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柏南端起兩杯茶,走向他,“約了下屬?”

他接過茶,沒喝,自嘲打趣,“有用處的下屬,全部聚集在你這裏了,我約哪個?”

“不如加入我?”葉柏南調侃。

“加入你,誰是老大?”

四目相視。

無形的刀光劍影。

“各憑本事了。”

“你本事大,名不正言不順。”周京臣轉動著茶杯,“讀曆史嗎?一個是正統,一個是篡位。”

“猛虎難敵群狼。”葉柏南一字一頓,“你明知這些董事、高管都不忠心你,但你沒辦法動他們。董事有股份,是集團的主人,你沒資格開除。至於各個部門的高管,手中有資源,有心腹員工,你開除市場部總監,他帶走一批客戶和骨幹,短期內,你填不上空缺,部門會癱瘓。”

周京臣隨意解了兩粒扣子,雲淡風輕地注視他。

他笑了,“市場部,財務部,公關部,和你是對立的陣營了,認輸嗎?”

“我輸了嗎?”周京臣也笑了,“這三大部門是集團的關鍵,你在意,我更在意。”

葉柏南微微眯眼。

他點到為止,繞過茶桌,停在公關部總監的背後,胳膊圈住椅背,俯下身,“你挺猖狂。”

公關部總監剛要挪椅子,被他摁住肩膀,動彈不得。

“李氏集團跟你姓,怎樣?”

“不跟我姓,也沒跟周董的姓啊,跟了大李董的姓。”公關部總監表麵客氣,實則是大不敬,“周夫人是嫡係子女,才輪到周董當繼承人。可惜大李董投錯胎,屈居人下。”

周京臣那隻手隱隱發力,骨節捏得嘎吱響,公關部總監麵色一陣青一陣紅,快招架不住了。

下一秒,茶水從頭澆下,狼狽至極。

“茶水提神,讓你清醒。”周京臣的唇挨著公關部總監的耳朵,腔調陰森,“分不清主子,可能有好下場嗎?”

他目光梭巡桌上的每個人,壓低聲警告,“他們的下場一個比一個慘,包括李韻華和李慕白。有李家的護身符,尚且沒有好下場,你有什麽?你不過是一條傻狗。”

公關部總監喘著粗氣。

周京臣緩緩直起腰,逼近一旁看戲的葉柏南,“記得抽空,選一份賀禮。”

“哦?什麽賀禮。”葉柏南揚眉笑。

“祝賀我做父親。”周京臣愈**風滿麵了,“而立之年,喜得子女,不值得慶賀嗎?”

分明在笑。

氣氛又仿佛冰窖。

凍得人發寒。

葉柏南笑意收斂,“母親是?”

“柏南,明知故問了。”周京臣佯裝生氣,“我有幾個女人啊?一個而已。”

葉柏南麵孔一寸寸冷了。

“按習俗,未滿三個月,不能公開。”他按捺不住的愉悅,“幸好,我不信習俗。越是藏著掖著,越容易出意外。”

周京臣說完,走出包間。

沈承瀚指了指公關部總監,麵容陰狠,“你膽子肥啊,惹我。”

“承瀚!”周京臣皺眉。

沈承瀚咬了咬牙,走了。

.......

程禧傍晚接到經理的電話,去百麗開會。

打開門,過道站了一個男人。

“禧兒小姐,您認識我嗎?”

“你是...”她打量男人,有印象,“哥哥的司機?”

他跟了周京臣五年,從“工程師”跟到“總工程師”,又跟到“集團董事”。周京臣經常加班,總是淩晨用車,他兢兢業業,沒出過交通事故,沒拖延過時間,周京臣很信任他。

2月份他調到北航集團的禮賓部,負責機場、公司、酒店的公務行程,接送外賓入住、考察。

而且是周京臣親自調崗的。

“高管私人司機”變成“公家司機”,不屬於平調,屬於降職。

“你怎麽來煙城了?”程禧邀請他進門。

“周先生吩咐我帶您去醫院。”他規規矩矩在門外,婉拒了邀請,“做一個小手術。”

程禧一懵。

“李家知道您懷孕了,周副市長和周夫人沒表態,老夫人是外姓人,也不便插手。周先生考慮大概率結不了婚,您和孩子的名分不中聽。”司機神色恭敬,安慰她,“您年輕,不愁以後沒孩子。”

她臉色驟然蒼白,一動不動,“是哥哥的意思?”

司機笑而不語。

原來,周京臣昨天的避而不答,徹夜難眠...是琢磨孩子的去留。

他清楚她舍不得。

她沒了父親,母親又不久於世,這個孩子,不單單是孩子,是她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意義太不一樣了。

“走吧。”司機側身,示意她。

不對...

周京臣即使要打掉孩子,也應該吩咐秘書,不應該吩咐一個司機。

程禧護住腹部,後退,掏手機。

司機發現她的意圖,一把奪過來,拽著她出去,“禧兒小姐,別耽誤工夫了,這孩子周先生不留。”

話音未落,電梯裏,樓道口,分別躥出兩撥人。

一撥是保鏢,一撥是黑衣人。

互相對峙。

司機審視黑衣人,“我為周先生辦事的。”

“周公子猜到你們會來,提前部署了我們,保護禧兒小姐的安全。”領頭的黑衣人寸步不讓,“你們今天出不了這扇門。”

事已敗露,司機不偽裝了,索性挑明,“沒人敢阻礙周夫人,她是周先生的母親,周先生也得服從。”

“少廢話!周公子下令,無論什麽人,來一個,廢一個。”黑衣人一揮手,四名手下撲過去,司機這邊的保鏢也衝上去。

程禧跑回客廳,躲在窗簾後,抓著晾衣杆,擋在身前自衛。

周夫人派來的...

周家容不下孩子。

是了。

周京臣不愛玩兒,同圈子的子弟們愛玩兒,懷了孕,母憑子貴逼婚的,周家見識多了。

和富豪耍這招,遇到心軟的,興許得逞了;和權貴耍,純粹自討苦吃。他們生活在危機四伏的權力場,圓滑警惕,最厭惡算計。

周夫人一定以為,她也是那種女人。

不甘心脫離了周家這棵大樹,一早就在套路周京臣,妄圖上位。

經曆了耿世清、胡生那些不堪入目的聯姻對象,更會不擇手段拴住周京臣。