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緋?”

陸明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名揚低下頭躲開她的目光,“南越那邊都會這麽稱呼朋友。”

陸明緋噢了一聲。

其實他這麽叫她不太合乎規矩,給宮裏那些愛嚼舌頭的人聽見了,又要添油加醋鬧出風言風語來,但是她也不想拒絕他讓他傷了自尊,於是隻好道:“隨你吧,但若是人前遇見,還是叫我緋姑娘,或者幹脆視而不見的為好。”

名揚一聽眼裏的光立便暗了幾分,沉聲問她:“為了不讓那位世子誤會?你對他可真是百依百順。”

“他畢竟是我夫君,要守在一起過一輩子日子,我自然要考慮他的感受。而且也不全是因為他……”

“他是個虛偽的人。”

陸明緋一下愣住,“你再說一遍?”

名揚走到她麵前憤憤不平的重複一遍。

“我說他是個虛偽的人。你有真心有情義,他沒有,他和那些披著偽善皮囊的敗類沒什麽兩樣,表麵斯文,心裏肮髒,在他們那樣的人眼裏,權力富貴才是無尚……”

“你閉嘴。”

陸明緋越聽越不樂意,粗聲粗氣凶他:“不許你這麽說他!”

她好歹跟齊雲開處了這麽多年,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心裏有數,她可以覺得齊雲開涼薄冷血,她可以說他利益至上對別人死活漠不關心,但是別人說他就不行。

名揚大概也因為她的反應沒有在自己的預期之中而惱了,話說的變本加厲的直白難聽。

“他這樣的人會玷汙了你,你們兩個跟本不相配,硬要塞到一起,分道揚鑣是必然。”

話雖說的硬氣,但憋紅的眼圈出賣了他此刻心底的脆弱。

陸明緋三次把懟他的話生生咽回去,憋著一肚子沒處可撒的惱怒,抬頭望望遠處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結果不抬頭不知道,一抬頭嚇一跳,攬月湖上彎彎虹橋上得兩道身影幽靈一般垂手負立,雖然離得遠天色也暗淡,但是多年以來的熟悉和怕什麽來什麽的規律告訴她,現在她處在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是小事變成大事麻煩事,還是化微化無,全看她此刻能不能做出個漂亮的反應。

於是她一咬牙一跺腳,抬起左手,給了名揚一巴掌。

其實她打的很輕很輕,幾乎隻是手指頭從他臉上掃了過去,連道脆響都沒打出來。

但名揚還是微微偏了偏頭,回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陸明緋臉色複雜,挺了挺後背快速瞟了一眼橋上身影,回過頭來盡力使自己說的話聽起來冷漠無情中還要透露著一點人性的光輝,最重要的是聲音得夠響亮,得讓那邊的人聽見。

“放肆!是誰慫恿你這麽說的?”

她色厲荏苒手指點戳著,“齊雲開!他可是我即將嫁過門的丈夫,我會跟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白頭偕老!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倆般配著呢!這次就算了,以後你要是再聽見誰在我倆背後嚼舌根子,第一時間來稟告我,看我不把他舌頭揪下來喂狗!”

吵吵完一通把戲做足了,她對著他擠眉弄眼從牙縫裏低聲擠出一句話。

“快走快走,以後少關注我,多把心思放在你自己身上。”

名揚眼神含著淚涼冰冰的,輕風恰到好處的配合著把他背後青絲卷起來柔弱飄**在臉側,看上去淩亂狼狽,但是還是那麽美。

“陸明緋……”

他絕望失神的搖搖頭,“你真的還不如……從來沒有在我生命裏出現過。”

“不是,我……”

名揚說完抬腿走了,留下陸明緋一個人在風中淩亂一會兒,歎了一口費力不討好的無奈氣息,蔫蔫的從化葉亭裏退出來,跟囚犯上刑場一樣拖著沉重的步子踏上虹橋,向著橋上兩個身影走了過去。

“喲喲喲陸緋緋。”

橋上齊思書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看著喪眉搭眼的陸明緋幸災樂禍道:“你說攬月湖邊的桃花,是謝了還是開了呀?”

陸明緋翻了對白眼給他看。

“你說攬月湖裏的魚,是吃人還是不吃人呀?”

“雲開堂兄你看她!斬不斷爛桃花還不讓人說了!”

齊雲開垂著眼皮,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兩圈,忽而展眉一笑。

“明緋不是做的很好嗎?”

有他這句話,陸明緋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得意洋洋的看了齊思書一眼,這回輪到了齊思書翻白眼。

齊雲開掏出袖口裏藏著的專門為她備著的手帕,牽起她左手,在上麵細細的、每一根手指頭每一道指縫都擦拭過一遍。

他柔聲道:“天色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麵晃什麽呢?”

陸明緋手掌心都被他擦熱了,別扭的想把手往回收,但齊雲開好像壓根沒打算讓她收回去。

她也隻好作罷,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我是來找靜芸說話的,然後我還要去趟膳房要一碗枇杷梨羹給我姐。”

齊思書:“你想要直接讓派宮人去不就得了?幹嘛非得自己動彈?”

“我要親自監督!我親眼看他們用最好的枇杷和梨來煮,不偷工減料我才放心呢。”

“陸緋緋你好像有點這個。”

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在她麵前晃了晃。

“那是枇杷和梨,又不是什麽熊掌駝蹄,沒那麽金貴,還不值得他們偷工減料。”

“好了。”

齊雲開把她手擦幹淨了拉到麵端詳片刻,收起手帕,右手手指穿插進她指縫裏牢牢包住她的手。

“先送你回逢花台,這幾日養精蓄銳,別再四處亂跑了,不然長安到幽州舟車勞頓,你這嬌弱身子怎麽受的住。”

“我比牛還壯好不誒……”

陸明緋回過味兒來一下樂了,“你終於承認我也是隨軍出行的一員了?”

齊雲開淡淡笑了笑,眼神裏閃過一點寒芒,被一邊齊思書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倆一起把陸明緋送回逢花台,出來後兩人一起背著手,慢慢走在烏雲濃密遮住月亮的宮道中。

齊思書沉吟著開口道:“雲開堂兄,那南越狐狸精看著對陸緋緋不死心啊。”

齊雲開微微仰頭看著流動在皎白月光外的黑雲。

“你想說什麽?”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讓他隨著他那南越母國一起消失得了。”

“我與緋緋大婚在即,妄動殺念見了血,不吉利。”

齊思書哦謔一聲,“你什麽時候也信這些了。”

齊雲開攥了攥還殘留著一點陸明緋溫度的手心,“因為在意。不過……”

他眼裏映著無邊無際的黑暗,路邊一步亮一盞連成明珠項鏈似的石燈也照不進去一丁點光亮。

“倒是可以做點別的。”

他側頭看著齊思書,用冷清的嗓音說著令齊思書腳底生寒的話。

“一刀下去,幹幹淨淨,做不成男人,就不會再覬覦緋緋了,你說對嗎?”

齊思書感覺雞皮疙瘩劈裏啪啦往下掉,咽了咽口水。

“這有點狠了,還不如給他個痛快呢。”

齊雲開拿出給陸明緋擦手的手帕把玩。

“誰讓他三番五次的纏著緋緋,讓我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