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淨淘紅粒罯香飯

春秋時,管仲為齊相,他輔佐齊桓公實行一係列重大改革,尊王攘夷,會盟諸侯,一時間齊國大治,齊桓公也成為春秋時期第一個霸主。\\

後來管仲病危,在他臨終前,齊桓公問他誰可以做他的繼任,擔任齊國的相國,齊桓公提了幾個候選人,其中有易牙、開方和豎刁。

易牙擅長烹調,曾把親生兒子烹了給齊桓公吃,隻因為齊桓公隨口說了句“惟蒸嬰兒之未嚐”;開方是當時的諸侯國之一----衛國的公子,他甘願放棄貴族身份跑到齊國做臣子,為表忠心十五年沒有回過家,連父母去世居然也不回國奔喪;豎刁善於諂媚,揣摩上意,自宮當了宦官,要知道當時宦官的來源主要是罪犯、戰俘以及各地奉獻給朝廷的“貢品”,自自覺自願的把自己哢嚓了進宮做內監,在當時還是極“另類”的行為。

以齊桓公的思維方式,易牙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不惜把親兒子烹了,開方為了留在自己身邊不惜舍棄名位封邑,豎刁為了伺候自己不惜自殘身體,這些行為說明他們對自己是何等忠心!何況這三人又很會邀寵媚上,投桓公所好,因而深得齊桓公信寵。

但管仲說的好,他說:易牙烹其子討好君主,說明他沒有人性,此人不可接近;開方背棄自己的父母侍奉君主,說明他不近人情。此人不可親近;豎刁自宮伺侯君主,這種行為違悖天性,此人也不可親近。

後來的事實證明管仲看人極準,齊桓公病重時,易牙、豎刁、開方等人把桓公囚禁於室。斷絕飲食。築高牆不準人進入,一代雄主居然落個被活活餓死地下場。豎刁等人秘不喪,屍體在**停放了六十多天。屍身上生的蛆都爬到了屋外。易牙、豎刁、開方勾結長衛姬,逼走太子,屠殺朝臣,桓公的六個嫡子爭位,齊國內亂。國力大衰,最終失去了天下霸主的地位。喻今實在是最佳進諫方式。

有些行為,貌似大忠大義,實則有悖天理人情,除了極少數“非常人士”能自真心的做到,大多數人違背真性情都是別有居心另有所圖。所謂大忠似偽。

當然。我不能跟榮哥直說某人地舉動一定就是作秀,無憑無據地。言之鑿鑿反而效果不好,搞不好倒象是我以什麽之心度什麽之腹呢,不如點到為止,提醒他有這種可能,在他心裏播下疑惑的種子也就是了。

不過……好象有點小人啊……簡直和秦檜地“莫須有”異曲同工了……

不對不對,我是知道日後的曆史地,如果趙XX真象他目前表現的這般忠心,又何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所以我這能算是陷害他嗎?

……哼,算也認了。

我洗淨了手,回房略點了些薔薇香露遮蓋油煙氣,一麵吩咐人擺飯,一麵讓人去叫小彌。

小彌是不是和我一起用餐---很多時候他隻悶在自己的房中一個人吃----並不取決於天氣、心情、吃什麽、是否有客人,而是要看他配藥是不是正配到緊要的關頭……

來到東廂,我專門辟出的餐廳裏,榮哥已先到了,他居中而坐,臉上又恢複了一貫沉靜無波地表情,隻在看到我時才**開了我熟悉的微笑,他看看我身後,碧溪手中捧的托盤,笑道:“當真下廚了?倒是要嚐上一嚐。”

我從朱漆托盤裏端出一隻白釉瓷盤,盤邊配菜是幾根切成小指細的黃瓜條,碧綠青翠,帶著幾點細細的水珠,上麵插了兩朵胭脂色的秋海棠,多少給盤中那兩片褐色的東西增添些許顏色……是的,褐色,這種色調說起來雖然讓我英雄氣短,對於注重視覺效果的我來說,不啻是對食物賣相地沉重打擊,但這道菜,還真沒法做成別地顏色呢……

