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點點頭,示意丁香繼續說下去。
“實不相瞞,奴婢乃是舅老爺特意派來到夫人小姐身邊保護的!”
丁香的話倒是令得孟慧茹十分震驚。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可是舅舅身邊的人?或者是有其他的來曆?”
丁香佩服孟慧茹觀察入微:“小姐明鑒。奴婢雖然是舅老爺派來的,可是奴婢的主子的確是另有其人。”
孟慧茹心道,怪不得前世裏舅舅提起丁香一陣唏噓,渾不似對待一個普通奴婢的態度。原來她竟然是舅舅特意請來的,想必來曆也是不凡。
“小姐又是如何能看出奴婢主子另有其人的?”丁香忍不住問道。
孟慧茹又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溫茶水:“你若真的是舅舅手下的人,又怎麽會稱呼舅舅舅老爺?自然是要直呼老爺或者主子的了!”
丁香歎了一句:“原來如此。還是小姐心細如塵。”
孟慧茹心裏嗤笑,心細如塵?若不是多活了那麽一回,她又怎麽會注意到這些前世都不曾介懷的小事?
如此說來,她那一輩子過得也真是失敗!
竟然從來沒有看清過身邊人!
自以為心腹的芸香最終出賣了她。
自以為已經被自己打壓的孟慧芯最終搶了她的丈夫。
自以為深愛自己的丈夫卻為了別的女人找歹人淩辱自己,並且害死了自己的孩兒。
而那些真正疼她愛她之人,她卻又從沒珍惜。
她以為她的母親曾為了情愛而不顧女兒尋死,心存怨恨之心,其實卻原來母親很可能是為了保護她而死。
她以為她的舅舅為了建功立業不管她和母親的死活,其實她的舅舅早就在她身邊安排人手保護,隻不過她視而不見,還棄之不用。
真真兒是有眼無珠!
“你背後的主子……可方便透露?”孟慧茹感慨許久,方才又問道。
丁香猶豫了片刻:“這……主子當初並沒有允許奴婢透露此事。還請小姐贖罪。”語氣十分遲疑。
孟慧茹見狀,心裏有幾分不舒服。這樣忠於舊主的丁香,還能留在身邊重用嗎?
丁香仿佛也看透了她的想法,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奴婢明白,小姐心裏有疙瘩。然而主子於奴婢曾有救命的大恩,所以奴婢這輩子都不會忤逆背叛主子,否則又何以為人?然而,奴婢心裏也當小姐是主人,也是絕對不會背叛小姐的。如今小姐正是用人之際,不如權且留下奴婢聽用。若是將來尋到了合適的人選,奴婢自然不再戀棧,主動求去。”
孟慧茹見她言辭文雅,態度誠懇,全不似平日裏嬌俏潑辣的小姑娘模樣,心裏越發的喜歡。
她不得不承認丁香說得十分有道理,她想方設法將院子的丫鬟婆子全數驅逐,本質上還是因為不希望自己在孟府這一方小天地裏還必須提心吊膽。
她帶到京城中的人本就不多。
韓忠等人雖然忠心,可是到底是男子,不方便近身伺候,更何況,她還要靠他們去打理韓氏在京中的產業。
而這些都是她需要瞞著孟府和孟長庭的。所以她一入府就當著眾人的麵將身契換給了韓忠,名義上讓他們離開了。畢竟她離開並州城的時候,可是眾所周知,她的大部分產業都被韓世傑騙走了。既然沒有產業,留下這麽多陪房又有何用呢?
而今,她身邊隻剩下盧媽媽和丁香兩個可用之人。若是丁香真的走了,隻怕她必定如同斬斷一臂,十分為難。
終究是緣分一場!
孟慧茹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容:“你且起來吧。今後你還是丁香,我還是小姐!”
丁香大喜,直恨不得跳起來。
她又輕輕磕了一個頭謝恩,這才討好的站在了孟慧茹的身邊,殷勤的幫她倒了一杯熱茶:“小姐莫要喝涼茶,小心傷了脾胃。”
“往日怎地不見你如此細心體貼?”孟慧茹戳了丁香的額頭一下,半真半假的嗔道。
“小姐這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雖然粗枝大葉,可也不敢在小姐的事情上犯糊塗的。”丁香見孟慧茹有了笑模樣,又大膽的問道:“小姐,你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疑心奴婢的啊?”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不對勁!”孟慧茹瞪了她一眼。
“這,這話怎麽說?”丁香一直覺得自己偽裝的挺好的。
“你可記得在並州的時候,我曾命你幫我將庫房裏的東西偷龍轉鳳轉賣掉,並且換成銀票?”孟慧茹見她一臉懵懂,便問道。
丁香如同小雞食米一般點頭。她自認為就因為那件事情自己辦好了,所以小姐才會日益看重她的。
“你也不想想,世上有哪個大宅門裏的丫鬟能將這樣的事情在兩天之內辦好的?咱們家庫房裏的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大小小有多少呢?再者說,又要去哪裏尋那麽財大氣粗的買家?”
