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決定邀請王遠誌來作報告,讓大家都很興奮,把它作為獨立師成立後的第一個重大行動,決心一定要幹成功。隻用了兩天時間,聯係各工廠“主力軍”的任務就完成了,各廠的人數也統計上來了。

當我和柳月再一次來到陵江大學的時候,教學樓裏仍然洋溢著那種緊張熱烈的氣氛,腳步匆匆的人們進進出出,王遠誌那間大辦公室外擠滿了和我們一樣來辦事的人群,屋子裏不斷傳出講話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一陣陣的掌聲和笑聲。

等了許久之後,那扇大門終於打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十幾個一身戎裝的解放軍軍人,王遠誌和其中一個年長一點的軍人說著話,七八個學生模樣的人簇擁在他身後,一行人向大門口走去。

大家閃開了道路,前麵不遠處有一個人突然振臂高呼:

“向解放軍學習☆★其他書友正在看★☆!”

“向解放軍致敬!”

人們跟隨著齊聲高呼,響亮的口號聲在擠滿人的樓道裏“嗡嗡”地回響。

軍人們立即報以了熱烈的掌聲,那個年長一點的軍人微笑著向兩旁的人群揮了揮手。

一行人來到大門外,互相道別後,軍人們登上了已經停在台階前的幾輛軍用吉普車,向校門口開去。

在大家往回走的時候,王遠誌看見了我和柳月,朝我們使了一個眼色,帶著我們拐進了樓道裏另外的一間小屋,然後反手把門關了。這裏象是一間比較高檔的接待室,他示意我們坐下,然後往沙發上一躺,說:“累死我了。”他一臉的倦容,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眼圈上有一抹黑色,腮幫子上的胡茬子比上次見到時又長了許多。

柳月問:“這些解放軍是什麽人哪?”

“警備司令部的參謀長和他的參謀們。”

“他們來幹什麽呢?”

“無產階級*****又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文字過濾**作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要堅決支持****群眾的決定,他們來跟我們商量支持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向頑固堅持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走資派奪權的事。”接著他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問“怎麽樣,接上頭了?”

柳月說:“謝謝你的介紹,我們順利找到了陳焱,獨立師已經是陵江市中學生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的發起單位了”。

王遠誌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揚了揚說:“看到了,祝賀你們。”他手裏拿的正是那張“熱烈慶祝陵江市中學生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成立”的《陵江日報》校樣稿。

我說:“上次來陵江大學的所見所聞,對我們觸動很大,感到我們這些新成立的革命群眾組織,對於怎麽理解*****,怎麽開展對走資派的鬥爭,下一步的工作應該做什麽,怎麽做?與你們率先起來造反的老紅衛兵比較起來,明顯存在很大的差距。而且,根據我們的了解,這不僅僅是我們,也是廣大‘主力軍’群眾的普遍感覺。我們回去後,聯絡了金鱗灣地區十幾個工廠,決定邀請老紅衛兵去跟我們作一個形勢報告,以提高認識,統一思想。”

王遠誌站起來,摳著腮幫子,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在屋裏走了一個來回,停下來說:“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去給你們作一個形勢報告?”

我說:“是。”

“我太忙,要去不了呢?”

柳月說:“我們首先想到了你,對你有信心,相信你一定幫助我們實現這個願望。”

王遠誌笑了,指著柳月說:“咄咄逼人……你們金鱗灣地區有多少個工廠,‘主力軍’有多少人員?”

柳月也笑了,說:“我們的壓力也很大,背負很多人的希望呢。”

我說:“有十幾個工廠,一萬多工人。”

王遠誌從茶幾上拿起電話來,一連串撥號的聲音過後,我們聽到這樣的對話:

“喂,老劉嗎?……是我,有點兒事找你,想問一下,你們在金鱗灣地區有多少人?……那麽多人哪……金鱗灣是全市產業工人非常集中的地區,又是由雲龍區到市中區的必經之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我們有必要抓緊工作,使他們從思想上跟上日益發展的革命形勢……我們想在那邊組織一個形勢報告會,要請你支持一下……你隻要你給那邊打個招呼就行了……你親自參加,那就不必了吧,哪能隨便勞您的大駕呢……好,好……”他捂著話筒問我們:“下星期我有時間,你們看定在那一天合適?”

我們倆喜出忘外,柳月搶著說:“因為參加報告會的大多數是‘主力軍’的工人,如果占用工作時間,可能問題比較多,最好是星期天☆★其他書友正在看★☆。”

他點點頭,放開手,對著話筒講:“下星期天……好,好……”

他放下電話說:“你們又給我出難題了,但這個難題卻又是當前全市各地區各單位都普遍存在著的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所以,我答應去作這個報告,把你們聯係單位的名單給我看一下吧。”

我趕緊把聯係單位的名單遞給他。他認真地看了一遍的,問:“你們聯係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了嗎?”