我把盤子放在他麵前,語氣裏**些得意,“法式煎牛扒

這麽說多少有些虧心,沒有黃油,沒有洋蔥,沒有番茄、馬鈴薯之類,居然也敢自稱是法式煎牛扒,番茄、薯條也還罷了,反正是配菜,但沒有洋蔥實在有點……好在這時代胡椒、胡蔥已經傳入中原地區了,牛肉、鹽、西域的葡萄酒也容易弄到,最關鍵地是,我相信他們都沒吃過正宗的牛扒,還不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嘛,嘿嘿。

榮哥含笑打量著麵前的東西,“法式煎牛扒?”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我拿過兩把解腕尖刀,把盤中的牛扒切成小塊,嗯,有空該去打幾副刀叉餐具。

流出血水未免駭人聽聞,但若是全熟口感就象鞋墊了,所我盡量做出七、八分熟的效果,切開能看見裏麵的一線粉紅。

“請用吧,這是我特別為你製作的牛扒,”呃,明明是我今天打算做這個,正讓他趕上了,“……吃了一定要說好哦笑,遞上一雙牙箸。

榮哥夾起一小塊牛扒,放在口中慢慢嚼著,我湊過去盯住他,“如何,好吃嗎?”

榮哥還沒開口,我隻覺耳後生風,一條黑影從身後呼地躥過來,“啊!姐!你們居然背我偷吃!”小彌呼嘯著衝到桌邊,抓過桌上一雙筷子,飛快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然後,隻聽他悶悶地哀號一聲,掩口跑出屋去……

報複!這肯定是報複!報複我沒有讓他吃第一口

我克製著甩飛刀釘他後腦的衝動,轉頭瞧著榮哥,他仍是平靜地認真咀嚼著。片刻,放下筷子,一笑,“甚好。”

哼,我說也是嘛。小彌這沒品位的家夥。我看餓他一頓他就能接受新鮮事物了。

我邪惡地想著,自己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麵無表情地轉過身。落荒奔出門外……

悲劇!!我煎肉前明明把肉拍鬆了啊!為什麽咬著象木頭……淚,看來烙餅用地餅鐺倒底還是代替不了煎肉的平底鍋啊!

這賣鹽的是誰打死的!鹹死我了。尤其無法忍受的是,肉裏居然還有一絲來路不明地苦味……

心中悲憤流淚,找張油紙把吐出地牛肉包起扔掉,又狠狠漱了口,才訕訕回到屋中。

一進門。正見榮哥夾了一塊肉,看著是要放進嘴裏,我撲過去攔住他,“不要吃了!榮哥哥我對不起你想到這麽難吃!太失敗了假哭。

他莞爾,“慢些吃,倒也還好……”

“嗚嗚,榮哥哥你真好知道你是安慰我……誒?我記得那年我第一次下廚,做了沙拉,當時你不會也是為了哄我高興才說好的吧?”那次雖然沒失敗---要是做沙拉也能失敗。我未免太有才了……我吃著雖然還好。但未必是他能適應是口味……

忽然對自己地廚藝產生了懷疑,盡管在蝴蝶穀時一度信心爆棚。

他含笑望著我。不緊不慢道:“你做的,都是好地。”

我在煎牛扒失敗的陰影中並未沉浸多久,因為我留的“備胎”----韓式參雞湯,居然成功了意外啦!榮哥在我的追問下,仍是溫柔微笑著誇我,不過小彌那個不會哄人的家夥搶著吃了許多似乎比較說明問題,看來這回終於做出了群眾喜聞樂見地味道。

燉湯需要的時間雖然有點長,我是從午後就開始小火燉著的,但上火之前的過程隻要幾分鍾,就是把泡好的江米、大蒜、去皮板栗放入童子雞的肚子裏,將口封住,放入燒開的砂鍋中,再加入大棗、人參,燉到雞肉與雞骨分開就大功告成了,做法很簡單,隻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工夫,又很適宜秋冬進補,當然,最重要的優點是,這種燉品不容易失敗……真是很適合我做地菜式啊。

所以想來閑妻們喜歡煲湯是有道理地,健康滋補又美容,成功率高,技術含量低,何樂而不為。

不過那件事,他再沒提起。他不提,我當然也不會再提。

相處久了,我自覺對他的心思摸得很清楚,許多時候,他還沒開口,沒行動,我就已猜到他要說什麽,做什麽,但這次,倒讓我有些看不清了,我進地那些“讒言”,倒底有沒有在他心裏留下痕跡呢?

