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黃承彥到了

看到荀刖擰著眉,滿臉擔憂的走了進來,看見我便問道:“黃嵐他怎麽樣了?”

我哽咽的悲鳴一聲,咬牙答道:“師傅說,哥哥三日之內若不醒來,便凶多吉,以後說不得就是個活死人。”

荀刖聞言後,身體微微一顫,俊秀的臉上一遍死寂。

過了良久。

“龐統被龐德公接走了,我猜他會來這裏。”

“已經來過了。”我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三日後,哥哥醒來便罷,如果醒不來,我黃碩發誓,定要讓龐士元血債血償。

荀刖怔了怔,神情立馬變的暗然,嘶啞著聲音說道:“黃嵐是好人,一定會醒來的。”

我沒想到荀刖會這麽說,更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跟哥哥的人是荀刖。

“那沽名釣譽的水鏡老頭,沒有難為你們吧。”我咬了咬牙轉移了話題。

荀刖搖頭道:“昨日你走後,先生一下子就蒼老了十歲,其實先生並不是偏袒龐統,隻是當時……”荀刖皺眉,嚅著唇,想說又不想說。

“事情已經過去了,還說它做什麽,你們沒事就好,我不想連累你們。”我疲憊的揚了揚手。

不知為何,聽到荀刖這麽一說,我心裏對水鏡老頭的那份氣不由自主的消了七分,身心頓時一放鬆,隻感覺全身酸痛。

“我打聽了一下,你拜梅然為師,也是福至無雙,原來他是世外高人。連華神醫都隻是他的記名弟子,想來,你比起我們還要風光些。”荀刖看我滿臉疲憊,趕緊把來意告訴我。

這個我剛才已經知道了,隻是不明白荀刖說的風光是什麽。

“從水鏡居出來,這還叫風光嗎?水鏡老頭難道沒有編排,我跟哥哥是被驅出水鏡居嗎?”

荀刖一怔,搖頭道:“沒有。先生隻說你,黃嵐,龐統三人退學。”說罷,荀刖又是自顧輕笑,語氣裏頗有些自嘲道:“先生一生收徒無數,桃李滿天下,名人士子。人人稱耳,而你卻是梅然先生唯一的一名嫡傳弟子,比起我們,確實要風光。”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自怨自憐,聽的我不由的就想,荀刖到底是什麽人?他經曆過什麽?怎麽語氣盡是蒼桑,而且還帶著幾分想出人頭地的偏執。似乎他也有一段血淚史。

我皺眉不語,荀刖自我嘲笑完後,衝我拱了下手,說要回去了。眼下是多事之秋,雖然水鏡老頭,沒有限製他們的行動,但在外麵逗留太久,保不齊回去就會受些什麽罰。

走之前,荀刖又轉身說,三日後再來。

送走荀刖。我渡步到黃嵐房中,看著麵色蒼白,全身冰涼的哥哥,心裏又是一陣刀絞。三日後不醒,以後就會成為活死人了嗎?

我坐在床沿,大腦一片空白。

眼淚一滴,兩滴……

一直,一直不停的往下掉。

怎麽也停不住。

我隻感覺好悲哀。前日還揉著我頭發,妹妹長,妹妹短的哥哥,今日毫無生氣的躺在這裏。任我怎麽呼喊,他就是不醒。聽不到他那寵溺我的聲音,我隻感覺自己正一點一點的被世界拋棄,心痛的不能呼吸,肺痛的像是撕裂,內心更是一片的茫然。

我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更加沒有想過,會有一個這麽好的哥哥,他的親情和溫和,本讓我感覺到活在這裏,也蠻好,至少我不孤獨,至少我還有人疼,還有人愛。可是就這麽突然,突然間讓拽在我手心裏的幸福,就這樣搖搖欲消。

也許是黃月英自己也感受到了這種淒涼和哀痛,猛然間,我全身上下有如抽幹力氣的疼痛起來,這種痛,就是那種血脈相連的痛,痛徹心菲。

今天如果是黃月英本人,她會不會像我這樣做?

我一邊哭,一邊漫無邊際的想著我跟哥哥之間的點點滴滴,越想,就越是揪心,最終還是抗不住的昏死了過去。

等到小山和尹牙發現,我昏死過去時,黃承彥已經到了。

黃承彥從接到信,就立馬馬不停蹄的往襄陽趕,平日裏足智多謀的黃承彥,今日隻敢空白著腦袋,什麽也不敢想,什麽也不敢問。

一路上帶著夫人蔡氏,換了兩匹俊馬,這才在天黑時趕到梅莊。

蔡氏一進門,看到毫無知覺的黃嵐,再看到昏死在床側的女兒,長泣悲鳴一聲:“我的兒啊……”倒在黃承彥的懷裏。

隨同黃承彥而來的小廝丫環,個個麵色慘白,手忙腳亂的去抬夫人。

黃承彥心在泣血,接近呆滯的走近我們,顫抖著手撫了撫我的頭發,再看向兒子黃嵐,原來蒼老的臉孔,一刹那間,又是蒼老了無數。原本花白的頭發,嚴然全都轉白。

“到底,是怎麽回事?”黃承彥半攤在床沿,看著尹牙和小山呢喃。

小山縮了縮脖子看向尹牙。

尹牙從昨夜趕到梅莊,黃嵐就已經是這樣了,加上黃碩一直傷心欲絕,他幾次三番想問個明白,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至到上午龐德公那一幕,讓尹牙明白,黃嵐的事情跟那姓龐的定然脫不了關係。

