬下唇,低著頭自己退了出去。
丁香見她還算是識趣,冷哼了一聲,說到:“郡王妃,我瞧著那丫頭有些不對勁。總是矯揉造作,陰陽怪氣的。”
孟慧茹心不在此,“嗯”了一聲,就不再多說。
丁香撇了撇嘴,卻不敢打擾,拿了碗就也下去了。
與此同時,世子妃內心緊張,極為忐忑的來到了王府裏一處非常隱秘的地方。
她正在守喪,又是個弱不禁風的模樣,所以妝容和衣裳都是寡淡得很。可是現在她竟然穿了一件粉藍色的襖子,搭配同色的裙子,就連外麵的披風都選了一件大紅的,整個人看起來的確是精神了不少,但是又覺得有些詭異。
她走到了一間幾乎廢棄的小木屋前麵,卻是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正所謂近鄉情怯,她朝思暮想了很久,可是事到臨頭,她卻這般的猶豫不決。
“吱呀”一聲,那扇破敗的木門從裏麵被推開了,一個高大而偉岸的男子麵無表情的從裏麵走了出來。
“你來了……”他的聲音平淡的沒有任何感情。
“我……我自然是會來的……這個地方……我們從小就在這裏玩兒的……除了咱們三個,是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世子妃有些激動,聲音都在顫抖。
“嗯。你說的對,這裏的確是咱們小時候玩的地方。”他背過身去,好像不想直視對方,“可是……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世子妃,我卻是你的小叔……但是,你好像從來就沒有明白過!”
世子妃的心一寸一寸下沉,她感覺身體冰冷無比,就好像剛剛溫暖的心,又被冷水澆了,這樣反複之間,反而令她心如死灰。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我怎麽聽不懂?”世子妃強笑著搖頭,似乎是希望自己聽到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對方並沒有心情欣賞她的脆弱和無奈,隻是依舊淡淡的說道:“當初你做了選擇,就應該承受代價。你既然做了我的嫂子,就一輩子都是我的嫂子。其他的,我都不想聽了。”
世子妃歇斯底裏的喊道:“他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到最後,她卻是捂著臉蹲在地上,隻是哽咽著啜泣。
那人終於微微有些動容,卻依舊不肯回頭:“他就是死了又如何?他還是我的大哥,一輩子都是我的大哥!”
“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哥,根本就是個惡魔!”世子妃猛地抬頭,冷笑著看著那冷酷無情的背影,“他雖然久病不起,可是他從來沒有讓我平靜度過一天!我每日都是在恐懼中不敢入睡!”
“你胡說!你胡說!大哥不是那樣的人!”終於,那人回過頭來,憤怒的反駁世子妃。
赫然,正是睿郡王長孫煜!
說起端親王世子,也就是她的夫君,世子妃麵容極度的扭曲,猙獰的笑著掀開了自己的衣袖:“你好好看看,你的好大哥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長孫煜忍不住瞥了一眼,卻是瞬間愣住了。
那隻纖弱的手臂上竟然布滿了傷疤!各種各樣的傷疤!刀傷、燙傷以及其他粗看之下都沒法說出成因的疤痕。簡直是縱橫交錯,一塊完整的肌膚都沒有!
“他自從娶了我,就一直不停的折磨我!每一天,每一天!他嫉妒你!他恨你!他每天看見你都能發狂!隻要哪一日你去看他,過後,他就會加倍的折磨我!嗬嗬嗬嗬……你還將他當成最好的兄弟?真是可笑!天大的笑話!”世子妃一邊獰笑,一邊流著眼淚。
長孫煜多年以來,一直對世子敬重有加,甚至連他搶了本來應該許配給自己的戀人也隱而不發,為的就是年幼時候的相救之情。
為了這一份情誼,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王妃暗地裏的挑釁和陷害,甚至自己從軍入伍,無非就是要整一份屬於自己的功名,這樣就可以不同世子產生利益衝突。
可是現在,世子妃居然說長孫烽從來都沒有將他當成兄弟,甚至因為他而不斷虐待妻子?
長孫煜覺得自己多年的信念都在崩塌!
過了許久,他方才勉強能夠冷靜的出聲:“這些,這些……都過去了……我,我不想去回憶了。我隻問你,你為什麽暗算她?她又有哪裏得罪了你?”
世子妃慢慢起身,驕傲的昂起自己的頭:“你說的我聽不懂……你說的她又是誰?”
“你何必裝糊塗?她這一路上和你們坐著同一輛馬車……王妃,雖然小氣,可是斷然不會做這種事情,影響整個王府的安危。隻有你,隻有你才有機會給她下藥,隻有你才會一點都不顧及王府的其他人!”長孫煜冷冷的盯著世子妃,似乎她就算是出口狡辯,他也不會相信的。
世子妃嘴角掛著鄙薄的笑容:“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有證據嗎?就算是你有了證據,你又能那我如何?殺了我?你有這份膽量嗎?”
長孫煜慢慢閉上了眼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你說的對,我沒有證據。”
他突然一把攥住了世子妃的手臂,慢慢收緊。
“你,你要幹什麽?”世子妃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
“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若是你再敢動她分毫,不管有沒有證據,我都一定會殺了你!”
長孫煜說完之後,一把甩開世子妃,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世子妃踉蹌著的倒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站穩之後,臉色變得比地上的殘雪還要蒼白。
長孫煜!
我們都應該痛苦的!我們都應該痛苦的!
憑什麽現在你要拋下我,自己一個人去享受幸福?
你休想!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