晚飯後,看天色還不算太暗,他便帶我去探望丁尋。

榮哥說丁尋住在第一甜水巷,離我這裏不遠,我們攜手,步行過去。

晚風徐來,清爽怡人。

內城按照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位,分別被劃分為左一廂,左二廂,右一廂,右二廂。甜水巷位於左二廂,即內城的東南部,是南北走向並列的三條街的統稱,為了區分,在甜水巷的名稱前,從東到西,依次被質樸的冠以第一、第二、第三的序號。甜水巷附近多是賣襆頭、腰帶、籍、冠的雜貨鋪,偶爾也有藥鋪、食店之類。

我們順著汴河街一路東行,時不時有出來夜生活的百姓與我們擦肩而過,這裏北去是潘樓街、高陽正店、馬行街,向西是州橋,都是酒樓夜市最繁盛的所在,貌似現在都城人民已經很適應這種生活方式了,這幾處每晚人聲鼎沸,燈火照天,有些地方一直要熱鬧到四更左右。

雖然我們走在一起的回頭率很高,可居然沒人認出他來,我還以為自從那天,百姓夾道歡迎他凱旋,以後再和他一起上街就沒那麽隨意了呢,看來京城人民對他們的皇上微服出行還是沒有足夠的警惕性啊。

不覺彎了嘴角。轉頭看他,他也正望過來,鳳目中流動著溫暖地笑意。

來到丁尋家門前,叩了門,不多時。一名老家人應門出來。我想榮哥過去應該是來過的,因為那老家人先是一愣。而後幾步搶出門外,忙不迭見禮叩頭。榮哥不欲張揚,擺擺手道:“無須多禮,前頭帶路。”

進了門,繞過影壁,眼前出現一個不大的院子。收拾得整潔平正,栽著些應景花木。

那老仆領我們穿過前院,經過一條爬滿藤蘿的狹窄過道,來到內院,他在一扇門前停住,打了門簾讓我們進去。

屋裏已點起了蠟燭,飄著淡淡的藥香,房中**躺地正是丁尋,在他床頭坐了個年輕女子。一手端了隻碗。另一手擎了香帕,正輕點在他嘴角上。大約是剛喂了飯或藥。

聽到動靜,他們一齊看過來,丁尋驚呼一聲“陛下!”掙紮著就要起身施禮,床邊女子也趕緊跪下,榮哥緊走兩步按住丁尋,笑道:“都這般模樣了還要多禮麽。”

丁尋滿眼驚喜,臉上紅撲撲地,估計是沒料到榮哥能親自來看他,半晌才想起讓旁邊那女子去烹茶,這時榮哥已坐在他床邊探問半天了。

當初在淮南時,他被包紮得象個粽子,現在看,已經不是蠶繭的造型,而且氣色也很好,貌似恢複得不錯,真是小強般頑強地生命力啊!

那時他剛被從塔底廢墟挖出來,身上多處骨折,連肋骨都斷了兩根,好在寶塔坍塌的時候他幸運地在石門附近,一塊石板落下來正好搭成了一個三角型穩定結構,那門被我架起了一段空隙,通風不成問題,而且榮哥的人去的及時,所以他居然並無大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之前,他挨了那遼人一掌,胸口又中了一塊飛石,受了內傷,畢竟要養些時日,功力也須慢慢恢複。

不過能撿條命回來,已是很讓人欣慰了。

欣慰歸欣慰,隻是我沒想到他這屋裏居然有女人……盡管在這時代,這是很常見的事。

這家夥……

那女子聽了丁尋地話,對我們施了一禮,退出去端茶,我瞟一眼她的背影,耳聽門簾噠一聲落下,挑眉斜睇著**的人,“丁尋,想不到你居然金屋藏嬌啊,唉,可惜呀,我本打算做個媒,把流雲許給你呢……”