丁香苦笑。
原來她還是年紀太小,失了分寸。總以為這是她主子能力範圍內力所能及的小事,所以就不以為然。殊不知,正是自己這種急於立功的心態,暴露了自己。
“罷了。你這也是功勞一件!否則韓世傑那個小人又豈會作繭自縛,被我給按了個監守自盜的罪名,自食惡果?”孟慧茹拍了拍丁香的手,親昵之態依舊。
丁香見她絲毫不生分,心裏高興。忽的又想起一事,便皺著眉說道:“小姐,你要如何處置芸香?她和那些孟府的家生子都不一樣。她可是咱們從並州帶來的。”
孟慧茹心狠芸香當初的背叛出賣,本有心要借機一並除掉此女。然而轉念又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便宜了她和她背後的主子?
再者說,此人留在自己身邊,隻怕將來還有些用處。隻是斷然不能近身伺候了。
“你且去和她說,若是她依舊願意回來伺候,我顧念舊情,也不會推辭,不過卻是隻能做個三等丫鬟了。”
丁香頷首,又道:“奴婢本想安排她和牛媽媽一起擔一個監守自盜的罪名,沒想到小姐倒是念舊。”神情頗有些不以為然。
“你也知道她背後有主子。若是攆了她,隻怕人家還要費勁心機安插其他人,到時候人家在暗,咱們在明,豈不是防不勝防?倒不如就留下這個,好好提防就是了。”孟慧茹耐心解釋。
丁香恍然大悟。
“到底小姐想得周到。既然這樣,奴婢先去處置牛媽媽了。”
“嗯,你且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明兒我要親自去老夫人那裏一趟。”
丁香叫了盧媽媽進來先伺候孟慧茹更衣,自己則去處理牛媽媽。
等到盧媽媽聽了孟慧茹轉述牛媽媽的話,自然氣得直跺腳,又大罵了周氏一通,方才服侍孟慧茹睡下,自去守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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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第二天,孟慧茹收拾得當,便領了丁香一同往老夫人那邊去了。
誰知道一進了院子,卻看見文竹眼睛紅紅的跪在那石子路上。
孟慧茹心下大叫不好。這為了打耗子倒是傷了玉瓶兒。
她為了顯示徹查之心,自然是不能特特放過文竹這一個,倒是讓她跟著受了委屈。
如今瞧她這副模樣,必然是被老夫人遷怒,沒有照料好孟慧茹。
“文竹……你且起來,隨我進去見祖母。”孟慧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咳嗽了一聲。
文竹哪裏敢起身,隻是殷殷的看著孟慧茹:“大小姐,奴婢無能,沒有伺候好您,奴婢該罰。隻是您看在奴婢伺候一場的份上,幫著奴婢勸勸老夫人,千萬別為了奴婢的魯莽氣壞了身子。”
孟慧茹忍不住讚歎,這不愧是老夫人**出來的人兒,竟然是如此的會說話。
明明是想要求自己幫著她說話免了責罰,卻偏偏要說成是關心老夫人的身子。
“你放心。祖母總會明白你的心的。那事情和你無關,我現在就去和祖母分說一番。也不枉你伺候我一回。”孟慧茹拍了拍文竹的肩膀。
文竹是個玲瓏剔透的,也心裏懷疑孟慧茹這一次是自說自話,目的就是為了鏟除身邊有二心之人。而她卻是倒黴,受了這池魚之殃。本來她是心存怨恨的,可是如今見孟慧茹主動為她說項,文竹又忍不住感激起來。
老夫人坐在屋子裏,當然也將文竹那一番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頭也是疼的狠。
文竹為人老實,大小在她身邊伺候,從不入流的灑掃小丫頭一步步成了二等丫鬟。雖然機敏不如金枝,容貌不及玉葉,但是那份大智若愚的本分,卻是難得的。
想起往日的種種,她本有心放了文竹,可是卻又不願意因為一個丫頭和孫女生分,所以倒是十分的為難。
孟慧茹早已看出老夫人的心思,更是想要助文竹一臂之力,便笑著說道:“祖母,你且心疼心疼孫女,就饒了文竹吧。她伺候我一場,沒有落下什麽好,反而背了黑鍋。我這心裏如何過得去?”
老夫人沒有答話,反而摸了摸她那受傷的手臂,心疼的問道:“可還疼嗎?”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孟慧茹見老夫人真情流露,倒是心裏一暖,卻又拉著老夫人的手說道:“祖母到底答不答應我啊?若是不答應我,我這胳膊可是又要疼了!”一副小女兒家的嬌蠻。
從前見了她這幅樣子,老夫人隻怕是要嗤之以鼻。而今卻是越看,越覺得舒坦。
“好好好,我答應你還不成!隻是她年紀也大了,不如就此放出去吧。”老夫人到底還是疼惜文竹。
孟慧茹急忙點頭:“祖母說的是。女子青春本就短暫,咱們切不可耽誤了。”
祖孫二人說得正投機,卻冷不防聽見外麵有人喊道:“啟稟老夫人,大事不好!”
老夫人的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卻又聽見另外一人大聲說道:“啟稟老夫人,有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