尹牙沉著臉,將他的猜測和眼見的事情一一說給黃承彥聽。

黃承彥鐵青著臉,轉向我,按耐不住的伸手來搖我。

我被黃承彥搖醒,睜開淚眼模糊的雙眼,看到眼前那最親的人黃承彥,眼淚不由自主的又嘩啦啦的往下掉。

主心骨來了,我全身心的一鬆,撲到在黃承彥懷裏,大聲,大聲的抽泣起來。

“幼兒,你別哭,別哭,告訴爹爹,到底是怎麽回事?”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一把年紀的黃承彥,如今也是悲中從來,混濁的眼淚湧滿眼框。

想起哥哥此時的處境,再看到黃承彥,我的眼淚那裏止的住。但我知道此事就隻有我最清楚,我奮力的擰了一把鼻涕,邊流淚邊將事情從頭到尾告訴黃承彥。從會師第一天,到出榜。一字一句,細細數數的全都說給黃承彥聽。

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明白為什麽龐統誰也不針對,卻偏偏針對我,從一開始的針尖對麥芒,到我的反擊,我是真的想不明白。難道本尊之前有得罪過他嗎?一開始,我對龐統還是很敬仰的,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他可是未來的鳳雛。

黃承彥越聽臉色就越是難看,逐漸變的鐵青,額頭上青筋畢露。雙目同我一樣變成赤紅,赤紅。

“欺人太盛,欺人太盛,幼兒你莫怕,此事我定要替你和嵐兒討個公道。”你司馬徽說老死不相往來,就老死不相往來,黃承彥有何懼之,但這樣偏袒龐德公的侄兒,罔顧黃家的血脈,他司馬徽就不配為人之師。黃家就是力單勢薄也要據理一爭。

“爹爹,幼兒想不明白,為什麽龐統偏偏針對我,我自問沒有開罪過他,可他卻處處不饒人,揪住一點小事,便冷嘲熱諷,這是為何道理?”我哭泣道。

黃承彥晃了晃。眼神混濁起來:“幼兒,真正說起來,不是你的錯,都是書惹的禍啊。”黃承彥說到這裏。合了合眼,心力憔悴的樣子看在我眼裏,又是一陣翻騰。隻見他張眼又接著說道。

“龐家幾代旺族,尤其到了龐德公這一代,那是如日中天,名氣更盛。龐府上上下下,倨傲不羈,乃是荊襄名門士子,人人皆知的事情。龐德公一生最愛收藏古書孤本,當年,我得周易,他上門百般收購,我都未允,因此事,龐家暗中擠壓我黃家多年,我不想將風波擴大,於是從襄陽舉家到永安,卻不想,還是避不過,避不過啊……造孽,我黃承彥當年造的孽,報應到你們身上……”

說到這黃承彥已經泣不成聲。

我呆滯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想到的問題就是,龐德公喜愛收集孤本古書,恰巧爹爹得到周易的孤本。這個上次的宿舍之爭時,龐統有故意拿出來說過的事,我還記憶猶新。然後龐德公趁著自己權勢,想得到周易,爹爹不肯,所以讓龐德生心中怨念,而龐統又是龐德公最重視的子侄,這些恩恩怨怨,龐統自然了解,所以才會從一開始,知道我們身份後,便一直冷嘲熱諷,暗中刺激。

可天算,不如人算,誰也沒想到他龐統會將哥哥重傷,而自己也沒落的好下場,所謂機關算盡,卻不如一個簡單的打群架。龐統做夢都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而我,做夢也想不到,哥哥會傷的這麽嚴重,做夢也想不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從今以後變成植物人,躺在**,不言不語,不笑不動,有如木頭。

這時一直立在黃承彥身後的一名老仆,眼淚迸飛,突然一跪,顫聲泣道。

“他龐家,家大業大,做這種強取豪奪,拿不到便暗中使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逼的老爺那時不得不舉家搬往永安,如今,又把公子傷成這樣,老爺,不能再避了呀,老爺,要替公子做主啊。”

我張眼看去,隻見這老仆,年紀已過四十,頭發花白,此刻眼中的悲傷之情,看起來真真切切。此時我並不知道此人乃是黃承彥的書童,可以說,是看著黃嵐跟我長大的黃家老仆,而他一生孤寂,沒有娶妻,也沒有子嗣,從小便將黃嵐和我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到黃嵐生死不明,老仆又豈能不悲痛。

我此時有心問爹爹,當年龐家究竟怎麽強取豪奪,又是怎麽害的我們一家遠避,但還沒開口,就看到黃承彥揪心的流淚。瞬時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黃承彥扭頭看向麵色蒼白,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黃嵐,胸中悲鳴的顫聲道:“你哥哥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