丁尋一下變了臉色,急道:“那是舍妹!!”雙目圓睜盯緊我,就差一個鯉魚打挺從**翻起來了,須臾明白過來,猛地漲的通紅,囁嚅著:“你怎麽……怎麽……”

“咦,原來是妹妹呀!我替流雲欣慰一下!哈哈,你想問我怎麽知道是吧?嘿,就你們那點小奸情,還想瞞住我?!”得意呀,幾乎要以茶壺造型配合女王笑了。

我第一次注意到這件疑似JQ,還是在那一年,我和榮哥為他那不爭氣的老爸柴守禮吵架,冷戰了好久,流雲跑來勸我,為證明榮哥哥對我好,她就把從高平回京路上,榮哥給燒的我降溫的事告訴我,打算當個例證,記得她當時就說是丁尋看到的,那時我就想,這種事,榮哥肯定不好意思讓旁人知道,丁尋作為他的近衛,偷看到也就是了,居然會說給流雲聽,尤其丁尋平時那麽喜歡裝酷,也不是得誰跟誰說地性格,實在太可疑啦!日後再一留心,現流雲地內部消息果然很多,多到讓人懷疑來源,這回被我一詐,這小子果然就招了,哈哈

不免浮想聯翩,耍酷悶騷的丁尋,和活潑外向地流雲,這兩人是多麽奇妙的組合呀,或許,丁尋隻是在人前玩深沉,要是和流雲在一起,怕是話也不少呢!

掩口,笑彎了眼睛。

榮哥含笑瞥我一眼,握住我的手,象是要握住我揶揄的話頭,他安撫**那位臉紅得象熟蝦一樣的同學,“你隻管安心養傷,待複原了,我與你做主。”

呀,這就是皇上金口賜婚吧,丁尋這回是因禍得福啦,看他又是一副感動的不得了的樣子,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一會他妹妹捧茶進來,他就讓他妹妹替他叩頭謝恩,我自娛自樂地想,不知再待會還有沒有仆人集體來為主子磕頭謝恩?反正這事就此坐實,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哎呀,我還沒問流雲!也不知她願不願意,我們怎麽能不問問她的意見就給她定了終身呢!”

丁尋嘴唇一動,想必是想說流雲早已芳心暗許,不過臉上紅了紅,倒底沒好意思開口。

笑。

榮哥捏捏我的手,接過話去,囑咐他好生養著,有什麽需要盡管說,而後就帶我出了丁宅。

出得門來忍不住竊笑,成就了一樁好事,我還真是有當媒婆的潛力啊。

冰輪初升,清輝遍地。

丁尋恢複很好,令人欣慰,隻是,不知和他一起被救出來的人……輕輕歎了口氣。

榮哥攬住我的肩頭,低聲道:“怎麽,可是冷了?”

“不是,我忽然想起小玄,也不知他現在好些沒有,別人會不會盡心照顧他。”

小玄那天被一名家將拚死護在身下,也逃得了性命,但是外傷內傷受了不少,被送到楚州城中養著。我想榮哥放過他一是因為他是張家一脈,忠臣遺孤,二來大約也有我的緣故,畢竟小玄當時是極力護我周全的,過程我都仔細跟榮哥說了。榮哥派人重修了張府,賞下不少撫恤,隻是小玄一直情緒不佳,我臨回京時和他在病榻前談了許久,百般開導,甚至連回蝴蝶穀散心這種主意都給他出過,但他一直懨懨的,象是被抽走了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鮮活。

遇到這種事,任是誰都不可能很快釋懷吧。

一歎。

榮哥沒說話,隻是低下頭默默望著我,目光沉靜而溫暖。

浸沐著他的目光,心裏忽然寧靜了。

依著他,抱住他的腰,兩人就這麽靠在一起,一路走回去。

注釋:

《傳》曰:“管仲病且死,桓公問誰可使相。管仲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易牙何如?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何如?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公曰:“豎刁何如?曰:自宮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禍作。”

年齡問題果然敏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