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柏南在雲航集團的總工辦,待了一天一夜。
空港海關、區公安局聯合搜查,例行盤問。
隊長捏著一個塑料小包,走向他,“葉總工,空港關務員在本月19日扣押了一架貨機,機艙查獲‘阿莫達非尼’兩萬粒,屬於國家一類管製精神藥品。”男人撂下,又拾起一個圓形的糖果鐵盒,“含有可卡因和大麻成分的膠囊、溶劑一共十五箱,這是醫院的紅色處方藥,絕不允許流入市場。”
辦公桌後,葉柏南的白西裝微微發皺,氣勢不減,“是雲航集團的貨機嗎?”
“是北航集團。”
葉柏南從椅子上起來,雙手插兜,“北航集團的董事長休假一年了,代理董事長是周總工。他的訂單,他的生意,為什麽找我呢?”
隊長和下屬對視一眼,“周公子實名舉報的,他知道這批貨有問題,在貨機入境前,親自通知了海關,我們直接在機場封鎖卸貨。”
葉柏南眯眼,若有所思。
怪不得。
北航集團的貨機查出大量違禁物,按流程,集團法人、項目主管、飛行員必須馬上控製審訊,周京臣卻對外宣稱休假,去外省遊山玩水,北航集團也照常運營,葉柏南以為是“周淮康的公子”來頭大,背景硬,海關不敢貿然抓。
原來,周京臣是臥底。
幫海關遞消息,釣大魚,截獲了一大批非法入境的贓物,守住了市場安全,立大功了。
這下,周京臣在二代子弟中,更風光了,北航集團也會榮獲一個市級優秀企業的稱號。
好高明的一招。
他設局,周京臣破局。他邁一步,周京臣算計一步。
到頭來,周公子反而大出風頭了。
葉柏南輕笑。
棋逢對手,最有意思了。
“何隊,喝咖啡嗎?”他打開玻璃櫃,“阿拉比卡,羅布斯塔,喜歡哪款咖啡豆的口味?”
“我不喝。”隊長盯著他,“葉總工和MK集團的南茜是什麽關係。”
葉柏南把玩著磨豆器,十分平靜,“這和案子有關嗎?”
“南茜說,她是為你來國內,MK集團在大中華區的業務合作由她全權負責,她隻和你簽約了這筆訂單,你擅自轉讓給北航集團,她不知情。”
玻璃上,映出葉柏南的一張臉。
幽深,詭暗。
周京臣又將了他一軍。
搭上南茜了。
南茜願意登上周京臣那艘船,一定得到了承諾。
這份承諾,是他給不了的,但涉及他。
他隨手拿了一罐咖啡豆,麵無表情轉身,“我確實和她談過合作,沒來得及簽約,她是外籍,在男女私事上心術不正,我察覺後,婉拒了。周總工很感興趣,於是我主動為他牽線,至於MK集團運輸什麽貨物,我並不了解。”
“你牽線?”隊長半信半疑,“同行是冤家,北航集團和雲航集團又存在商業競爭。”
“於公,我沒理由牽線,於私,我有理由。”葉柏南笑意深濃,“也許未來周總工是我的大舅哥呢。”
隊長恍然。
周淮康夫婦有一位養女,和耿家的公子訂過婚,又解除婚約,是傳遍了的。
討好大舅哥,那合理了。
“南茜與我有私人恩怨,你們也經常碰到情殺案件,瘋子的證詞,可信嗎?”葉柏南神情自若啟動咖啡機,“MK集團的貨物違禁,南茜不無辜,她是罪犯之一。我葉家是本土企業,對市裏的經濟稅收貢獻巨大,你們相信她的一麵之詞,冤枉葉家長子,一旦引發爭議,多少民營企業家寒心呢?”
隊長意識到嚴重性,不吭聲了。
葉柏南倒了一杯咖啡,“何隊,解解乏嗎。”
“不了。”隊長沒接,“我們先回局裏,後續有任何調查——”
“我配合。”葉柏南自己喝了一口,舉杯示意,“辛苦諸位了。”
送走這群人,他麵孔一沉。
撥通內線。
秘書很快進來,“葉總工,華夫人下午出院了。”
葉柏南坐回辦公椅,“南茜呢。”
“在區局。”
“有人脈嗎?”
秘書試探,“您弟弟是支隊的副隊長...”
“柏文不能蹚渾水。”葉柏南幹脆否決了,他叩擊著煙灰缸,有一下沒一下的笑,“我記得你叔叔是後勤。”
秘書遲疑,“我叔叔沒權力...”
“捎一句話而已。”葉柏南審視著秘書,“不肯為我效勞嗎?”
秘書怕極了他。
集團員工都誇他平易近人,溫文爾雅。隻有秘書清楚,伴君如伴虎,葉柏南的手段相當深不可測。
“我盡力。”
“是你叔叔盡力。”葉柏南拉開抽屜,扔出一枚厚厚的信封,“買酒,買茶,替我拜訪你叔叔。”
與此同時,周京臣掛斷了保鏢的報信兒電話。
“因愛生恨的女人,往往給予男人最致命的一擊。葉柏南利用南茜陷害我,結果內訌,南茜反咬他。”周京臣似笑不笑轉動著手機,“他縱橫商場多年,唯一一次栽跟頭,竟是栽在女人的手裏。即使他撇清了,口碑也受損,雲航集團百分百會處置他。”
沈承瀚單手扣著方向盤,吊兒郎當感慨,“所以啊,得罪男人,別得罪女人。男人捅你一刀,有辦法搶救,女人捅的是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是嗎?”周京臣揉了揉程禧的頭發,逗弄她。
她捧了一竹筐新采摘的草莓,“是。”
“萬一我得罪了你呢?”
“我原諒你。”程禧挑了一顆最酸的,喂他。
周京臣沒防備,咬了半個。
她睜大眼,“什麽味道?”
男人清俊的五官擰成一團,狠狠抽她屁股,“奸詐,發壞。”
程禧笑著躲開。
“禧妹妹,回去想不想我啊?”沈承瀚風流兮兮的,也逗她,“想我了,給承瀚哥哥打電話,哥哥去陪你。”
“我想你幹什麽啊,你又不帥。”程禧反逗他。
“不帥?你有審美嗎,尿床妹。”
她不甘示弱,“母乳哥。”
車窗外是長長的老胡同,晾曬著水染的綢緞,不遠處的石階鋪滿了去年的麥穀,金燦燦的。
半山的煙霧,半山的黃。
“哥哥,是鄉下!”程禧趴在玻璃上。
周京臣攬過她,吻她的眼角,“是鄉村景區。”
沈承瀚減速,瞟了一眼村口的匾額,“這村子的名字挺有意境——勿忘我。”
車駛出一段了,程禧仍舊在回頭張望。
“瞧什麽呢。”周京臣挨近,擁著她。
“哥哥,勿忘我。”她歪著頭,和他臉貼臉,輕聲細語。
他悶笑一聲,“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