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連句話都不願跟我說?我是瘟神嗎?”
陸明緋唉了一聲,停下往後退的腳步,就知道自己跟他還有一段“孽緣”尚未了結。
“你……這兩年過的好不好?”
他冷笑一聲,“我過得好不好,你難道不清楚?”
他脫離亭蓋下黑暗蔭蔽,一字一句一步步向她走近。
“陸明緋,陸千金大小姐,你到底想怎麽樣?”
陸明緋疑惑的歪了歪頭,“你這話說的怪,什麽我想怎麽樣?”
“為什麽一次次幫我、救我,暗中派人照顧我三年,但是又刻意回避我,三年以來你明明有時間有機會來看我,但為什麽一次都沒有來?為什麽如今謀麵,對我視若無睹,形同陌路,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對我?”
陸明緋摸了摸鼻子,“這個……我說我是菩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信嗎?”
他走到近前,一身清風吹的桃花入懷,輕薄的青衣衣擺隨風飄搖,愈加襯得他如一尊易碎琉璃的花盞。
“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陸大小姐,你還不如從來沒有出現我的生命裏,還不如當年在你們那什麽公主的生辰宴上,就讓我在這座化葉亭上永遠的消失。”
他抬起白白淨淨的手,風和桃花都格外憐惜這個容顏絕世的美人,乖乖落在他手心中。
他垂眼看著花瓣悲哀道:“讓我和這些花瓣一樣,隨風零落化為塵土,倒是落個痛快幹淨。”
“誒誒誒!”
陸明緋叉起腰擺好架勢跟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這話說的沒有心了啊,那怎麽著,我幫你救你,我做好事還做錯了不成?”
“你就是做錯了。”
他如畫眉眼裏瞬間起了一層薄霧,貝齒咬著嫣紅的唇死死不放,一滴晶瑩淚珠從白皙皮膚上垂落,掉在身上沾濕青衣。
“我的老天爺啊!”
陸明緋見他眼淚珠子啪啪往下掉,心立刻慌了,手忙腳亂的軟下語氣連聲哄他。
“你你你……你別哭啊,你看好好的說話你哭什麽?嗨呀好了好了,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說話太衝了,我給你道歉,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渾身上下的摸手絹想給他擦擦眼淚,但因為平時齊雲開和甘靜芸承包了她所有需要用手絹的時刻,所以她自己壓根沒有帶手絹的習慣,摸了半天意料之中的沒摸到,隻好看著他自己控製住情緒,慢慢擦幹淨淚水。
“你看你,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麽矯情……”
陸明緋剛說到“矯情”二字,他帶著淚珠的濃密睫毛一掀,用漂亮眼睛瞪了她一眼。
陸明緋馬上就把溜達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與他對視著兩兩沉默。
尷尬站了一會兒,看天色暗沉的快要到了上燈的時候,隻好先放下與他之間的一團複雜亂麻,搓搓手委婉開口道:“那個……你一路走來不容易,亡國之苦我也能理解,但是萬事朝前看嘛,你現在已經脫離掖亭獄那裏的奴隸生活了,是陛下看重欣賞的樂人,以後的路敞亮著呢,所以要好好的,高高興興的生活。別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那不白瞎了你娘親把你生的天仙般的臉蛋嗎?”
她仰頭看了一眼沉沉暮色,故作輕鬆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我也還有點事情,先不多說了,改日再見。”
不等他回答,陸明緋擺擺手,轉過身去抬腿走出兩步,不出意料的被他從身後叫住。
“等等。”
陸明緋頭疼的按了按額角,也不回身,背對著他問:“還有事?”
“你不問問我的名字嗎?”
她當然好奇想問,但是為了他好自己好齊雲開好,問名字這件事實在大可不必。
但他好像不這麽想,正當陸明緋想著怎麽回應他時,清潤聲音已從身後上方傳過來。
“名揚,我的名字。”
陸明緋聽了不能當沒聽見,隻好大方的誇讚了一句,“挺好的名字。”
“你知道是哪兩個字嗎?”
陸明緋歎了口氣,認輸的轉過頭來,抬著眼皮看他。
“哪兩個字?”
他伸出胳膊想去拉她垂在身側的手,陸明緋警惕的把手抱住。
“你幹嘛?”
名揚眼神裏滿滿是被傷了自尊的脆弱敏感,陸明緋受不了舉旗投降。
“好好好手給你手給你,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飽含委屈的執起她手,伸出微微泛紅的冰涼指尖在她手心裏緩緩拖動筆畫。
“我的名字,是這樣寫的。”
“噢,是名揚四海的名揚,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是明光的明,然後是太陽的陽。”
他冷清哼笑一聲,“我怎麽配的上那種燦爛輝煌的名字。”
“那你這名字一看也不是待在陰暗臭水溝裏的樣子啊。名揚名揚,你父母肯定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吧?好好努力,你現在可是在群英薈萃的皇宮裏,大梁最尊貴的皇帝身邊,機會一大把,出頭之日名揚之時指日可待,所以一定要堅持,要努力,你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名字,全天下的人都會來羨慕仰望你,以你為榜樣。”
名揚眼前一亮,“你是這麽認為的嗎?”
“當然。”
陸明緋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我看好你。”
“你希望我能做到如你所說那樣嗎?”
陸明緋有點沒太聽懂他的意思,但為了鼓勵這個滿臉寫著人間不值得的灰心喪氣之人,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含糊其辭道:“當然,我希望你變得越來越好。”
“我會的。”
名揚久違的展眉一笑,那種真心高興的單純笑容印在他那張臉上,說的低調點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程度,直麵他的陸明緋眼睛直接被閃了一下,趕緊別過頭去。
“好好,那今天就先這樣。天色太晚了,你趕緊回去吧,我也得走了。”
她怕他又鬧什麽幺蛾子,沒等他回答,轉身就想走,但還是不出意外的,被他在身後叫住。
“陸明緋。”
她真的有點沒心情耗下去了,主要急著去膳房弄枇杷梨羹給她姐吃,晚了膳房該差遣不動人,她姐也不愛太晚吃東西。
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回頭去問:“怎麽了?”
他低垂睫毛遮掩住眼裏的閃動星光。
“我可以……喚你阿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