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今天早上開始讓人攆了好幾條街,直到現在都快過未時正刻了,折騰大半天,總算能安生休息一會兒。
為著男女之防,於展鴻特意把自己西屋房裏簡單收拾一下,準備讓給兩個女孩子住。
陸明緋和甘靜芸一進去,就被堆了一整麵牆那麽高的書堆給驚出一聲歎息。
“哇,於兄,你這些書是……”
陸明緋指著那些碼的整整齊齊的書驚歎,“這麽多書你都讀過?”
於展鴻笑了笑,“是,一些是家父留下來的,一些是我自己買或者借來的,讀過不少遍了。”
陸明緋走上前看了看,這些書分門別類,書脊向外,打理的很有調理。隻是堆疊成高塔,如此一來下麵的書就被死死壓住,取出來恐怕要費不少力氣。她想著要是打造一個大書架,就如同她姐陸明纖那樣的,那豈不又美觀又方便?
甘靜芸似乎看出來她在想什麽似的,走上前來,伸出手指點指一本《法華經》,笑道:“於公子這裏的法華經版本看上去很古,像是我找了很久的那個,不知道可否借我一看?若是於公子肯割愛,讓我買下這一部,那便更喜不自勝,感激涕零了。”
“不值什麽。”
於展鴻將那本書抽出來遞給甘靜芸,“我是個沒有佛緣的人,這書閑置許久,靜芸姑娘喜歡,直接拿去就好。”
“那怎麽行,萍水相逢蒙公子義氣相助,又叨擾貴地許久,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麽好再平白拿你的東西?”
她從袖袋裏拿出一個錦囊,雙手托著給他。
“錢不多,卻是我對公子的謝意和誠意,請你一定收下。”
於展鴻想推脫,陸明緋接著幫甘靜芸勸他:“早上把於兄的野菜撞灑了一地,又在你家裏吃飯避雨換了衣服,現在還看上了你的書,於兄若是不收,我就當你是故意讓我們心裏麵過不去了噢。”
話說到這份上,於展鴻再拒絕就顯得太扭捏小氣了,隻好接過錦囊,沉甸甸的銀子托在手裏,還是有些別扭,不由得想岔開話題。
“說來有位先生,學富五車,人品又清高,幫了我許多,我這些書裏也不乏他贈的,關鍵是先生對佛法頗有體悟,等有機會,一定為姑娘引薦。”
甘靜芸自然說好,道了一聲謝,於展鴻客氣回了兩句,搬了把椅子出去,和外麵的齊雲開齊思書圍坐在一起,談了些學問民生。
坐著等來午後困意上湧,聽著外麵淅瀝落雨,交談聲漸落,合上眼睛淺睡起來。
一會兒功夫,靠坐在牆角的齊雲家睜開雙眼,揉了揉眉心。
剛才休息的那一會兒時間已經足夠他緩解疲勞,見身邊齊思書和於展鴻都睡得沉了,又看了一眼西屋和東屋兩個房間,門簾遮的嚴嚴實實。
他沒發出一點聲響,靜靜的站起身來,抬腳邁過橫在地麵上的齊思書的腿,腳步輕盈無聲的走到門口,伸手將門推開兩寸寬縫,視線望向門外,煙雨黯淡中,幾個高大人影分散隱蔽,耐心等候。
齊雲開淡淡一揮手指,人影立刻穿梭飛騰,彈指間消失在雨中。
傍晚時分雨終於停了,幾個人濕了的衣服在火邊烤了半天,幹的差不多,都照原樣換回來。雖說於展鴻說天色太晚了留他們住一夜,但是一來不好再多做打擾,二來房間太小,壓根擠不下這麽些人睡覺,於是四人和他告別,離開這裏另尋落腳住處。
所幸他們運氣還不錯,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找到一戶專門給人提供過夜地方的人家,雖然條件比不得酒樓客棧,但相應的住宿錢也便宜許多,且老板老板娘是對年輕小夫妻,熱情和善,目測應該不會像昨晚那個黑店老板一樣陰他們。
四個人要了兩個房間,陸明緋和甘靜芸住一間,齊雲開和齊思書住一間。房間裏沒有床,隻有能容納兩人的炕。
陸明緋興致勃勃的躺下翻滾兩圈,看著一邊端正跪坐掌燈看書的甘靜芸。
“靜芸靜芸,這還是我們倆第一次同床共枕呢。啊不對,是同炕共枕。”
甘靜芸笑看她,“我們在宮裏每天都一起讀書玩笑,現在不過一起睡個覺,怎麽就這麽開心?”
“我當然開心了!”
陸明緋翻個身,仰麵猛吸一口空氣,感歎道:“宮裏那麽多規矩人情,過的憋屈,這裏多自由啊。哎,靜芸。”
她又翻回去,側身躺著用胳膊撐著頭,見甘靜芸對手裏那經書愛不釋手,伸手輕輕推了推她。
“哎別看了,我們倆聊聊天,你說於兄家裏是不是遭過什麽變故,我總感覺於兄這人。”
她咂了咂唇,“有故事。”
甘靜芸笑著應和她,“那你倒是說說,於公子有什麽故事啊?”
“我覺得吧,首先他特別有涵養,讀過很多書,他十有八九……”
“欸!”甘靜芸翻了一頁書,卻發現一張紙加在翻開來的這一頁。
“這是什麽?”
“我看看?”
陸明緋也顧不上剖析於展鴻的經曆了,湊到甘靜芸身邊看那頁夾在書中的奇怪的紙。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陸明緋拿著那張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從甘靜芸手裏拿過燈來照著,仔細看了又看。
甘靜芸看她凝眉屏息,一臉嚴肅,也謹慎的不敢大聲喘氣,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小聲問:“明緋,怎麽了?這是什麽?”
陸明緋將燈拿遠了,放下紙,凝聲道:“是張火器設計圖紙。”
“火器?”
甘靜芸對這些知之甚少,打觀察陸明緋神色,也知道這圖紙本身或它所涉及的東西十分要緊嚴肅。
“這張圖紙……很重要對嗎?我們要怎麽辦?”
“我們得去找於兄問清楚。”
沒有絲毫猶豫的,陸明緋翻身下炕穿鞋,甘靜芸緊隨其後。
二人敲開齊思書齊雲開的房門,來開門的齊雲開借著簷下燈籠昏黃燈光,看見兩人臉色不好,沒問發生什麽,先把她倆讓進房間裏。
齊思書剛剛正把錢袋子裏的銀子抖落在炕上,一個子一個子的數錢,猛地聽見敲門聲,腦子裏滿是財不外露的諄諄囑托,連忙把錢收進囊中
等一抬頭見進來的是她們倆,手下動作便安心停了下來。
“怎麽了這是?你們倆害怕不敢睡?”
要是擱平時聽見齊思書這麽曲解她,陸明緋一定得陰陽怪氣懟回去,但現在她哪裏還有心思和他拌嘴,把那張紙舉到他門兩個眼前。
“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