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在雙方長輩麵前,認可程禧稱呼嫂子,華菁菁自然開心,“禧兒,聽你哥哥的吧!”

程禧一口接一口吸氣,仍舊壓不下哽在喉嚨的酸脹感。

周夫人坐在沙發上,掏出喜包,彩包。

華菁菁推辭,“訂婚宴再給我。”

“訂婚儀式上另有一份。”周夫人塞她手裏,“菁菁,我唯一心儀的兒媳就是你了。所以愛之深責之切,得知你們分開,我去醫院大鬧了一場,不怪伯母吧?”

“伯母打罵我,是我的福氣。”華菁菁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亦有人情交際的圓滑,“我希望自己八十歲那天,伯母也有力氣教訓我,我才高興呢。”

“我活到你八十歲,豈不是老妖精了?”周夫人大笑,拉著她,看了一眼周京臣,“訂婚宴籌備完了嗎。”

“籌備完了。”

周京臣穿紅色,勝過黑色。黑色顯氣場,紅色挑剔,越挑剔的,在他身上越是出類拔萃。

佇立在那,別有一番男人的風韻。

保姆端上茶盤,華菁菁挨著周京臣坐下,不忘賢惠招待程禧,“禧兒,你不愛喝茶,喝果汁嗎?”

她搖頭。

“不用管她。”周京臣發話,“她渴了會喝。”

華菁菁朝程禧莞爾一笑,不搭理她了。

周夫人拿了其中一杯茶,“你們為什麽假分手?”

“伯母,我們根本沒分,是演戲的。”華菁菁挽著周京臣的胳膊,“京臣說,母親病房的護士被收買了,監視著我大伯和二叔,也監視周伯父,一旦他們出麵撈京臣,扣上一頂徇私枉法的帽子,華家和周家會惹大麻煩,興許丟了官職,演戲分手是保華家,也打消對方的警惕。”

演戲...

程禧攥著拳。

原來,連假分手也不是。

哪怕是假的,隻要分開過,她起碼好受些。

自始至終,華菁菁都是正牌女友。

隻不過從明處,暫時轉移到地下了。

她做了三天三夜的小三兒。

華菁菁知道嗎?

倘若知道,會譏笑她,唾棄她嗎。

“你瞞著外人,怎麽還瞞著家裏?”周夫人懊惱,“你父親天天著急!”

“父親在市裏位高權重,海關的內幕消息哪裏瞞得住他呢。”周京臣低頭喝茶,“他著急的,應該不是我的處境,而是其他難題。”

周夫人一怔。

一語點醒。

周淮康這段日子,像是揣著天大的心事。

往日,夫婦倆無話不談,沒有秘密。

最近無論如何盤問,如何挖掘,他一副死扛、死咬的架勢。

確實不對勁。

華夫人吃了藥,不太舒服,華菁菁攙扶她去客房休息,周夫人也進屋,在床邊噓寒問暖,儼然是好親家的作派。

周京臣在小院裏和海關領導打電話。

交涉完,他掛斷,轉過身。

倏然一僵。

程禧望著他,他同樣望著程禧。

陽光深處,他仿佛一塊冷萃的玉石,堅硬的,濃白的。

她記得,他二十歲沒這麽英俊。

雖然好看,但眉目青澀。

他主修的航天課程是淺藍色的專業校服,挺括板正,襯得他意氣風發。每次回老宅,他總是一陣風來,一陣風去,程禧喊哥哥,他問功課,交集止於此。

後來,她十八歲藝考,他回老宅的次數多了,偶爾去學校門口接送她,那時的周京臣輪廓成熟,俊朗勃發,連音色也變了。

醇厚磁性,不驕不躁。

襯衣西褲永遠染著一股茶香的味道。

“回學校?”周京臣跨上台階,“坐周家的車走,菁菁會開車送母親。”

程禧咬著唇瓣,“什麽時候複合的。”

他沒出聲。

“沒複合。”她自問自答了,“從沒分過,對嗎。”

周京臣沉默。

程禧迎著刺目的陽光,沒有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你有苦衷嗎?”

男人笑,睥睨她,“你覺得呢。”

刹那,程禧如墜冰窟。

是了。

周家的公子,出生即大貴。

若不是他心甘情願,誰又強迫得了呢。

周淮康夫婦都不敢倉促逼他訂婚。

“那我呢?”

程禧渾身在顫,顫得講不利索話,“你騙我分手了,帶我去外省。”她哭出來,“你和華小姐演戲,牽扯我幹什麽...承瀚哥哥也在酒店,你把我當什麽了,消遣嗎?你欺負我沒有家!”

周京臣皺眉。

胸口氣悶,躁得慌。

不知是因為她的眼淚,還是因為她的討伐。

欺騙,牽扯,欺負...

她字字珠璣。

紮他的骨與肉。

“去外省,是演戲,是避風頭,也真的是——”

程禧搧了他一巴掌。

他沒出口的半句,堵在舌根。

男人麵無起伏,盯著地磚的裂縫,耳畔是嗡嗡響。

“我恨你...”她哭腔滲入周京臣的耳朵,也滲入他心髒,銳利的針尖一般,“你不要再來學校找我了!”

她扭頭跑出院門,衝向街道。

好一會兒,周京臣才回過神。

程禧的手勁兒小,大約膽子也小,搧得輕。

沒烙下痕跡。

他胸膛鼓了鼓,邁開步。

華菁菁站在最上麵的台階,俯視著他。

似乎剛到。

沒目睹那一幕。

“禧兒走了?”

“嗯。”周京臣淡定,經過她。

“你在外省,是和禧兒一起吧?”

他腳步頓住,略一偏頭。

華菁菁不卑不亢對上他的視線,“禧兒和葉柏南相好,出門那麽遠,你通知葉家了嗎?”

周京臣沒告訴她,程禧去了外省。

憑周夫人掩藏“家醜”的心思,更不可能泄露。

“你派人跟蹤我?”他眼神微妙,幾分幽涼。

華菁菁凜然無懼,“是沈承瀚大嘴巴,我套他的話,他漏了。”

周京臣收斂了戾氣,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哥哥陪妹妹散散心,我認為並不過分。”

“兄妹感情好,當然不過分。”華菁菁通情達理的,不吃醋,不吵架,“可禧兒年輕貪玩,假如摔了傷了,和葉柏南沒法交待。葉家已經登門提親,周家也同意了,咱們謹慎總沒錯。”

“你顧慮得對。”周京臣伸手,華菁菁握住他。

“有賢內助的風範了。”他打趣。

華菁菁笑,“我幹涉周家的家事,你不生氣?”

“兒媳關心婆家,我生什麽氣。”周京臣牽著她,拇指摩挲她虎口,動作溫柔寵溺,“我母親同意了,但父親不同意,兩家聯姻不一定成。”

華菁菁笑容一滯,“那禧兒...搬回老宅嗎?”

她簡直厭惡透了程禧。

埋在周京臣身邊的一顆炸彈。

小小年紀,勾引男人的功夫倒厲害。

不聲不響的,霸占了周京臣三天。

堂堂華團長的千金,鬥不贏一個小司機家的姑娘,戴了綠帽子,太恥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