柳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們是有一個後備方案的,如果你實在抽不出身,我們準備去邀請侯永玉或者周文龍給我們做這個報告,你是知道的,周文龍和我們是老朋友了……”

王遠誌打斷她的話說:“還沒有聯係就不要聯係了。”

我很詫異,問:“為什麽呢?”

王遠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他們在極左的道路上越陷越深,和我們漸行漸遠,就要分道揚鑣了……”

王遠誌的話讓我大感意外,看到他那眉頭緊鎖的樣子,又不便深問。於是便向他表示了深深的謝意然後準備告辭,他卻說:“你們的事兒辦成了,我還有一件事兒呢。上次,我讓你們向人民大會堂演講會的其他演講人轉達我要感謝你們的事兒,你們做了沒有?”

“我們都轉達了,他們也和我們一樣,都非常感謝你的理解。”

“包括聞梅嗎?”

“當然包括。你知道她?”

“下一步,我們要開展奪取陵江市領導權的鬥爭,在考慮新的政權機構中革命領導幹部代表人選的過程中,才了解到她是聞達的女兒。她作為高級幹部的女兒,沒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能夠為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去冒犧牲生命的危險,僅這一點,就很了不起,想找個時間認識她一下。”王遠誌感慨地說。

柳月說:“你見過她的。”

“我什麽時候見過她?”

“她說她見過你,是同陳焱一起來的。”

王遠誌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是不是一個大眼睛,鼻梁挺直,白白的臉上有幾粒雀斑,紮兩把小刷子,樣子有點象北方人的同學?”

“就是她。”

王遠誌一下子很懊惱,說:“哎呀,你看看,當時我是覺得她有點眼熟,隻是沒想到她就是原來在報紙上已經見過的聞梅,一時大意竟失之交臂。”

“她原來是金鱗中學中學生紅衛兵的一號勤務員,也是中學生紅衛兵總部的勤務員,中學生紅衛兵解散後,現在正在協助陳焱籌備成立中學生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其他書友正在看★☆。”

“我記住她了。你們回去以後,如果再有機會,代我問一個好。我就不送你們了,我要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柳月說:“樓道裏還有好多人等著你哪。”

“沒關係,今天五六個勤務員都在家,讓他們去對付去。”說著便躺下了,接著又支起身子來說:“關於形勢報告大會的事,你們先回去準備著,開會前,我會派幾個人去幫助你們落實有關的工作。”

從陵江大學出來,我問柳月:“王遠誌講工業大學戰旗造反兵團在極左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而且就要和紅旗造反兵團分道揚鑣了,這是什麽意思?”

柳月說:“我也說不清楚。”

我說:“要趕緊把王遠誌同意來金鱗中學作報告的事告訴湯博,以免他們又去聯係工業大學。”

柳月說:“明天我就要和湯博去人民大會堂參加中學生紅衛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成立大會,順便就告訴他了。”

想起又做成了一件大事,我心裏有點兒飄飄然,說:“這幾天湯博總是一臉陰雲密布,一籌莫展的樣子,正好給他整點陽光出來。”

柳月大概聽出了我口吻中輕慢的味道,說:“他興衝衝地去遊說穀易容,卻召來了一個最後通牒;信心滿滿地去聯係工業大學,卻又碰到穀易容,還差點挨了一頓揍,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我說:“可他那麽自信又是根據什麽呢?”

柳月說:“我看未必有多少根據,更多的倒可能是有一種衝動。我理解湯博的心思,本意是想表現一下,做出點出人意料的事來,好贏得大家的尊重,樹立他在獨立師中的威信,誰知道兩件事都出師不利。”

我說:“我看不出他有什麽過人之處,不知道你們當初提議選他當獨立師的頭,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

她說:“我對他也不了解,選他當頭是聞梅的主意,說他是金鱗中學共青團支部中少有的幾個學生團員,過去就表現出很強的組織觀念,參加中學生紅衛兵後工作也是積極主動的。聞梅講了,其他人也沒說什麽,也就通過了。”說到這裏,她看了我一眼,又似有所指地說:“選舉以後,聞梅還特意跟我說過,我們高一一班的同學對其它班的同學一直都有點瞧不起,要支持他的工作。”

感覺她後麵的話是說給我聽的,於是我笑了,說:“可是你做得怎麽樣呢?”

她不高興地說:“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嗎?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地支持她的工作嗎?”

“人家第一次組織會議,你就跟個程咬金似的,兜頭就給了人家‘三板斧’。”

“什麽‘三板斧’?”她的眼睛瞪了起來。

“艾雲叫他湯師長,你表示反對,人家要去聯係穀易容,你說是熱臉蛋貼冷屁股,最後還追根究底地不承認‘風雷’是革命群眾組織,這不是‘三板斧’?”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再說話,而我的心情卻是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