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緋回到逢花台時,陸明纖也早就從宮人嘴裏聽說了化葉亭的事情,做好了審問她的準備。但是當看見自家妹妹臉上掛彩,尤其在聽陸明緋講完事情前因後果,她們是怎樣言語譏諷她之後,一下就生出了想給那些貴女們一人一耳刮子的衝動。

最後陸明纖不僅沒教陸明緋一句,還讓金瑤給她煮了碗豬肝粥,說是補補今日打架耗費的氣血。

陸明緋喝完一碗熱騰騰的豬肝粥,褪去一身繁冗,換上舒適寢衣,美滋滋的抱過來齊雲開送的蛋放在床頭。

窗外夜色悄然降臨,風雪長嘯,屋內暖黃火光和銅盆裏偶爾燒的劈啪作響的紅炭造出一室溫馨。

陸明緋趴在**,雙手墊著下巴,兩條小腿翹著晃晃悠悠,柔軟的寢衣褲管滑落下來,露出下麵白嫩細滑的皮膚,當然還有今天打架落下的兩塊淤青,但是早就被她忘之腦後。

她呆呆盯著床頭的蛋,撫了撫床下矮凳上琉璃缸裏齊思書送的小烏龜,疲乏困頓的身子漸漸拖累了興奮期待的腦袋,眼皮慢慢垂下來,上下睫毛輕輕交叉在一起,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一夜無眠,醒來時神清氣爽,大約是昨天酣暢淋漓的進行了一場“大戰”的功勞,以至於此後幾天無事可做,天天宅在逢花台裏的陸明緋竟然還有點想念那一天白天激烈的運動和當晚的睡眠質量。

她百無聊賴半坐在擺在門口的逍遙椅上,慢慢搖著賞外麵的飛雪,肚子上放了一盤南瓜籽,有一個沒一個的磕著。

其實她挺喜歡吃這種越磕越香的東西,但是這玩意兒著實不好剝皮,一顆南瓜籽裏本來就沒多大的仁,還要被皮帶下去一大半,吃起來就沒什麽意思了。

陸明纖有空的時候會給她剝,但是她有點強迫症,必須要剝出完整的南瓜籽仁才肯留下,那些碎了的殘缺的都扔掉了,以至於大半天就剝出來那麽一捧,幾口就給吃完了。

陸明緋覺得太奢侈浪費時間,就騙她說已經不愛吃南瓜籽以後不要剝了,但陸明纖哪有那麽好騙,她甚至比陸明緋自己還了解她心裏一二三四事。

姐妹兩個又在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皇宮中相安無事的過了半個月,銀妝素裹的白雪世界裏漸漸迎來了屬於死寂冬天的紅火節慶,一場接著一場的節日到來,宮中張燈結彩歌舞升平,以及片片綻放在夜空中的煙花火海幾乎從未停歇過。

這天是小年,舉宮合歡同慶,皇帝在未央宮大擺宴席,端起酒杯開場祝詞,幾杯熱酒下肚之後,人也跟著迷糊起來,說了些沒用的話,甚至又提起陸明緋和貴女們在化葉亭的事,誇讚陸明緋勇氣非凡**不羈。

說到情緒激動時,被坐在身邊的皇後拉了拉衣角瞪了一眼,難得展現在他腐朽木然眼神中的活力旋即退卻消散。

皇後這才舒展了眼角枯葉葉脈似的皺紋,對下麵坐著的陸明緋假笑道:“明緋啊,不管怎麽說,那天的事情是你先動的手,究根到底還是你的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啊,等過些日子各家貴女們再入宮節慶時,你跟大家道個歉,化解矛盾,大家和和氣氣的才是正理。”

這話一說場子瞬間就有點冷了,正當所以人都猜測陸明緋是會強壓怒氣還是拍桌而起時,她卻出人意料的微微一笑,滿口答應道:“好啊,但聽皇後娘娘安排。”

皇後笑著點點頭,“好孩子,真聽話。”

齊雲開齊思書,還有甘靜芸不約而同的擔憂的看了陸明緋一眼,隻見她神色如常,甚至拿著筷子夾點這個嚐嚐那個吃的還挺歡,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皇帝不急太監急。

宴席進行到一半時,陸明緋掏出一個小木櫝送給甘靜芸,撥弄了一下自己耳畔叮當,笑著說:“小年禮物,我們一樣的,除了顏色。我的這對是橘黃色,你的是淡粉色。”

甘靜芸歡喜收下,打開盒子取出耳墜,在耳邊比劃了一下,

“好看嗎?”

“好看,顏色特別襯你,我給你戴上吧?”

“嗯……”甘靜芸遲疑了一下,“要不……還是明天吧,我明天戴。”

她指了指垂在耳邊的一對把耳垂都拉下來的金耳環,“皇姑母送的,專門叮囑我今天要戴,要是一會兒讓她看見我沒戴著,怕是會生氣。”

陸明緋噢了一聲,為她老被皇後安排拿捏而感到不痛快,卻也不好說什麽,隻伸手掂了掂她現在戴著的金耳墜,體會到那份量,震驚的看著她。

“這也太沉了,都要把你耳洞拽豁口了!”

甘靜芸無奈笑笑,把陸明緋送她的耳墜小心翼翼的收好。

不多一會兒,大殿門口又有隊形整齊的宮人們來上菜。端上桌來,菜罩子一掀,一朵形似茉莉花的菜肴赫然呈現在金盤裏。

像這種弄得花裏胡哨程序複雜的菜常出現在這種節慶宴會裏,形雖似花卻是用魚肉所做,一條新鮮鰣魚剔除魚刺,剁成魚茸,禦廚一點一點整成茉莉花的形狀,放在蒸籠裏,懸掛事先剝下來的魚皮於花心上方,讓魚皮裏的脂油慢慢耗出淋滿魚茸花,其味道鮮美異常,幾乎是個人吃完了後都讚不絕口。

但麵對如此美食陸明緋卻沒動筷子,悄悄用金碗扣住,等宴席結束後與齊思書一起回宮的路上連盤子帶碗給了他。

齊思書摸著還殘留一點點溫熱的盤子愣住了。

“你吃飯就吃飯,怎麽還吃不了兜著走呢?”

“那怕什麽,這魚茸花每人一份,我的又沒吃,憑什麽不能帶走?”

“魚茸花?”齊思書心裏已經猜中了八九分。

“你愣著看我幹嘛?”

陸明緋在他眼前擺擺手,“快拿好了,我記得蘭娘娘愛吃魚肉,趁著還沒涼透,帶回去給她嚐個鮮。”

“陸緋緋……”

齊思書感動的抽抽鼻子,陸明緋趕緊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連哄帶攆的把他趕回了他和他母親的寢宮。

看著他捂著盤子跑的飛快的身影,陸明緋笑了笑。

其實她知道,在宴席中就注意到了,齊思書曾經有多少次想借著舞姬在身邊甩動絲帶舞袖時的遮掩,偷偷將桌上一點點美味佳肴藏進袖子裏。

但很多次,他都在注意著別人的目光。那麽多雙眼睛在,他很怕被發現,所以一次也沒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