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姑娘您可讓奴婢好找!”
陸明緋轉過身去問她,“金瑤你怎麽在這兒呢?”
“還說呢緋姑娘,纖姑娘不是讓您在未央宮外等著嗎?您怎麽先跑了?”
“我姐出來了?”
“還沒呢,纖姑娘怕你等久了凍著,讓奴婢先帶您回逢花台洗漱休息。緋姑娘您快下來吧,站那麽高當心摔著。”
“嗯……你先等會兒,我馬上。”
陸明緋轉頭想跟牆裏麵的人道個別,但放眼望去裏麵空空如也,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隻好作罷,從缸上跳下去,跟著金瑤回了逢花台。
回去洗漱完了,躺在**輾轉發側睡不著覺,腦子裏亂糟糟的貯存一堆複雜情緒,思念家鄉親人的愁傷、對掖亭獄裏月下美人的憐惜、還有對於許久不見的韓先生的擔憂,以及對於即將到來的春圍考試的緊張關注,一堆亂石似的堵在她心頭沒法移開。
她摸了摸床頭陷進厚厚毛毯裏正在孵化的蛋,翻了個身平躺好,一直等到陸明纖回來,才安心的閉上眼慢慢進入夢鄉。
小年後又過了七天,合宮上下又馬不停蹄的迎來大年,春節前一日的除夕,整個長安城上空紅火煙花一夜未曾凋謝。第二日清晨又在爆竹聲中醒來迎接全新的一年。
過年嘛,就是勞碌奔波了一年,親人分離了一年,終於一年走到頭了,該闔家團聚滿堂歡喜,幸福熱鬧的聚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但顯然陸明緋做不到這一點,她的朋友們也做不到這一點。
甘靜芸是被皇後要求不回府,要留在宮裏過年;齊思書雖然從小生長在皇宮,但從未把皇宮當成自己的家。畢竟皇帝不疼嫡母嫌棄,生母身份卑微如草芥,滿宮上下都把他們母子倆當成空氣,誰會喜歡這樣的家?
齊雲開就不必說了,情況和陸明緋一樣,兩個人家裏一個是兵馬強勁,一個是沃土富庶,惹的朝廷政客忌憚,把這倆弄到宮裏來當人質,以轄製西北和漠北。
所以中午春節宮宴散了之後,誰也沒在宴後多留,各自回各自的住處,睡了個平平無奇的午覺。
一覺醒來,陸明緋覺著無聊,想著甘皇後和齊心堯這會肯定還留在未央宮準備接著參加晚宴,便去了長樂宮看看甘靜芸回去了沒。
到那兒一問,甘靜芸果然在,推門進去她也在無聊的翻看著一本《清靜經》,見著她來高興的擺上蒲團給她坐,還給她倒了一碗杏仁茶。
“明緋你看。”
她輕輕擺了擺頭,耳畔晶瑩粉水晶隨著擺動。
“我把你送的耳墜戴上了。”
陸明緋捧著杏仁茶,覺著那對粉晶耳墜與她溫婉氣質和春風和煦的眉眼極度相配。
“好看,真的好看,你戴玉戴水晶可比戴金銀好看十倍。”
甘靜芸溫和笑著點頭,“是啊,我也喜歡這種天然雕琢出來的石頭,感覺每一顆都獨一無二。”
“喜歡什麽就戴什麽,你的耳朵你說了算。”
陸明緋抬頭看了一眼她掛琴的那一麵牆,見著上麵空了一個位置,放下杏仁茶問道:“對了靜芸。”
她指了指牆上空缺位置,“那空的地方是不是掛的號鍾?”
甘靜芸點點頭,“是啊,你要用嗎?”
“不是,我就問問。那……號鍾是被皇後娘娘要回去了嗎?”
“沒有,皇姑母好像不太喜歡那張琴,一直放在我這兒都不曾過問。”
“不喜歡?”陸明緋感到奇怪,“我說呢,這麽好的琴,要不是有點什麽原因,皇後娘娘肯定早就拿去給公主了。”
陸明緋八卦的拖著蒲團往甘靜芸麵前湊了湊,八卦的小聲問:“皇後娘娘為什麽不喜歡啊?”
甘靜芸抿嘴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因為號鍾是從先皇後手中傳下來的緣故吧。不過這次號鍾是被心堯公主派人拿走的。”
“公主?她好端端的為何來拿號鍾,而且關鍵她母後還不喜歡這張琴?”
甘靜芸敏銳的察覺出陸明緋心中的懷疑。
“你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嗎?”
陸明緋凝眉搖搖頭,“說不上來。”
她思考一忽兒,又問甘靜芸,“你說公主是派人來拿的,她是派誰來的?”
甘靜芸回憶了一下,也發現了問題,眼中升起疑慮道:“是……陛下身邊的楊倫楊公公。”
陸明緋眉頭擰的更緊了,“怎麽是他?”
“倒也不是很奇怪,陛下寵愛公主,公主常在陛下膝下承歡,楊公公又是貼身侍候陛下之人,相處時候多,走的親近些也不足為奇。”
“嗯……”陸明緋還是放不下心中疑惑,甘靜芸卻捂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一臉擔憂的告訴她:“先別想這些了,今日中午宮宴散後,我聽皇姑母說要在初六那天宴請朝廷百官家的女眷們呢。”
陸明緋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啊,那又怎麽了?”
甘靜芸替她感到著急,“怎麽了?上次在化葉亭的事情你忘了?小年那天的宮宴上皇姑母跟你說什麽你也忘了?”
陸明緋被她點醒了,恍然大悟啊了一聲,“道歉唄,不就是跟那些貴女們道個歉嗎?是這事兒吧?”
“你還挺淡定。”
“那有什麽,我指定給她們一人一句,情真意切發自肺腑的道歉。”
“明緋……”
她這輕鬆態度讓甘靜芸覺得不像她,猶疑的問她:“你真的……真的可以嗎?其實你……要不我替你……”
“哎沒事沒事!”陸明緋無所畏懼的大手一揮,“保證完成任務。”
甘靜芸是個不能堅持己見的人,見陸明緋如此信誓旦旦,也就真信了,但是萬萬沒想到原來陸明緋的道歉,是如此的特立獨行。
那天初六,宮裏照常開啟了奢靡宮宴,穿著光鮮亮麗的貴女們相繼落座,年輕漂亮臉蛋上的明媚笑容卻不是為了大年初六的喜慶日子,更不是為了桌上的玉盤珍饈,而是為了圍觀那西北忠靖侯的幺女陸明緋,是如何低下她那桀驁不馴的頭顱跟人道歉的。
但是情況很明顯,她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