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軒然大波(一)(1)
上
江北大學隆重搬遷的這一天,全國政協調研組一行七人抵達金江。黎江北沒去接機,三個委員當中,安排去接機的是師範大學劉教授。江大搬遷慶典也沒通知他,可能是校方估計他忙,沒敢打擾他。
黎江北這天沒去學校,校園裏幾天前就亂糟糟的,搬遷畢竟不是小事,又是在正常教學期間。
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搬呢,黎江北想不通,但這次他沒跟周正群提意見。他知道,有些事他看到的隻是表麵,真正的內幕,離他的視線很遠,周正群也不可能告訴他。或者,這個世界上太多的人被關在真相之外,真相永遠在個別人的內心裏。
周正群說得對,越是想知道真相的人,真相就越不可能讓他靠近。那很危險!“你無法抵達真相,因為你的思維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堅持要按規則按事物的本真麵目出牌。可有些事,不能這樣出牌。”
這番話有點拗口,但確是真理。
他承認周正群捅到了他的軟肋處,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軟肋總在明處,不像周正群他們,層層疊疊,哪怕不穿衣服,身上也盡是包裹,很難用肉眼看清。
但他不具備法眼。
法眼有時候是能力,有時候是修煉,有時候,啥也不是,它就是一種對待人生的態度。
“兩條河裏的魚。”周正群曾經這樣比喻過他們。
悶在家裏,黎江北渾身都不是味,幾個助手都被學校叫去幫忙,他自己又靜不下心,手頭事一大堆,偏是什麽也幹不進去。他這是怎麽了,竟莫名其妙變得浮躁。變得沉不住氣,變得對世界沒有信心。
這很可怕!
想了半天,黎江北終於明白,這跟那個叫吳瀟瀟的女校長有關。助手小蘇找了她幾次,電話跟她預約了幾次,都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她不想跟他見麵。
為什麽拒絕呢?
難道真如她說的,她對委員或者代表沒信心。
對委員或代表沒信心!這是一個三十六歲的女校長說的話,這是一個歸國華僑說的話。這是一個奔走在真相之路上地女人說的話!
其實這也是太多太多的老百姓想說的話。
黎江北深深歎一口氣。打開一份材料,這材料是兩天前他寫的,題目叫《民辦教育的主體地位到底如何確定?》
他雖是洋洋灑灑,寫了將近八千字,但還是覺得,要表達的東西沒表達出來。或者,這八千字,還是沒能觸到民辦教育的根本上。
那麽民辦教育地根本到底是什麽?
他困惑地閉上眼。這些年,圍繞教育改革,他做過不少研究,寫過不少論文,也出過不少令人驚訝的聲音。仔細一想,他還在門外,還是沒能真正觸到教育之痛,教育之痼!
他拿起筆。“唰唰唰”幾下,將題目改為:《民辦高校的展呼喚教育公平!》
黎江北拋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專注地修改起材料來,可惜,修改了不到一小時,電話響了,裏麵傳來政協秘書長舒伯楊的聲音:“江北,不好了。長江大學學生把交通阻斷了。”
“什麽?”黎江北渾身一震,懷疑自己聽錯了。
“況很不好,學生們等在通往市區的路上,調研組被他們擋在了市區外。”舒伯楊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隔著話筒,黎江北已聽到學生們亂哄哄的吵嚷聲。
“帶頭地是不是張朝陽?”黎江北緊著問。
舒伯楊說了聲是。
“我馬上趕到。”
半個小時後,黎江北趕到機場通往市區的高架橋下。現場已被封堵,二十多名交警正在高架橋下疏通交通。黎江北掃了一眼。見有數百輛車子堵在路上。離高架橋一公裏遠處,高速路出口。黑壓壓地圍滿了人。他想,調研組定是堵在了那。
往前走時,黎江北遇到了麻煩,負責值勤的交警拉起了紅線,不讓人們朝事地去。跟黎江北一道被攔在紅線外的,是金江電視二台和江都新聞周刊的幾名記者,有名小姑娘手舉照像機,正跟交警大聲理論。交警麵無表,無論小姑娘怎麽說,就是不放行。黎江北走過去,跟一位看上去像是現場負責人地交警說了幾句,交警聳聳肩,表示遺憾。黎江北沒敢再堅持,緊著跟舒伯楊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舒伯楊才接通,但他說什麽,黎江北一句也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